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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易地而处的话,也不算太丢脸吧。”她摸了摸鼻子,忽然想起一些事来,莫名的就有些想笑。
她出现在女儿国,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她多希望日子尽快能见分晓,可命运与幸福这两者,偏都是急不来的小火慢炖。
然而,她胡思乱想间,突然就记起中午在沈家老宅的酒席上,阿婶阿叔当他们得知她不是长婴人之后,在她临走前,就一直不断的耳提面命的礼数流程时,脸上还是不禁一热…
沈半夏换了一身常服出来,却发现沈习仍呆在自己屋里没走时,当下便有些沉了脸色,而他一出现,她更是立刻一脸笑意的迎上前来。
“站住。”
这一声低喝,足让沈习微微一愣,她看着半夏逐渐皱起的眉头时,脑子里突然咯噔一下,顿时就反应过来他在不悦什么,只得赶忙解释:“不是的半夏,我有样东西忘了给你。刚刚,你…”她指了指屏风,笑得有点儿勉强。“我没来得及说。”
“既然如此,现在可以说了。”
沈半夏寻了个位置坐定,目不转睛的紧紧盯着她瞧。沈习原本在话匣子里,想好了一堆较为得体的说辞,结果一触碰到他那冷淡中又带丝愠色的面容,便只好作罢。
“这…好吧。半夏,请你闭上眼睛可以吗?”沈习把双手藏在背后,慢慢朝他走近。
大红的衣摆在他面前站定,沈半夏忽然只觉心头一滞,没来由就有些抗拒她的靠近…
罢了。终究,汉人又如何,她和长婴女子可会有多少不同?白日里衣冠楚楚,不到背着人去时,屋里屋外,便可以是截然不同的两幅模样。
只是一瞬,沈半夏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悬在心头的大石,竟砰然落下,刹那间就摔了个粉碎。面前这人,一直笑意盈盈的望着他,周遭满是她身上挥发出来的微醺酒气,仿佛她当自己夜半三更,留在男子屋里不走,却想让他相信她只为提一个极为普通的要求一般。
这倒也是啊,反正事无不可对人言。其实不用她说,他也会闭上眼睛的。不是不忍睹,他倒要看看,人,究竟会不会因为眼光,而累及自己的一生。
在一室的寂静中,沈半夏察觉到自己的双眼被覆上了一层柔软的遮盖物,接着,鼻间便充斥着浓烈的桂花陈酿的气息,还有带丝凉意的…吻。
“我很抱歉,半夏。”
她走了。
沈半夏真切的听到了竹门响起嘎吱一声,随即就有一阵带着淡淡竹叶香与薄荷的清风,在登堂入室的那一瞬间,便吹散了屋里弥留的最后一丝酒气。直到这时,他才伸出手来,一把扯下了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东西,待看清手中何物时,他不禁一愣。
原来,竟是一卷头尾缀着墨绿珠子流苏,浮着浅淡流云波纹的发带,款式清雅别致,颜色素净内敛,不仅同他平日里常穿的那几件天青色外衫极为相衬,倒也颇合他眼缘。
“谢谢。”
后来,沈半夏每次取出匣子里那一卷发带,细细察看封边儿时,总难免要忆起十五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不觉又过几日。
“半夏——我已经收拾妥当,在外头等你咯。今日看起来像会下雨,我们可要抓紧时间,早去早回哦!”
走廊外忽然传来她的喊声,将沈半夏正在云游天外的思绪猛然一把拉回到太阳底下。他忙敛了心神,抓起梳妆台上的那卷发带,草草束紧,一撩衣袍便走出了屋子。
不远处,下了竹廊台阶,沈半夏一眼就看见屋前的空地上,母亲正同一袭朱砂色衣裙的她,指手画脚的指着村子的方向,自顾吩咐着什么。两人背对着他说话,他一走近,自然也没人发现。
“记着,一会和半夏到了村头,你就去叫马车,到邻镇的延安城,一间叫一味苦的药铺。”
“好的,母亲。”
“那儿的掌柜,现如今换成个势利眼的女伙计,你把采购单子给她时,顺道亮明身份,我与她东家颇有交情,量她不敢漫天要价,宰你个云庸来的乡巴佬。”
“是的,母亲。”
“至于银钱,往后出门,先管半夏要,省得紧要关头丢了自个面子,还叫我听见外头在说老沈家的闲话。”
“不会的母亲,请放心。”
“办完正事,也别急着回来,这延安一带,半夏自小熟悉,如今他已久不出门,八九月时节,难免晴雨天,碰上不巧,找间客栈落脚一宿,你二人逗留闲游几日也可。家里无事,我自也要出趟门儿。外头人不识得你俩关系,便是遇上熟识,今番你俩也已订了亲,尽管大大方方。你要新作夫妻,也自酌情便是…”
“啊…?没问题的,母亲。”
“嘿!?你这丫头——”沈木槿一时倒纳闷儿了。“平日里不都闷声不吭的,在我跟前,老像受了莫大屈辱那般,我道是哪里亏待你来?怎么今儿个撞了邪了,一听要出门,倒跟下了水的大鹅似的快活?”
“因为终于可以出去玩了嘛!”
马车一路摇摇摆摆的前进着。
沈半夏见她自打放下帘子后,在车厢里坐定,就一直跟随着行驶在泥泞不平的松软土路上,马车那时不时的震荡而摇头晃脑着,难免有些不解。
“只是出一趟门而已,至于这般高兴?”
“当然啦,那可不——”实不相瞒,沈习此刻觉得自己就差没跟窗外头的那些鸟儿一样,在心里边叽啾唱起歌儿来了。然而,转念一下,她忽然记起来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半夏,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把那张小纸儿忘在隔间里了…”
“什么?”半夏有些不明就里,明明方才这人还喜笑颜开,现在却又哭丧着脸,开始同往日一样,尽说一些他摸不着头脑的话来了。
“就是,就是那张采购清单啊!刚才,母亲忽然唤了我去,我一时…我们现在到哪儿了,折回去拿还行不?”
沈习嗖的一下站起来,要去掀那车帷帘,趁着还没走远,便想让车夫大姐调个头,谁知手腕忽然一紧,她转过身来,只见半夏对她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