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牛腩和胶原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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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最后,琐碎成了生活的全部

对我来说,看过的电影大致分成两种:看一遍不再看的;因为喜欢或者没看懂而反复看的。其中,看一遍不再看的又要分两种:一种是彻底倒胃口的烂片;另外一种,便是如《万箭穿心》,生生刺痛了我,不忍再去看。所以也好事先声明,这不是一部看后会给你带来任何愉悦的电影,相较于韩剧,其巨大的造梦效果可以让一个在地球生活400多年学富五车的外星人爱上看言情小说的女明星,而《万箭穿心》这部中国的小成本电影,却在揭生活的疮疤,一个小知识分子因为妻子不懂情调而移情偷食,从而酿成了一连串几乎贯穿人物一生的不幸。两厢对比,就好像醉酒微醺忽然被扇了一巴掌。

这部片子在说,生活是如何把人一点点毁灭的。

漫长又仓促的生活里,没有像小说一样可供抒情的段落,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来不及思考,却已经万箭穿心。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武汉的一个普通家庭里,丈夫马学武是一家国企的厂办主任,妻子李宝莉是汉正街的一名小贩,二人还有一个儿子小宝。一次企业分房让这个家庭住进了新房,岂料从搬家那天起一系列让人始料未及的变故接踵而来:丈夫马学武提出离婚、妻子发现丈夫出轨、无家可归的婆婆要入住新家,马学武在一系列打击下走向了自杀之路。宝莉的好友小景把一切厄运归结于新房的风水不好,称之“万箭穿心”,个性倔强的李宝莉不愿妥协,决意撑起这个家……

剧透式梗概如上,当然关键情节其实丝毫没有提及。

片中的“万箭穿心”明处指的是他们新家的风水,而真正想影射的是片中人物的命运和情绪。这里没有好人坏人,没有正义邪恶,现实生活里哪用得上道德评判的标尺呢?

马学武,懦弱又贪婪,无能又自私。这是个看不到任何人性光芒的人物,起初他没什么错。

李宝莉,会打电话给110捉丈夫的奸,也会在丈夫自杀后靠挑扁担养活孩子和婆婆,十几年匆匆。

李宝莉身上,具有大多数中国人的特征——善良且愚蠢。可惜的是,该看这部电影的那些家庭脊梁般的女人们往往不会看到它,又或者把本片曲解成生活励志题材,误以为本片是想传达所谓伟大和坚守的力量,起初我也这么以为。这是一个重大损失,且这群女人,似乎也已经如李宝莉将“万箭穿心”看成了“万丈光芒”那样不可说服,无法改变了(这里没有任何的贬损之意)。

那天偶然又看到王小波的一段话:“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的无能的愤怒。很不幸的是,任何一种负面的生活都能产生很多乱七八糟的细节,使它变得蛮有趣的,人就在这种有趣中沉沦下去,从根本上忘记这种生活需要改进。”今天想来,用以评价这部片子最恰当不过。自以为那些乱七八糟的琐碎细节是苦中作乐,最后却让琐碎成为了生活的全部。

怀抱着即有的一切,无论如何,都不需要去改变,只要不畏艰辛地一路走下去就好了。而今天看来,以为的坚忍,其实是一种沉沦。

日子就是片尾那辆车,婊子养的,但推推还能往前走。斩不断已故情感的牵连,舍不掉去日豢养的记忆,离不开还能将就的生活。然后不辨方向地一路狂奔,用满腔热血做面具,借以看起来不像是在混日子。

太多不幸促成之前,就是这副邋里邋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