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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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昼伏夜出

二人还在屋中说话之时,季家灶房就已经生起了柴火,袅袅炊烟自屋顶上升起,又被晨雾压将下来,弥漫在院中。

季夫人连日来郁结在胸中的闷气早在自家老爷昨夜进门时就已消散殆尽,早早起来满面含笑的为大家张罗早饭。

玉忱拖拽着比自己身量还大的箩筐,去喂饲马厩牛棚里的牲畜。牛马咯吱咯吱咀嚼干草的声音,给季家大院带来久违的生气。

季夫晏与谭绮嫣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一个长身玉立,气度儒雅的中年男子,身着半旧月白棉袍,正面露担忧的朝他们望来。

原来早在季夫晏进门时,季学礼就已听到动静,此刻站在门口,是等着询问二人关于简玉珩的情形。

听得谭绮嫣略略说完,得知简玉珩已无性命之忧,季学礼脸色一下子好看了不少,温和的对谭绮嫣笑道:“绮嫣,大伯该如何谢你?”

谭绮嫣打从昨夜进门,因着事情紧急,始终没对季学礼正式行过晚辈礼,此时见季学礼如此客气,赶忙敛衽低眉,福了福身,道:“大伯太客气了,这都是绮嫣分内的事。”

季夫晏听父亲喉头仍旧嘶哑,便走上前,对季学礼道:“爹,您怎的不多歇歇?绮嫣昨夜不是还说您这身子需得好好调调么!”

季学礼摆摆手,道:“我身上都是些小事,眼下屋里那位公子才是最要紧的!如今他虽无性命之忧,可若想恢复往常,怕是得些日子罢!”

谭绮嫣道:“可不是么!我昨夜想了几个方子,方才跟夫晏说想要回家去抓药,又听夫晏说您家里有不少名贵药材,便想着先去瞧瞧。之后若是还缺什么,我再去和爹爹想办法。”

季学礼道:“绮嫣,我一早出来等你,一是担心那位公子的伤势,二呢,也正想跟你们说说这事。你二人先随我来,咱们进屋说。”

二人随着季学礼来到夏屋,见季老太爷正端坐炕上,又一同行了礼,这才各自坐下。

可季学礼却没坐下,对着季老太爷恭恭敬敬的揖道:“老太爷,孙儿昨夜回家太过仓促,又因忙着给那公子治伤,故而许多事情未及跟您细禀,还请您老莫要怪罪!”

季老太爷却一脸愁容,摆摆手道:“哎!乖孙儿,你遭了罪了,这些客套话莫要再说。你且告诉我,那人如何了?”

“性命无忧矣。”

“哎!”季老太爷又是一声长叹,道:“若是死了便也罢了,凡事都推给那楚木王爷,就没咱们家什么事了!可他如今竟活下来了,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了!”

因着知道简玉珩家与自家渊源颇深,季夫晏只道是季老太爷不待见他,故而即便听了,也并不敢作声。

谭绮嫣则见众人神色各有千秋,想到自己乃是外人,便也不发一言。

只见季学礼对着季老太爷又是深深一揖,道:“老太爷,他于孙儿有救命之恩,我此时心中全无别的念头,唯有他能痊愈!”

“可若是……”

“待他痊愈之后,不管他有何要求,纵是要了孙儿性命,我也会给他!”

“怕就怕你一人性命,抵不住那冤亲孽债!”

“爹爹!”季夫晏一听,坐不住了,问道:“何以至此?我那义兄是好人,舍身救了爹爹,又怎的会取您性命?”

“晏儿,这话以后再说罢!眼下我叫你们过来,是有别的事情交代。”

季学礼虽是待人温和,于十里八乡素有“大好人”的美称,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季夫晏却极是严格。

所以对于父亲说的话,季夫晏向来是只敢从命绝无二话的,此时父亲不叫他问,他便不问。

季学礼看向谭绮嫣问道:“绮嫣,你知道大伯这些时日去了哪里吧?”

谭绮嫣知道他所说的乃是自己被楚木王爷带走的事情,便道:“侄女听爹爹说起过,不过我同爹爹一样,相信大伯为人!”

季学礼道:“这些日子也叫谭兄担心了!可昨夜你也看到了,大伯得以回来,却不是王爷叫放回来的。”

“昨夜我听那姓屈的说了……“谭绮嫣说了一半,这才明白季学礼的用意,便问道:“大伯是想说,大伯回来这事,不叫侄女说出去么?这个大伯放心,侄女平日里不太与人走动,是不会乱说的。就是我爹娘,也不会乱说什么。”

“绮嫣聪慧,可却是不仅于此。”

“大伯还有别的担忧?”

季学礼苦笑一声,道:“如今我也算是个逃犯了,虽说是趁乱回来的,可等楚木王爷打仗回来,或许就会来家里拿我呢!”

“哎,这确实不太好说。”

“我也就罢了,可家里这个重伤的,虽说是宁国公府上的,却听说是东胡人队伍里回来的,况且又杀了楚木王爷那么多的兵。

另外两个也不是一般的,都是逃兵回来的。你瞧,如今我们可都是得罪了王爷得罪了朝廷的人呐!

虽说咱们村子的事情王爷府管不到,可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看我,先前不也是被王爷带去了?

如今若是被王爷府知道这人都在咱们家院子里,那可还了得了?!”

“大伯的意思是想要去别处躲躲么?”

“原本还可以这样,可那位公子这般伤势,岂是随便动得的?是以大伯心想,你平日不常走动,即使不在家里,也不会有太多人问,不如你就住在这里,方便时时查看那公子的伤势!”

“大伯的意思是,我这些日子便不再露面了?!”谭绮嫣想了想,道:“这倒是无妨,可那药材怎么办?府上就算有些,定也是不全的!”

季夫晏忙道:“绮嫣这个不用担心,我出去抓药便是了!”

可季学礼却说:“你也不能,反复出去走动,怕也引起他人疑心。我是想着玉忱年岁小,人又机灵,这些事交给他并不难办。”

季夫晏道:“爹爹说的是!”

季学礼又道:“绮嫣,这些日子,就得委屈你了,咱们都得过些昼伏夜出的日子。白日里,咱们家也不能不开门,我们都得躲在夏屋不出声,就当从没有人回来过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