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陈设并不多,虽然上次众人没有刻意去注意那幅画,但看到那空白的相框,以及残留的切割痕迹,任谁都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站在钟离身边,望着那空白的相框,联想杜瑶瑶拿的那个圆筒,虞兮语气愈发笃定:“看来我们昨晚的发现是正确的,梵高的确是为了画,只不过不是潘多拉的魔盒,而是这一幅!”
“梵高想要这幅画,郑怀青不给,于是梵高杀了郑怀青的替身作为警告,并借警方施压。然而郑怀青还是不给,所以梵高用收买威胁或者别的手段,利用私人秘书给郑怀青下毒,然后偷走这幅画,最后一步完成交接斩草除根。”
陈虹将刚刚得知的线索和眼前发生的事结合在一起整理了一遍,梳理出她认为最符合逻辑的案情发展过程。
陆铭走进密室,摸了摸画框内侧缘,左右仔细打量了几遍,沉声道:“的确是被割走的,看来应该就是你说的这样。梵高,好一个梵高,居然为了一幅画,连续杀了三个人,好狠啊!”
“这幅画那天我就扫了一眼,不记得什么样了,不过既然能被郑怀青这种超级土豪藏在密室里,怎么说也得值个上亿吧?可我真的想不通,一幅画而已,犯得着搭上性命吗?他又不缺这点钱。”韩渺看着郑怀青的尸体喃喃地说,语气中既有疑惑也有怜悯。
虞兮转头看了一眼郑怀青的尸体说:“有些东西没法用金钱衡量,也许这幅画对他来说很重要吧。”
“梵高那家伙不可能不知道杀掉郑怀青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可他还是这么做了,看来这幅画对他来说也很重要。”陆铭拍拍手,从密室中走了出来。
“重要到可以杀人?”韩渺问。
陆铭冷笑着说:“在某些人眼中,人命可能还不如草芥值钱,就算身怀亿万家产也是一样。”
这话显然指的是郑怀青,颇有点死的活该的味道,想想也是,如果早点主动与警方合作,今天的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
钟离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收回目光,压下心中莫名的失落感,转身走到尸体旁继续打量。
在他的印象中,郑怀青应该是一个足够聪明的人,而且情商很高,极善揣摩人心,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说死就死,而且是死在自己秘书手中呢?是不是太突兀了一点呢?亦或者,真的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脑海中重新回顾和郑怀青短短两次见面的全部细节,仔细咀嚼每一个画面,以及郑怀青说过的每一句话。
突然,钟离猛地抬头,差点撞到刚凑过来的虞兮。
“你怎么了?”虞兮心有余悸地问。
“可能是我暴露了这幅画的位置!”钟离声音莫名微微颤抖,眼球左右移动,双拳握紧,额角冒出丝丝汗渍。
“你说什么?”陈虹、韩渺和陆铭闻言都赶紧走了过来,等待钟离的下文。
钟离咽了口口水才接着说:“那天我是当着秘书的面找到了密室,可能她一直都不知道有密室……不对,那天是她主动开的门,她应该知道,但不知道机关在哪,我亲手告诉了她机关的位置,让她看到了那幅画,假设她那时就已经背叛,那么就等于让梵高知道了这幅画的位置,进而也就结束了梵高和郑怀青之间的拉锯战,提前给郑怀青下了催命符。而郑怀青并不知道自己的秘书已经背叛,所以才会毫无防备中毒身亡。这就等于是我害死了郑怀青,是我,是我……”
说到最后,钟离眼球晃动越来越快,额头冷汗越来越多,脚下一晃竟然差点没站稳。
虞兮眼疾手快连忙辅助,入手感觉钟离的胳膊竟然在轻轻颤抖。
“不是你,你别这样想,真的别这样想,也许根本就不是你想的这样!”虞兮急声安慰,却能体会钟离此刻的心情。
现实生活可不是那些杀人如割草的玄幻小说或者游戏,在现实之中,无论间接杀人还是直接杀人,都会带来极大的心理冲击,哪怕是拉起正义的大旗裹住自己,也会受到内心的拷问和煎熬。
当初她开枪击毙黑老大,就经历过这种煎熬,用了好久才勉强平复。这也是为什么无论中外,警察第一次开枪击毙歹徒之后,都要接受心理咨询的原因。
杀人,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它承载的是生命之重!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钟离就好像没有听到,依旧在喃喃自语,冷汗越来越多,气息越来越短越来越快。
是的,他很聪明,比大部分人都聪明,心理素质也比绝大多数人更加优秀,可是,当发现自己的双手突然染上鲜血,这种心理冲击,还是瞬间突破了他的防线,让他感觉措手不及。
“要怪也怪郑怀青这家伙自己活该,和你有什么……”韩渺话未说完就被陈虹抬手打断。
陈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虽然这件事的确不能怪在钟离头上,但多多少少还是和钟离有些关系,如果钟离能够立刻坦然推卸一切责任,那么钟离也就不再是现在的这个钟离,早晚有一天会被内心的魔鬼完全吞噬。
陆铭叹了口气,用力捏住钟离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子,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抓住梵高才是当务之急,我相信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别让我失望!”
“钟离……”虞兮低低喊了一声。
钟离单手撑着桌子,闭上眼睛长长吸了好几口气,颤抖渐渐停止,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钟离低声说,他也没料到自己会被突然袭来的狂潮吞没,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他将要窒息的只有,一只只手将他从洪流中拉了出来。
这就是朋友的意义和力量!
“没什么麻烦的,成长是有代价的,迈过这道坎,今后你会走得更稳当。”陆铭拍拍钟离的肩膀收回手。
这肩膀还很单薄,完全是一个青年人的肩膀,可是上面却担着远超其承受能力的重量,颜心爱、孩子、失踪的父亲、和虞兮的未来以及虞兮父母的反对等等,任何一个都足以将他压垮,可是他却坚持站着,扛着。
陆铭忽然想到了不知道在哪本书里看到的一句话,那句话是这样说的:男人的肩膀可以很宽,可是和需要肩负的责任相比,永远显得很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