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毫不客气地接过玄墨递上来的茶水杯，端至嘴边，咕噜噜地往喉咙里倾倒。口干舌燥的问题解决后，李氏连瞪了玄墨三眼，“有句话说的好，百事孝为先。爹娘的话比天大，怎能违抗？”
玄墨闻言相当无语，遂拿起一旁的扫帚开始弯腰打扫，“阿婆，午饭要这边吃吗？若是我一会儿多放些米。”
李氏连连摆手，依然绷着一张脸，“不需要，我要了东西就走。”
玄墨没有抬头，默不作声地继续干活。
李氏见玄墨不愿搭话，于是也不再说话，只是用一双捕猎物般尖锐的目光盯着铺门外的小路……
上官浩云映入眼帘，李氏愤愤的移开视线，似乎全天下的人都欠她钱一样。
“师奶好。”，上官浩云还是笑了一下，虽然看起来很牵强。
李氏别过脸，哼了一声后继续如一块望儿石一样直视前方。
上官浩云放下工具箱，与玄墨四目相视，似乎在问这是什么情况。
玄墨耸了耸肩，“这种状态保持有一会儿了。”
上官浩云闻言皱眉，看李氏的架势就觉得事情不简单。他往里屋努了努嘴，“快正午了，该备午饭了。”
玄墨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李氏后便随上官浩云进了里屋。
在院子里，上官浩云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说道，“她是师父娘亲，但是因为一些原因闹得不欢而散。当初口上不留余地说断绝往来，今日前来定是找师父麻烦的。”
玄墨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一脸惊讶，“怪不得雪姐不想看到她，不过她好像是来跟施师傅要东西的。”
上官浩云警惕地望了望四周，确定安全后再次压低声音说道，“这个老阿婆特别凶，她觉得师父上过学堂而后成为木匠都是她一手栽培。所以她觉得师父一切都要听她的，甚至不能要孩子。”
上官浩云学徒那年正逢施易廷与家里断绝往来，所以事情背后他大体了解。
话落，玄墨不禁伸手捂住脸，连眉毛都是满满当当的不可思议，“结婚生子不是人生大事吗？不能要孩子，为何要谈婚论嫁？”
上官浩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他缩了缩下巴无奈地摇了摇头，李氏的做法似乎超出了他所有的想象，“师父还有兄弟姐妹，他们的生活不如意，她就觉得师父跟师娘有义务帮助他们，并无条件为他们抚养小孩。”
玄墨听后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竟还有这种事情，平日里真看不出什么来。”
“师父上过学堂，亦不是粗糙之人，他的素养本就比一般人要高。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忍让会让他娘变本加厉。”，上官浩云像在诉说自己的悲哀一样叹息一声。
玄墨舔了舔嘴唇，微微抬起下巴，“施师傅摊上这种家庭，就好比一个无底洞一样。不行，总要想点法子，不然无法清净的。”
“毕竟是自己的娘，总不能赶她出去？”，上官浩云踹飞脚下的石子，无可奈何。
玄墨挠了挠额头，“如果她只是要钱的话，还是可以解决的。毕竟施师傅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这点感恩之情总不能视而不见。”
上官浩云的眼珠往上一番，看着玄墨，“你说的可真是轻巧。师父手艺虽好，但是有钱之人毕竟在少数。况且师父向来心慈手软，手工费总是比其他木匠收得少。若是有钱，依着师父这样的性子，他也会主动交出一部分作为老人家的生活补贴。”
玄墨越听越替施易廷觉得委屈，“阿婆真真是缺心眼！”
上官浩云的脸扭向一边，忍不住地叹气，这已经是他不知多少次的叹气了。
没一会儿，他们就听到了响声。
玄墨与上官浩云相视一眼，感觉不妙，便相继往外走去。
李氏将茶桌翻到于地，此时喘着粗气，脸上的青筋因为气愤而突起，“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大，如今有难请你相帮，你竟想都不想直接开口拒绝。”
只见施易廷微微低下脑袋，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了无生气，“我没有那么多银两。”
玄墨甚至能感受到施易廷对于上了学堂这一事是非常后悔的，如果没有兄弟姐妹们的伟大退让，他也会是李氏眼中需要关心的孩子。
李氏的唾沫横飞，她怎么也不愿相信作为一个木匠会穷到这样的地步，“你是全家人的希望，当初不辞辛苦将你送入学堂，可不是为了让你低头跟我说你没有办法！”
哪怕是这样，施易廷依然没有狡辩，兴许是累了。
玄墨站不住了，她从来都觉得天下母亲一般伟大，但是李氏的固执着实推翻了她的思想，“恕我多言，虽然是家事，我本不该参与，但是不管冒着多大的风险，我有必要说上几句话。”
一旁的上官浩云试图拉扯玄墨以劝她放弃，但是玄墨义无反顾，像极了一个教育家，“阿婆，施师傅是您含辛茹苦养育成人没错，但是自他呱呱落地开始，他便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控制他的所有，包括您！施师傅能成为一名受人爱戴的木匠绝大部分原因是他人品好，而只有小部分原因是上了学堂。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成为您的棋子，任您摆布！”
此番话落下，李氏怔住了。
一旁的施易廷不敢相信地盯着玄墨，仿佛一切都只是梦境，他甚至觉得自己太过懦弱。因为自己的懦弱，他让李雪受尽了非人般的痛苦。
“够了，您走吧。”
施易廷无力地摆了摆手，往事不堪回首，他甚至想过带着妻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李氏佝偻着腰显得更加的瘦小，她颤抖的双手在身前摊了摊，似乎一切都完了，“若不是李雪那臭丫头，你会坐视不管吗？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让她进了家门！”
玄墨以为她会带着痛苦走出铺门，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绕到玄墨的身后，伸出双手掐住玄墨的脖子，“这可是你们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