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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彩虹雾(2)

果不出安生所料,牙子和刘青禾未能降得了彩虹雾,倒是彩虹雾迫使他们追到了花井。安生和欧阳桐于傍晚得知此事,今日是十五,月圆之夜,夜幕一降,他们便准备上路。

蹊跷得是,一跨出客栈的门槛,四周竟起了浓浓的雾。“雾”在这里是一种禁忌,家家紧闭木扉,望眼看去,黑濛濛一片,没有一丝的光亮,整个柳薄乡就如堕入雾怪的胃里,在黑暗的折磨中接受死亡的酷刑。

“有人请我们去做客,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出来,呆在里面。”安生眯着眼朝四周扫了一眼,对着他的影子吩咐道。

既然不想轻易收手,自己也不必手下留情。其实这些根本不是什么雾,而是幻术,几条街的口都被设上了结界,只有通向那里的路是畅通无阻。难怪彩虹雾只在柳薄乡附近几个放肆,原来老巢就在这。

安生如平日般自若朝那个方向走去。终于一丝光亮透过浓雾,不是是否因为折射,那些光线诡异地扭曲,朦胧中是张张狰狞的脸。

熟悉的“茶”字招牌映入眼帘,同样的景,老头儿照样烧着水,烧开的壶滋滋作响,沸腾出来的水顺着壶壁,“呲……”又瞬间蒸发,就如那些人命,转瞬即逝,脆弱不堪。倒是那个女子今儿就坐在茶肆口,手里握着剪子,依旧眉目间无任何情感,剪着纸,白纸,脚边已有一摞的纸人,犹如坟头累累冥钱纸币,风过,吹得纸人簌簌作响,混乱中有蠢蠢欲动的错觉。“嚓嚓……”剪子声,犀利且响亮,在如此死一般寂静的夜,犹如黎明行刑前屠夫的刀发出嗜血前的饥渴。

安生兀自挑了个位子坐下,壶就在一旁,提手倒了半杯满,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瓷杯,悠悠地望向前方潺潺河渠,竟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雾蓦然散去,少了几分朦胧,倒多了几分萧冷和凄凉。

对方终是按捺不住,声音自老头而来,却不是前晚所听见的,沙哑阴险低沉,仿佛来自地狱深处恶魔之音,夹杂着奸笑。

“生,或是死?”干脆利落。

“如何生,又如何死?”安生不以为意。

只见一团阴气极重的黑雾出现在安生眼前,一本东西自其落下,安生伸出手,落于手心,细看,那页面用冥文写着鲜红的三个字——“契约书”。血色的字是活着,就若蠕动的血脉,用着尖细的笑声对这安生摆着嘲讽的鬼脸,一股浓烈恶心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看来把这带搅得天翻地覆的彩虹雾和昨晚影魑在此册上应该皆有其名。刘青禾还真是跑错了地!

老妖物今天可是找错了对象。霍然,火焰自安生手心而出,火舌眨眼间撕扯手中的契约本,那本书被安生拽在手心里没命的挣扎,血字不断地扭曲抽搐,发出凄厉的鬼哭狼嚎声,把墨色的夜刺得战栗。

“你!”猝然,飞沙走石,自老头头顶鱼贯出无数的黑色恶灵,盖山压顶之势,席卷向安生,声音中翻滚着愤怒,但是这声音仿佛千万个碎片组成,刀刃般锋利却携着无数杂音,“小小的影魑竟如此放肆!看着我如何把你的灵体绞得跟茶叶渣一样!该死!”

满月恍若被黑暗吞噬,天地间沉入地狱,周遭一片鬼哭嘶鸣之声。

若把他当作低等的影魑来看,别连自己怎么死得都不知道!黑山老妖!安生轻蔑地看着滂沱沸腾着无数叫嚣恶灵的黑雾朝他而来,眼见那黑雾张开血盆大口,獠牙尽在咫尺,刹那间,一波更为凄厉的惨叫声颠覆了整个空间,安生织起的火界让迎面而来的恶灵彻彻底底燃个粉碎。

可是!安生也注意到,恶灵遇地狱之火融为腐水落地,耳边竟是“呲呲”石板块腐蚀并伴着浓烈的石腥味。

竟是腐灵!地狱最邪恶的恶灵,任何东西一触即腐,别说人的肉体,钢铁也会化为一滩废水!没想到这只老妖道行如此之深,不可小觑!

安生暗暗地思量如何对付,而对方和他一样,发觉今天各自的对手都不是省油的灯,棘手得很。

“影魑没有如此强大的灵力,如此犀利致命的杀戮之息,魔才对!可是那红色女人影又如何解释?若是能让鬼魂或是妖附着于自身的影子上,那么,这家伙可是强大得恐怖!”黑山老妖没有立即发动攻击,黑暗的恶灵潮就停驻在半空,里面已压抑不住来自地狱的悚然刺骨的鬼吟魅嘶。

双方就那么对峙着。

蓦然,黑山老妖似有醒悟,连安生都没察觉,黑色恶灵雾微微的扩散开,覆盖住了茶肆一角,而此时,坐在肆口的女子,如傀儡般还在机械剪着纸人。

先下手的,是黑山老妖,不过这次黑色风暴溶入夜空,融成千万缕,顿时,安生头顶的上空布满密密麻麻,繁若雨滴的恶灵,蓄势待发。

安生幻化出无数火枭,盘旋其旁,只见火枭围着安生开始快速朝着一个方向疾行,逐渐,安生周身旋出巨大的火漩涡,火焰的光芒即将刺破头顶的黑暗……

恶灵铺天盖地划破空气,耳边风声猎猎,尖锐得可以刺破耳膜。不少恶灵旋即陷入火的漩涡,撕心裂肺的发出凄鸣,也有不少和火枭纠缠得的惨烈,恶灵体内的鬼鸣和火枭的火焰爆破声,恍若这根本是人间,而是炼狱,到处是死亡在呐喊!暗之源更本没底,恶灵根本没减少的趋势,而安生的焰反而被压了下去,暗再次彻底包围天穹,邪恶的笑声在舞蹈……

安生正苦于思索对策,脚下的一声剧烈的惨叫让他彻底的分了心。欧阳桐正被那个女人生生从他影子里扯出,她本来就近于透明的手臂竟开始在空气中消散,化开无数细碎,烟消……那是浮魅死亡的征兆,若不及时阻止,不多时,她变消融于空气处,无处可寻……而那女人手里正握着那把剪子,上面有影娘灵体的碎末!

“不!”安生竟忘了自己也正陷于危机中,置头顶密密麻麻如同黑雨的恶灵于不顾,幻化出赤炎,猛得刺进那个女人的胸口!

怎么会如此粗心!那把剪子!那把剪子是专门用来剪附着在影子中的灵体的影剪!若是仔细点,今晚就不让她附着他的影子上而是紫晶里,那样她根本不会有危险也不会受伤!

火舌自瞳孔涌出,安生再此加了力把赤炎插得更深,那女人依旧面无表情,在欧阳桐欲脱离掌控不经意打在她的脸上,竟蹭下了颜料!

再看那个女人,眼睛已经蹭花,眼角是颜料参杂,模糊的色调,恶心悚栗爬过背脊,没有血,流出得竟是汩汩粘稠的黑水,腥臭扑鼻。

这是只没有任何感情,只会懂得服从主人命令的无面女!

此刻已无暇顾及这只妖怪,头顶已是天罗地网带着山崩地裂之势的恶灵,安生把赤炎狠得拔出,纱罩下是张怎样的脸!黑山老妖忽然觉得某种东西在迅猛的燃烧,让他有一时的惊慌。

安生给自己和欧阳桐织起了结界,不管外界是如何厮杀的惨烈,他一言不发得的抱起影娘,细细地检查了伤口,发现无大碍,用灵力幻化出柔软燃耀着的却一点也不疼烫的赤莲,轻柔地点在她的伤口。

影娘这时没敢说一句话,相处一个月,这个男人她却了解的如此彻底。那是从来没见过的安生!此刻的他犹如蛰伏中猛兽被扰醒,身体上的每个毛孔都呼吸着杀戮的腥甜。等待扰眠者的是怎么的下场!一场腥风血雨的风暴,迫在眉睫!

“你乖乖呆着里面,等我。”从头至尾,他只说了这一句话,便迈出了结界,对着眼前黑色的暴风雨,语气就如结冻的水,无温度可言,“是你的命令!”

杀气在他身体各个角落落地生根,眼前的男人有股摄人心魄的气势,连黑山老妖都觉着如果自己有实体,背后应该是冒起了密密麻的冷汗!

用……用不着害怕,一小子又如何能和他斗!放肆了人间几百年,还没有人能收得了他!自负似乎占了上游,黑山老妖狂肆地哈哈大笑,“是!你又能如何!看来这浮魅对你可不是一般的重要,哈哈哈……”

恶灵开始集结,只见黑雾也开始翻滚,须臾,一巨大的恶灵雾蟒张着黑色的巨口,流淌着黑色液体的蛇信子嚣张的伸吐着和粗如石柱的獠牙犹如死神的镰刀,直接砍向安生……

却不知,眼前是通体燃灼的流焰的巨硕的双头赤焰蛇,早以更加狂肆的姿势把天地间霍然耀得灼烫金黄,黑山老妖幻化出的黒雾蟒愣在半空,一瞬间没了呼吸,恶灵也停止鬼哭嘶鸣,目光在双头赤焰蛇身上翻滚的流焰里溃散开来。这如同活着的火山岩浆,下一刻就以迅雷不及之势,撕裂了雾蟒的蛇头,地动山摇的惨叫声让真个大地都轰然震动起来,那落地的蛇头瞬间化为黑潮,翻涌溃散,消失在金黄灼烫的空气中,黑山老妖不死心,无头蛇体还不甘的搅动翻滚,脚下的地裂开无数条深壑,倏然以同归于尽的姿态撞上去。赤焰蛇却贪婪地去迎接,金黄泛红的蛇体却忽然化为琉璃色泽的蓝,缠绕,勒紧,以能蒸发钢铁的灼灼让雾蟒体内的恶灵们连对死的感觉都没来得及宣泄出就烟消一空,残渣都不剩!

终于,一切归于沉寂,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安生以极尽王者的姿态高傲立于脚下残溃的黑雾前,那黑雾微渺的如同脚下的尘,低低地残喘……

安生的愤怒并有完全熄灭,他伸出右手,覆于黑雾上,强光自手心而出,幻化出无数焰刀,铺天盖地地砸向败者!冲击起强烈的风,把安生的纱罩扯落,黑山老妖的残体消溅于虚无的空气中的一瞬,却是自嘲的冷笑,“是我自不量力啊……”

她在一旁也被安生的愤怒震慑住,但黑山老妖的话让她疑惑:到底安生的脸上有什么东西让他都如此的恐怖。

安生捡起脚边的纱罩,再次戴上,瞬间转移来到她的身边,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起,愤怒过后,眼里是漫天漫地的心疼。

然后一簇火焰自一角在天际又开出撩开红色翻滚的烟雾。

回头,只见烧水的老头像雕塑一般,依旧是烧水的姿势但是仰着身朝天,火燃上他的身子,岿然不动。清晰可见,他的脸上戴着瞪目獠牙的鬼面,等火燃尽残木时却白纱裹面,随即便发现,身,手脚亦是如此。

他们就这样看着火疯狂把他吞噬,才发现,除了一身的裹尸布,连骨头都没有。原来只不过是用来寄宿的皮囊而已。

安生抱着她转身离去,见朱唇即起,他用极尽轻柔温和的语气:“别说话,我知道你想说的。”

“这茶肆应该是黑山老妖的幌子,今早我去问过,这茶肆出现的时间刚好也是一年前。彩虹雾,影魑还有无面女应该都是他的爪牙。黑山老妖的本体是来自地狱的纯种恶灵,以人的灵魂为食,人的灵魂在他的体内亦会相残,既而变成恶灵,使他的力量逐渐增强。如果猜的不假,彩虹雾应该是帮他收集人的魂魄。彩虹雾是远古妖怪,性凶猛,但因为低等没什么智慧,如果背后没有什么人指挥,它无法这么有规律又避开如此多法师和捉妖师的擒杀。人死后,魂魄还会呆在肉体一段时间才脱离,而身首相分,魂魄即离,彩虹雾的食物是人的头颅而已,正合黑山老妖的意,可是……”安生低头注视着怀中的影娘,试探道:“正因为没有主人指挥,这妖怪的行踪可就无法确定了……”

无论是因为私心还是怕连日的奔波疲敢会影响她的伤势,他都不愿意现在还即刻启程去寻刘青禾。

怀中是片刻的沉默,本以为触手可摸的希望又化为了明灭的泡沫,心沉如石的痛楚自体内蔓延,似乎觉着冷,下意识地往安生怀里缩了缩,绵软无力的吐出,“嗯,一切都听你的……”

“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安生。”从来沉着冷静的安生,这时说话都有点结巴,他想唤着她的名字,无论是伙伴抑或还是其他,“喂”总让人觉着比什么都来得冷。

怀中的人儿微微地恍惚了,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她记得,那日,艳阳高照,天蓝得不像话,云朵调皮地跟风追逐,才五岁她随退休的外公来到青林村。外公把她抱下马车,指着不远处篱笆外个个探头探脑正的正打量她的小孩们,扶着那个大大的酒缸肚,笑呵呵地说:“桐儿,以后他们就是你的小伙伴啦,别害羞,要玩自管去玩。”

可是,当她捧着满怀黄澄澄的橘子跑向他们时,个个像遇见了怪物似的躲的远远的,一个小孩对这旁边的伙伴咬耳朵“我娘说啦,她是大官家的孩子,我们不小心把她弄伤了,会被抓过去坐大牢的。”

当她试着往前一步,那娃儿倒一哄而散,“我们不跟你玩,你自己一个人玩。”便远处自打个地嬉戏追逐,一个小孩,还向她吐了吐舌头,哄笑着跑开了。

一旁的她,小手因揽满怀的橘子而酸疼,映入眼帘里的那群快乐玩耍,疯叫疯跑的背影和着阳光刺得她的眼快要涌出清泉来。

忽然眼前一黑,一个高过她的男孩在逆光中向她走来,抬头对上了清澈如水的眸子,大大的手掌接过了她怀中的橘子,粲然一笑,就如那日的和煦的春风,吹得人全身暖绵舒畅。

“我叫刘青禾,你叫什么名字?”

见怀中的人儿没有反应,安生幽幽地呼出一口气,却吐不尽伊人不知的忧伤,还是不愿意吧。

“影娘?”

“嗯?”

“叫你影娘可好?”那双杏眸为何永远只注视着那个人,河边的幽芷为他盛满酸涩的露,却疼在他心口。

轻轻地点头,表示了默许。

“下次你还是呆在我的紫晶里,我不想你再出意外。”

她却摇摇头,“有你在,不怕……”

是信任嘛,安生臂膀环得更深了些,小巷在他们背后延长,最终拐向柳岸的一端……

他们没有发现,里在屋檐的一端,是身着黑袍的男子,自始至终都看着刚才的幕幕。惨淡皎洁的月光却打在不留心露在黑袍外的一络银发,粼粼的白光,如星光碎了一片。

嘴角是一抹狡黠的笑,随即,便消失在夜幕里……

对她来说,老天应该是故意的,彩虹雾竟北上去了大漠,而他们亦是一前一后的追赶,还是未将刘青禾觅得。

生前有缘无分,死后再想见上一面,却总是擦肩而过,不甘心,却无可奈何。岁月的洪流中,谁在祭奠过去,谁在死死不肯向逝去的光年认输,往往都忽视了,洪荒中的流沙早已改变了手掌中的纹路,命运可能就已经偷偷的拐了个弯……

时间如尘,他唤她为影娘,那个名字倒真的蚀骨入髓了,抑或是她也弄不清自己是安生的影娘还是刘青禾的欧阳桐。

影娘,为何不告诉我你的真名,是不是只想让你的禾哥哥唤你的名字?如果可以,真的想把你放在离我心脏最近的距离,影娘,还想念着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