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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丞相遛弯遛丢了儿子,心下虽然有几分急紧,但又觉着柳长羡都十几好岁的人,此地又是天子脚下,也不该着能遇到什么危险,便决定先上神武门楼瞧瞧大将军此时兵至何地。
神武门名为门,实为楼,高约三丈,底层可容千人,顶层却只可容一人,好死不死,柳丞相刚巧好不容易爬上顶层,正拿着南洋上供而来的千里眼四处观望。
可这不瞧还好,一瞧那可是更要紧得很,那位威猛勇武的大将军,此时正于丞相府门前,调戏自个儿的儿子呢!
这一出好戏差点把柳丞相惊得从神武门上掉下来,柳丞相原本是打着高处不胜寒,清目好寻人的理儿,打算看看柳长羡此时位于何地。
可惜天命难违,硬生生是让柳丞相看到自家宝贝儿子被调戏的那一幕,直将柳丞相气眉毛胡子一把抓,颤颤巍巍的老骨头抖上几抖。
再看那位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人比马壮之姿人群夺目而出,正指挥着手下人想要将柳长羡捆绑回去,而柳长羡正摇曳着弱柳扶风之姿优雅地逃进了丞相府。
柳丞相脸色一黑,晃着一把年迈的老骨头吱嘎吱嘎地下了神武门,此事欺人太甚,他得去讨个说法才是!
此时好不容易逃进丞相府的柳长羡正拍着胸脯喘过气来,心下念道:“果然,白生得一副好皮囊,文不将来武不就,天生得祸国殃民啊!”
后来柳长羡才得知,那日
这俗话说得好,“有妞不泡,大逆不道,有妞就泡,替天行道”
司命星君这天书,用得着实不错
只唯一一个缺点:下笔天命,不得更改。
大将军看上了丞相府的公子?
你说这事儿热不热闹?
柳长羡没逃时倒还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可这一逃,那撞见的人可就多了。
首先便是丞相府的门房,这大将军调戏良家美男的事儿啊,年年都有,每回大将军得胜归来,总有那么些个美貌少男要遭殃。
可论是他们想也想不到,这遭殃的竟然会是自家的小公子!
远远地便看到一位水蓝身影很是眼熟的模样,可硬是想不起来打哪儿看到的这俏丽的颜色。
柳丞相古板顽固,丞相府里又没个女主人,故此丫鬟婆子小厮,穿衣颜色多以黑灰为主,得逢过节好日,全府皆红,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丞相府的热闹一般。
不过柳长羡可不一般,先前的便也不说了,有柳丞相压着,他也不敢将衣服颜色做得有多大变化,顶多便是黑里加红,灰里带嫩,而如今这位……那自然便是什么俏丽鲜艳穿什么了。
今儿个白衣飘飘,明儿个粉衣恍恍,俏丽得让人看不下去,偏生柳长羡又生得顶好的身段儿和面容,硬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见大将军又搁自家府门口调弄他人,丞相府的门房也只当是场笑话来看,远远地一片水蓝被抓来抓去,莫名好看得紧,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颜色可真是骚气,也怪不得那位见色眼开的大将军会去骚扰。”
不少小厮都应下,觉得说得在理,若不是穿得俏丽了些,大将军也不会注意到。
临下片刻,柳长羡刚从绳子中挣脱出来,府前不知谁忽然感叹一句,“还别说,那颜色虽说骚气得紧,却也是实实在在地好看。”
好巧不巧,便被飞逃而来的柳长羡听了过去,眼神更是冷得致命,深觉府里的小厮都是好样的,眼睁睁看着自家主人被人调戏都不知帮忙,这众小厮,不要也罢。
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柳长羡只想逃出魔爪,远远地出声笑回道:“那可不,你们也不看看穿得是谁?”
一众小厮腿下一软,给他们一万个脑袋他们也想不到这大将军调戏的竟然会是自家的爷啊,一个两个直被吓得双腿发软,一瞬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柳长羡深深觉得自个儿为这群人操碎了心,气得肝疼,分明已经被大将军手下人追得慌乱,步伐却清明得很,却整个人还笑得肆意,“你们还杵在门口,是等着爷来给你们收尸吗?”
如此一话,一众小厮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个个撸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场。
但家养的小厮哪里能和战场的士兵相提并论,未消片刻被被打趴在地上,不过好歹给柳长羡争取了时间,三步化一打算直奔回府里。
大将军见丞相府的小厮迎了上来,已经约莫猜到了柳长羡的身份,但美色盛过一切,本着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念头,大将军就也由着手下人和稀泥了。
第二位再看到的,便是正主儿柳丞相。
扭头望去,南川锦尘正笑得如同花开,柳长羡只觉得心中火焰随着南川锦尘的笑容蹭蹭直上云霄,手中力道不觉加重,将帛归捏得小脸生疼,眉头直皱。
又见柳长羡久未有所动作,帛归便很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这张肉团脸。
毕竟,手印子都搁上面了,还久久舍不得松手,帛归只得望着柳长羡声儿稚嫩却带着几分严肃道:“你不走?”
柳长羡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见帛归一张团子嫩脸被自个儿捏得留下了好几道印子,老脸一红,面子里子实在有些挂不住来。
本是打着好好心疼一番的心思也被扰得个干干净净,暗自又给南川锦尘记了一笔暗账之后,纵身一跃上了南川锦尘的船。
不过几步之遥,却像是隔得老远般高挥着手笑容满面的跟帛归道别。
转身又笑容一敛,瞅着南川锦尘沉默良久深叹了好几口气,如今这世道……杀人犯法啊!熟人作案更是罪加一等,这笔帐他且留着,以后慢慢跟这蠢厮清算。
两人一时无话,南川锦尘摇晃着船桨欲言又止,柳长羡却望着天空亮堂的月光,内心惆怅。
今夜明月圆润玉亮,他却不由得想起太阴星君的桂花酿来,从前他最嫌太阴星君自带的阴寒之气,冻得他直哆嗦,便连带着也不喜欢那芳香十里的桂花酿来。
可今时今日,他却对那桂花酿念得不得了,桂香十里,他是真想尝尝那味道啊!
有道是心似羽撩乍痒难耐,一想起那酒香柳长羡便忍他不了。
纵身一跃又上了帛归的船,晃晃悠悠几欲跌倒,看得南川锦尘一番心惊胆战,生怕那一身半干带湿的衣裳又来个通透的冰凉。
只见柳长羡斜着身子望着帛归笑得愈加亲和,顺手一捞就将帛归捞在怀里,肆意笑道:“走,爷带你去尝尝桂花酿去。”
冷风飘,心儿颤,梅公公直接傻眼,众侍卫一副敢怒不敢言之样,生怕柳长羡一不小心便连带着帛归一起掉进清星河里,那他们这一众奴才的命,怕是也别想要了。
柳长羡笑得得意,他就喜欢这种别人看他不爽却又干不掉他的感觉,瞅着他定是越瞅越生气吧,那便生生气死他们好了。
恰逢时机,清风作狂,柳长羡衣决飘飘似乎将要随风而去,梅公公只觉自个儿的心肝都快跳出来,就差暴怒一声,柳长羡却笑意一收,凛声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的,清心院走着。”
回眸迎上帛归懵懂的目光,笑得愈发温柔,食指轻轻划过帛归的鼻尖,柔声道:“这清心院的桂花酿,可最是香醇,难得来一次,你可要好好尝尝。”
这切换自如的表情,连久居深宫的梅公公都望尘莫及。
随意一瞥,映入眼帘的便是南川锦尘复杂的目光,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柳长羡道:“南川也在啊,那便一起吧!给你凑个热闹。”
这后一句,却是对着帛归说的。
前一句语气轻蔑傲慢,后一句的宠溺无双,这其中的区别……可想而知。
临到头了,却只得一个疑问,这位柳公子怎地净作些子糊事儿?
那怀中童子眼观不过六岁出头,一身子明黄衣袍瞧着也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公子,眉目清亮,一看便是大家之范,为何小小年纪便被柳长羡拐骗来做这档子糊涂事儿?
再一想,莫不是从前柳长羡在清心院里受了惊吓,此后三年的休养生息让他变换了口味,专门拐骗些富家子弟四处寻乐?
造孽啊造孽!!!
这都是哪门子的糊涂事儿啊!
小门生短腿一溜,忙去找清心院的管事了,若真是谁家的宝贝公子……却在清心院出了事儿,那清心院这名头,是真真不用再留了。
此间距离上一回柳长羡登入清心院的大门,时已过约三年。
此三年间清心院被柳丞相与南川锦尘明里暗里不知打压了多少,若不是凭借着红缨与锁卿君的名头,恐怕这清心院都早已易主他人了。
如今,柳长羡再次登门拜访,可打的就是清心院梁柱子的主意儿,都说童子教育要从小抓起,这好不容易将太子帛归拐带出来……那他可得好好教育一番才好。
有朝中大将军正于红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