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现在！”不知是谁一声暴喝，无形的水波凝为实质，原本完整的空间竟然寸寸碎裂！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看到的画面，就像是电视上原本好好地放着节目，屏幕上忽然出现了裂痕，从边缘处不断向着中心、向着主角蔓延……只不过，这个“屏幕”是立体的，被裂痕切割出的也不是碎片，而是有些大小和形状并不规则的立方体。
我毫不怀疑，如果这些裂痕真的能够蔓延到旱魃身边，那么一定能把它的身体也撕裂成碎块。可惜的是，我知道自己正在观看过去的战斗影像……失败的战斗影像。
在某一个时刻，碎裂忽然停滞了，仿佛是被旱魃身边一层无形的屏障给挡住了……不对，不是什么所谓的屏障，纯粹就是它周身火焰所散发出的高温！那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灼热温度，竟然连空间都可以微微扭曲，连那些人联手制造出的“空间震”都可以扭曲、焚化！
裂痕消失了，不规则的空间碎片也消失了，周遭只剩下一片虚无。那八个人默契地联手制止了空间崩塌的过程，然而代价却是……耗尽力量之后，无法继续维持防护屏障，身体被极端的高温瞬间气化，连一撮骨灰都没能留下。
影像消失，我却久久无法从震惊的情绪当中退却出来。
八个人呐！八个最擅长空间法术的同事联手攻击，居然都没能给旱魃造成哪怕一点点实质伤害！怪不得组织一定要请我出面，因为这个怪物根本就不是人类可以对抗的，必须得让鬼王出手才有灭杀的希望！否则，就算搭上十九队里的所有人，也未必能一直困住它，迟早得会被它跑掉。到时候，这个国家就完了！甚至可能这个世界都会化成一片火海！
古书上说旱魃所到之处，赤地千里，生灵涂炭，现在看来丝毫没有夸张，甚至可能还低估了旱魃的能力。因为古书上可没说它还能不断进化！
陈耀阳沉声道：“你刚才看到的，是保存得最完整的一场战斗，后面两场就没有那么完整了……你打算现在就看还是以后再说？”
我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稳了稳情绪说：“全都看完吧。”
陈耀阳欲言又止，似乎是担心我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但最终还是没有规劝，默默地将第二份影像展开在我面前。
茫茫戈壁上，旱魃发足狂奔。它的身体似乎比上一段资料中更高了一些，这也印证了我的猜测，它的确是在不断强化的。
在它身后，跟着的是一群身穿道服、御剑飞行的道士。我有些不确定他们是十九队的成员，还是某个隐世门派中的高手，只看到他们不断地释放法术，制造出雨水或者冰霜。但是那些法术并不能真正地靠近旱魃，也无法对它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唯一的作用就是引起它的厌恶，让它往反方向奔跑罢了。
但是不知为什么，旱魃忽然停了下来，任由那些它最厌恶的冰系法术靠近自己，然而被身上的烈焰蒸发干净。它摇晃着硕大的头颅左顾右看，似乎正在寻找什么，随后猛地转了个身，冲向另外一个方向……
“糟了！那是K市的方向，不能让它往那边去！”有人大喊。
一众道士拼命地催动法宝，试图让旱魃换一个方向，然而这次旱魃无比坚决，不管前方有多少雨露冰霜，就是一头扎过去，没有丝毫迟疑。
“必须拦住他！”领头的人焦急地叫道。
更多的法宝砸了过去，虽然全都毫无悬念地在半空中气化消失，但是旱魃终于转身了……
道士们甚至都来不及高兴，就发现旱魃身上赤红的烈焰中，竟然隐隐透出一抹金色！骇人的热量陡然爆发，即便他们与旱魃之间隔着近百米的距离，还有好几层法术屏障保护，他们仍然顷刻间化成了灰烬……如果不是屏障稍稍削弱了一些热量，恐怕他们连灰都剩不下，会像先前那八个人一样直接气化，消失得干干净净。
影像消失，紧接着是第三段。
“糟糕，我的结界……”
“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金红交加的烈焰在大地上飞速蔓延，滚滚热浪仿佛连天空都要烧出一个窟窿。
画面在此定格，随后彻底消失不见。我有点回不过神来，这就……结束啦？
陈耀阳解释道：“这段影像只有这么多而已。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之前我们一直都用结界将旱魃隔离起来，尽量减少它造成的损失，同时也用它所厌恶的法术驱赶它……但是大概两个月前，它的力量已经强大到可以对空间造成影响的程度了，当时那个同事的结界被它撑破之后，就遭到反噬牺牲了。由于那次的结界几乎彻底崩裂，所以留存下来的信息也最少。”
“到现在为止……你们总共牺牲了多少人？”我强压着心头的骇然，如此发问。
陈耀阳沉默良久，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而且恐怕除了队长以外没人知道。我们这些小组平时各自执行任务，很少联系也很少碰面，对彼此甚至连了解都说不上……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甚至可能干到退休都没机会互相接触。我只能告诉你，组织上牺牲了很多人，很多……不光是咱们队里，暗组也参与了，还有一些连我都不知道的机构。”
我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再次看向那些结界碎片的时候，心中不免多了一分凝重。
“其实我现在也无法肯定，我是否有能力杀死它，但我会尽力去尝试……希望可以终结现在的这种局面吧。”我说。
陈耀阳却说：“不，你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千万别去！反正我们现在也找到暂时困住它的方法了，你可以慢慢准备，等到有把握了再去。”说完之后，他还偷偷地看了景妤婳一眼，似乎是想要表明自己纯粹只是出于同事间的关心，没有别的意思。
景妤婳低头收拾那些碎片，乌黑的长发披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谁也看不出来她此刻究竟在想什么。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抬头看过我和陈耀阳哪怕一眼，等到收拾完了，她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我把这个送回去。”说完就出门了。
陈耀阳的目光追随着她离开，半晌后才收回，歉意地笑着说：“小妖，她之前也不是故意用那种态度对你的，她……唉，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出轨了，被她妈妈发现以后非但不认错，还把她妈妈给活活打死了。当时她就躲在卧室的衣柜里，就算没亲眼目睹当时的情景，她妈妈死前的惨叫肯定也听见了。我相信你肯定能够想象出来，这会给一个三岁的小女孩留下多大的阴影……我希望你能理解她。如果你心里不高兴，我愿意替她向你道歉。”
我真没想到，看起来阳光漂亮的景妤婳，童年时竟然有那样的遭遇。我心里莫名地发疼，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我似乎能够感受到一点儿她当时的恐惧和痛苦。
“我不生她的气。”我轻声说：“其实吃醋很正常，只是她的反应太激烈了一点儿，不过知道她小时候的经历也就能理解了……你放心吧，我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去跟上头告状的。”
“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了！”陈耀阳松了口气，甚至忍不住站起来冲着我鞠了一躬。
我不习惯地皱眉，半开玩笑地说：“等我挂了以后再鞠躬也不迟，现在鞠躬是咒我被旱魃打死么？”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陈耀阳紧张地摇头，就差没有对天立誓了。
“看来你是真喜欢她。”我感叹地说。
陈耀阳不自觉地扬起唇角，露出一抹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声音也和煦得如同三月里的春风一般：“当初我变得那么难看，她都没有嫌弃过我……能跟她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她总是担心我会喜欢上别人，可是她不知道，在我心里谁都跟她比不了，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了……这辈子，我就只爱她一个。”
“这些话你应该当面跟她说。”我想，如果景妤婳能听到这些话，就算不能立刻解开心结，至少也能不再成天患得患失了吧？
帐篷外，忽然传来压抑的哭泣声。
我和陈耀阳对视了一眼，随后露出鼓励的笑容：“去看看她吧。”
外面的人，肯定是景妤婳。她肯定听见陈耀阳刚才说的那些话了，否则没必要哭。
陈耀阳拔腿就跑，两人似乎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刻意去听，而他们也很快离开了。
我独自坐在帐篷里，回忆之前看过的影像，试图多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弥深的那张脸总在我脑海中晃来晃去，让我没法静下心来。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呢……
正想着，脖颈处忽然微微一凉，熟悉的声音萦绕耳旁……
“这么想我，干嘛还不让青鬼告诉我这边的情况呢？”
我心头一颤，随后有些气恼地咬牙，青鬼那个家伙，明明答应了不通知弥深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