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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山魅

天色微白,斜月高揭,星斗已疏。

绵绵无际的群山忽现一紫烟,远望如山岚飘然萦绕,却倏然消隐在其间,踪影全无。

虽然江南山灵动秀气,但多年前此一带出现过山贼,被官府剿灭殆尽,一百多条人命无一幸免,一夜间尸满遍野,血染夜,凄凄惨然森森。至此,该镇便一直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那些山贼死的不甘,所以他们的鬼魂还山间一直游荡,向人索命。更诡异的是,进入深山者无一再返。深山处便为人们所禁忌,也只有樵夫,牧童上最近的山劳作。由于无人踏足,草木更是葱茏疯长,白日甚连日光未必能泄进几分,变得更为荒凉阴森,恐怖畏人。

影娘扶着安生,战栗的望着眼前一幕:累累白骨,腥味冲鼻,迷目榛荒,鬼火莹莹。即使她是个鬼,狐鸣鸦嘶,此景还是骇人心目。天渐亮,进的愈深愈是暗,比起夜,这里的暗多了分诡异,连嗅着空气都觉着毛骨悚然。

搀着安生的手不禁紧了紧,强忍心中的恐惧,小心翼翼的扶着安生往不远处的残破屋走去。心里默想这一时半刻的,苍不可能立刻找到他们,安生的伤的赶快治愈才好,而且这里气氛诡异,绝非久留之地。

那破屋更似一座孤坟,大门的轴早断裂半截,斜斜的耷拉在一旁,太暗,看不到里面,那黑洞洞的口子,仿佛要把活活把人深吞进去。影娘不禁迟疑,但看着安生还在流血的伤口,咬了牙,打紧二十分的精神。安生的伤很重,再加上失血过多,别说苍,再来一只妖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迈了进去,扑面的便是刺鼻的腐烂味,木腐夹着腥味,比刚更甚,令人作恶。定眼打量,蛛丝如帘,尘积层层,偶尔刮起的几阵阴风,透过陋制的窗格子,搅着周遭腐味,迎面打来,气寒透骨,刺穿肌肤般的难受。

“烧起个火,会好点的。”安生的额头的纱被汗浸湿,一手尽量支着黯淡下去赤炎以免给自己的重量给娇小的影娘带来负担,吃力的说着。

找了个稍干净的地儿,缓缓的让安生坐下。

“你等着,我去找柴禾。”忘了刚刚的恐惧,急急往外走去。

殊不知,风正挟着新鲜的腥味飘逝而去。

饥饿有时候是致命的,尤其是新鲜的诱食,是极具危险的诱惑。

这座山好似完全与世隔离,彻底被黑暗所统治。

火焰似乎被压抑着,加再多的柴禾也只有那么点。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影娘不时拭擦额头的密密汗珠,不禁纳闷。

幸亏是安生用灵力的火,普通的火还真怕是燃都燃不起来。

安生则在一旁静静的闭目修养,肩头的藤蔓似乎有加厚了一层,如水般晶莹的血不再渗出。想起刚刚那个丫头看着他的伤口,粉黛谣谣,泪痕如线,又准备撕自己的嫁衣给自己扎伤口,嘴角不觉的微微的上扬。

须臾,他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启口,又闭。

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隔着面纱,看不清此刻的神情。

“你似乎对我血液的颜色并不惊讶,影娘?”带着试探,第一次尝到,心被高高吊起,一个不小心及可能被摔得粉身碎骨的恐惧。

“嗯?”转过脸,明白了他的意思,低下头没有直视他的脸,手里还拿着小木枝心不在焉拨弄那堆柴禾,低低道:“早就知道你不是凡人,血液的颜色和常人不同并不奇怪。”

“你不害怕我是妖怪吗?”

“你不也是不害怕我是鬼嘛,”影娘不禁莞尔,安生是不是被苍打到脑袋了,这么变得笨笨的,要是他会伤害她,怎么会带着她跑遍大江南北的去帮他找人,即使他真是妖,又怎么样,是妖怪未必都是令人唾弃的,尤其是她的安生,某日,她就那么决定了,义无反顾。

却从来没有过那么害怕过被一个人嫌弃,尤其是影娘。

听见她的回答和低低的轻高高悬着的心似乎终于安安稳稳的被放回原来的位置,如释重负的一声轻叹,似乎现在所处的险地也只是脚下的尘,不值一提。凝眸,注视那个透明的身着嫁衣的新娘,永远的看不够,眼眸的深处却是千丝万缕的哀伤,因为他知道,她的心终究不属于他的。他是否该告诉他其实几日前,他就嗅到了刘青禾的气息且就在小镇上。她会恨他吗?嘴角的弧度依旧,却是冷笑的味道。浓浓的惆怅爬上眉头,薄醉的味道,半清半醒,最是让人绞痛。

她其实还想问,明明只要藤蔓就够了为什么以前还骗她说伤口要绷带,想想,安生受了重伤,要好好修养,而且目前他是不能再使用灵力了,否则会让自己伤的更重,还是不扰他好。

柴禾不时发出哔啵声,两个人就那么亦近亦远而各自揣着心事。

一股不同此前的异味携风而来,恶臭不堪,闻之甚于腐肉溃烂,淤积千年,毒可侵身。

沉沉巨踏,步步繁响,声声渐进,模模糊糊掺杂着似野兽的低吼。愈近,连这残屋都微颤起,来者必是庞然大物!

“影娘。”

影娘意会的点了下头,化为一缕红雾融进安生的影内,男子的影开始逐渐的缩小,渐渐显为颜如朱丹身着凤冠霞帔的娇小新娘影。

“是山魅。”安生嗅出一丝端倪。

“还好,山魅容易解决。”生前,听刘青禾说过,山魅是最低等的妖,吃尸体和小动物,偶尔会噬人,安生虽不能再使用灵力,但解决山魅应该绰绰有余。

“不,”安生的眉皱的愈紧,声音压得更低,警戒的姿态,“不是一般的山魅!”

“轰——”本残破的门彻底被摧毁,连带门框和接连的木墙面,化为碎片,而来便是一阵浓烈恶臭和饥渴的低吼。

影娘愕然瞪着眼前的怪物,小嘴楞楞得是合不上。

那浑身散发恶臭的怪物高达十尺有余,浑身老鸦的皮色,眼如铜铃,泛着贪婪的红光,巨口如盆,疏疏獠齿三寸余,涎液吧嗒淌肆不止,似乎饥饿难耐,视爪利如刃,映着焰光,折射淋漓的寒光。

“安……安……生。”影娘觉着心都到嗓子口了,后面已经有个苍了,现在还要面对如此强大的山魅,不知为何老天对他们如此狠,要绝他们的生路吗。

“这山魅看来是吃了不少死灵和魂魄。”安生深知这山魅不好对付,伤口上的藤蔓不觉又缠紧几分。以影娘用赤炎的影劈伤雪兽来看,对付这山魅亦可,可是当时影娘为了保护他在情急之下使出的,而且影娘似乎对这些低等还带着原形的妖特别的害怕,先前遇到的蛇姬,千足女,虽然弹指间就被安生解决,但还是扰了她几日几夜不得安宁,每每都梦到那些可怕的模样。安生能感到此刻她的身子正簌簌发抖,影子逆着焰光蜷缩于他的身后。就算现在的他用灵力会伤到自己,他也绝不允许自己最在乎的人受到伤害,即使代价是自己的命。安生开始聚气于手尖,用术唤出赤炎,一阵剧痛闪过,拔挺的身子也不禁略弓,不想,这疼随即却来得更加的汹涌,疼痛噬啃着身体,冷汗开始从额角划落,沾湿面纱,赤炎的焰也极不稳定,奄奄欲灭。

安生还是咬牙支撑着,身后蜷缩战栗着的影子让他心疼却也更加的坚定和决绝。

山魅面对久未啖美食,分为兴奋,涎垂三丈成瀑。张舞着利爪开始亦趋亦步的逼近,安生则极为小心一步一步往后退。

这里已无白日黑夜之分,鸦嘶狐鸣不绝于耳,森寒悚然,死亡的气息。

眼前被阴影遮挡,乍一看,竟是影娘全身发抖,却死死举着赤炎的影挡在安生前。

“别……过来,我……我……不怕你……!”为了壮胆,她不觉的提高了声音。

真是该死,她竟忘了安生刚受伤,惯性的往他的身后躲。

虽然不知道雪兽是怎么被她砍伤的,虽然现在对象是她最害怕的那种妖,但是她知道附在安生影子里就不会是一只普通的浮魅,这次她可以保护安生的,对,一定可以的。

影娘不停给自己勇气,为了自己,也为了安生。

“傻瓜!连自己的实力都还不了解,会伤到自己的!”安生朝着影子怒吼!

那山魅似乎注意到了这个古怪的影子,迟疑了片刻,但低等的妖怪毕竟是低等的,他真正的目的是鲜活的食物,而不是影子,一声咆哮,张开巨盆大口,猛然扑向安生。

破落的屋传出尖利的喊叫,野兽般的混重的咆哮,交错混沌,撼地摇天,如剑如刃,刺得深山老林都打在颤。

一阵巨大的声响后,一切归于岑寂。只不过污浊的空气又添上了浓浓的一股血腥,从破屋中满溢出而出,鸦鸣低沉长远,戚戚然。

“嗬,嗬……”影娘还是紧闭这双眼,纤臂似乎不堪剑重,垂落而下,重重的喘着气。

破屋的前面虽已腐朽,但刚溅上去的黑色还是那么的清晰,腥臭的液体,吧嗒吧嗒的滴落,仿佛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声音。

安生诧异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山魅早被影娘砍得粉碎,四溅的血肉散落满地。

“我杀了它,我杀了它……”影娘睁开眼,如此惨然的景象,让她有点语无伦次,纤手掩面低低啜泣,安生注意到此刻的影娘比刚才更加的恐惧。

“影娘……”

“安生,我不是故意的……”一缕红雾自影而出,扑向那个熟悉的紫色身影。

泪如雨下。

“我不是故意要杀她们的……我不是……”低泣不止。

“影娘,你在说什么?别害怕,没事了,别害怕?”如此血腥的场景可能吓到影娘了,还是自己亲手所为。

“我不是故意要杀她们的……我只是想让她们把禾哥哥还给我……我不是故意要杀她们的,我不是故意的……”

那三个字狠狠敲击在安生的心里,可能山魅的死让她想起了曾经被她杀死的无辜女人,还有被她一直惦记着的即使不愿踏上奈何桥也要寻到的禾哥哥!

你的心里为什么永远只有他,影娘。

安生轻轻拍着影娘的背,抚慰着她,自己的思绪则莫名牵扯得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