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九重阵(2)
光芒渐渐分散,形成九种不同的层次。
林梦枕看的惊奇道:“那是什么?”
乔英目不转睛望着那道光芒道:“是天之九霄。”
在神话传说中,天共分为九霄,第一层名太霄,第二层为紫霄,第三层为振霄,第四层称之为玉霄,第五层名景霄,第六层丹霄,第七层碧霄,第八层则为青霄,第九层名神霄。九霄之中分别以级别居住着不同的仙人。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不停流转,景象一变,白雾飘渺,忽又变为天地苍茫。
纪成轩低吟道:“九重天。”
据道教《正义太玄经》记载,日月星辰之中共有九天,分别为中天,羡天、从天、更天,晬天、廓天、减天,沈天、成天。《吕氏春秋》也载,六合之中亦有天界九野,即为中央钧天,东方苍天,东南阳天,南方炎天,西南朱天西方皓天,西北幽天,北方玄天,东北变天。
九重阵乃是炎帝当年集天地之浩渺,“纳须弥于芥子”所设。阵法虽小,却自成一小天地。
七道彩光穿透苍穹,最后化为一道刺眼的白光,直破云霄。众人不由遮住双眼,再睁开时,依然置身于白色光雾之中。白雾之中,四周景色不停变换,本是冰雪皑皑,景象一转,忽又变为大树林立,落叶飘零;看着百花齐放,胡蝶纷飞,一瞬间又是月光妖娆,流光凝翠,顿又转为无尽的黑暗。
乔英神容俱震,喃喃道:“九重阵,开启了。”她强装平静的话音下,此刻竟微微有些颤抖。
魏见星忽然看见了小玲。小玲坐在一块大石上喜悦的唱着歌,正在梳洗她长长的秀发。魏见星想要叫她,定眼看去,她清洗头发的溪水忽然变成了鲜红的血液。魏见星心中一慌,踏前一步,白光陡然从他身边消失,望眼一片碧翠,百花齐放,蝶舞纷飞。
魏见星心中奇怪,向前走去,只见小小的秋千架在风中微微摇摆。秋千架不远处,一条瀑布缓缓流淌,晶莹的水花飞溅到两旁凸起大大石上,再落下时,已然变成鲜红的血液。
魏见星赫然大惊。小玲坐在一块大石上梳洗着自己的头发。但她却没有平日欢乐如银铃般爽朗的笑声。小玲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愁,带着深深的悲伤。她一下下梳洗着自己的头发,那么小心,那么仔细,生怕一不小心就弄坏了自己用心呵护的珍宝。
魏见星如遭雷击,轻声唤道:“小玲。”
小玲恍若未闻,她依旧梳洗着自己的长发,当魏见星终于忍不住唤第二声的时候,小玲忽然问道:“你知道我的头发为什么会长那么长吗?”她仿佛自言自语般,吐出的话让人不禁毛骨悚然:“那是因为,它是我用仇人的鲜血来滋养的。”
魏见星脑中一片空白,他想不到那个看起来那么单纯善良的小女孩,怎会如此残忍:“小玲……”
小玲抬起头望向魏见星,依如平日晶亮的双眼中带着化不尽的悲哀,道:“我不叫小玲,我是九重阵第一阵——天真阵的守护者爱奴。”
爱奴从如血的溪水中捞起自己的长发,她恍若无人细细拧干,将它盘在头顶,用一根发簪固定。
魏见星忽然感到无尽的荒凉与陌生,他望着爱奴做完这一切,缓缓拔出剑。
爱奴忽然笑了,即便是笑,她的眼中依然带着岁月沉淀,化不去的愁绪。她轻声道:“我没想到,来闯阵的人居然是你。”
魏见星望着她,许久茫然道:“怎么会是你?”他紧紧握住手中长剑,神色坚定:“我要打开黑暗之渊的钥匙。”
爱奴依然在笑,她垂下头,低声道:“你知道,那枚钥匙对我们有多重要吗。失去它,我们只会死。”她的声音太低,魏见星听不到。
魏见星不想伤人,更不想伤害这个曾经快乐的如同精灵,救了林梦枕的少女。但他却不能不拿到打开黑暗之渊的钥匙。他要帮纪成轩救纪晓寒,只有如此,落霞谷与风烟阁数百年的恩怨才有机会化解,他才能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
不管前面是谁,魏见星都要拔剑:“对不起。”他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愧疚。
爱奴轻笑:“为了你的兄弟,为了你的情意。”她忽然你张开双手,身上红光暴涨。
魏见星眼神收缩,隐有不忍,内力涌进,无名剑发出一声轻吟,“唰”的刺向爱奴。但是魏见星这一剑在爱奴三尺处,便再无法进一分。
一堵无形的气墙挡住了魏见星的剑势,魏见星只觉那气墙带着无穷的黏力,经将他的内力不断吸进。魏见星想要将剑拔出,但无名剑却仿佛被钳制住般,再无法动一分。
爱奴道:“让我再看看你的心。”她陡然撤去所有功力,魏见星只觉身上一轻,长剑去势不止,继续刺去。明明看见就要刺中爱奴,魏见星只觉背后一紧,有人一掌击在了他心脏部位。
魏见星是用剑高手,他可以在一瞬间根据对方与自己的距离和速度,推测出刺中对方所需要的时间。但是这一次,他的剑刺向爱奴,却落了空,爱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背后掌力一沉,魏见星突然望见了满天星斗,他静静的沉睡其中,没有喜乐,没有悲伤,然后,他失去了知觉。
纪成轩戒备的打量四周,白雾中幻影不停地流转。纪成轩忽然望到一片杉树林。
一棵高大的杉树下,襁褓中一名婴儿正在不停的哭泣。
这是一片古老的杉树林,藏在深山深处,几乎不会有人来到此处,婴孩不知是被谁丢弃,不停的哭,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傍晚。
落日的余辉映红了半边天,一名十余岁的白衣少年背着一张琴,挽着袖子从林中跑出,他今天练琴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回去晚了,爹娘又会担心。
刚跑出树林,少年似乎听见远处有婴儿的哭啼声。少年疑心自己听错了,站住步伐,仔细听去。果然,那婴儿的哭啼声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辨。少年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找去,行不远,便看见婴儿的襁褓。
少年快速奔去,只见襁褓之中,一名婴儿哭得伤心,鼻子和眼睛都皱成一团。少年上前抱起婴儿,但在他抱起婴儿的时候,她却突然不哭了,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天真的望着少年。
白雾中的幻影触动了纪成轩对往事的记忆,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幻影中的小婴孩,但在他的手触到幻影的那一瞬间,四周景物陡变,纪成轩已然立在那片杉树林中。
一切都是幻觉。
纪成轩忽然看到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牵着一名四五岁的女孩走出杉树林。红衣女孩手中抱着一只雪白的鹦鹉。她仰起头望向白衣少年道:“哥哥,它好可爱哦,我给它取名叫白雪好不好?”
“好。”白衣少年道。
小女孩甜甜微笑,仰脸望着白衣少年:“那哥哥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白衣少年道:“只要晓寒喜欢,哥哥就喜欢。”
那两道人影渐渐走远,纪成轩想要叫住他们,但他的手伸出去,又茫然收回。他突然发现自己沉浸在无尽的幻觉中。
纪成轩不知自己误入了哪个阵法,但这却是个可怕的阵法,它会勾起人无数的往事的回忆,幻化出来,只要你稍不留神,就会陷入其中。
纪成轩收敛住心神,无视四周的幻觉。他抬步向杉树林走去,在他踏入杉树林的那一刻,四周景物陡变。杉树林陡然消失,却而代之的却是无尽流淌的大浪河。
大浪河中的水突然像是被什么撞击,飞溅而起。一名少年蹒跚向河岸上走去,他手上还拉着一具尸体,那具尸体像是被河水浸泡了许久,已经开始发胀。
少年将尸首安放到河岸上,重又跳入河中。
不久,河岸上传来一名少女的呼喊,她不知喊了多久,声音已经已经开始嘶哑。在她望到河岸上的尸首时,像是遇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双眼惊恐的骇人。
少女跑到尸首前,缓缓地跪下,她的眼中带着无尽的伤痛,最后尽化为深不见底的绝望。终于,她抑制不住,伏在尸首上失声痛哭。
河中水花迸溅,白衣少年从里面走出,他手中抱着一具尸体,那具尸体也被河水泡的肿胀,他紧紧的抱着尸体,双眼通红。
在望到白衣少年抱着尸体从水中走出的那一刻,河岸上的少女忽然抑制住自己所有的泪水,她抽出手中的匕首,无畏的向白衣少年刺去。
白衣少年没有躲开,匕首刺在他身上,鲜红的血液从里面流出,染红了他的白衣,但他却依旧紧紧抱着手中的尸首。
少女发出绝望的嘶吼,她狠狠将白衣少年向河水里推去,白衣少年手中的尸首掉落下来。
仿佛受到刺激般,白衣少年忽然狠狠的推开少女,他拔出刺在自己身上的匕首向少女刺去,血顺着白衣少年的白衣不停流下,他仿佛已经麻木,丝毫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
两人扭打成一团,他们在水中如同两头受伤的小兽互相撕咬。失去最至爱亲人的伤痛让他们陷入疯狂,让他们绝望,这两个不过半大的孩子,这一刻如同地狱中的修罗。
纪成轩心中忽然有无尽的悲凉,他想上前拉开那两个孩子,但他一动,随即感悟到,那就是他自己,那就是乔英,那已经是尘封在二十年前的记忆,已是过去。
少年的匕首抵在少女脖颈上,却没有刺下去,他冲着她嘶声喊道:“我爹也死了。”
我爹,也死了。
少女忽然像是被人施了魔咒,她瘫软的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强忍着发出轻声压抑的呜咽。
纪成轩茫然踏过大浪河,他没有掉下去,而是而是浮在水面上平步踏去。待他走到另一岸再回望时,对岸的少男少女都已经消失,大浪河也已经不再,一丝若有若无的笛声飘入纪成轩耳中。
草木青青,微风轻袭,空中传来一名女子清凉淡然的声响:“尔是何人,胆敢私闯‘九重阵’?”
纪成轩朗声道:“风烟阁纪成轩,有事求见九重阵守护者。”
笛音靠近,一名朱衣女子飘然而至,她脚步踏在草地上,身如魅影,瞬间已立在纪成轩面前。纪成轩被她气势所逼,不由后退一步,朱衣女子放下唇边短笛,淡淡道:“纪阁主,可还曾记得我?”
纪成轩略微诧异,道:“是你?”
二十五年前,就在纪成轩捡到纪晓寒的那一天,他曾见过这名女子。那一日在纪成轩捡到晓寒回家的路上,这名女子站在路边见到他们时忽然道:“好可爱的孩子。”
因为这句话,纪成轩不由驻足,朱衣女子望着襁褓中的纪晓寒,温然而笑道:“我给她取个名字好不好?”
纪成轩奇怪的望着她,他从未见过这名女子,但女子的笑却无法让他拒绝。
朱衣女子轻抚纪成轩襁褓中婴儿的小脸,笑道:“晓寒,晓寒,就叫晓寒好不好?”
这名女子到底和晓寒有着怎样的关系?纪成轩望着朱衣女子道:“你是谁?”
朱衣女子目光悠远,淡淡道:“九重阵第二阵——羡天阵守护者锦瑟。”
“锦瑟。”纪成轩喃喃道:“……”
锦瑟似知他心中所想道:“你是否想问晓寒身世。”
纪成轩颔首道:“这里与世隔绝,只有落霞谷与风烟阁,我不明白晓寒那么一个幼小的婴儿,谁会忍心将她抛弃。”
锦瑟目光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晓寒从何而来。”
她并不知道,纪成轩不由奇怪,却听锦瑟继续道:“当年我到这里时,晓寒就已经在这里。她被放在水晶棺里沉睡。我以为她会永远这样睡下去,却不想,她在二十五年前居然醒了。”她摇摇头:“我养不活她,所以就将她放在杉树林外,我在那里守了两天,直到遇见你。”
纪成轩道:“你也不知道晓寒的身世。”
锦瑟颔首道:“我在这里守了一百二十五年,从我来的那一天,她就已经在这里了。”锦瑟抿唇淡笑:“她还好吗?”
纪成轩摇头道:“晓寒受了重伤,全身筋脉尽断,我要拿到打开黑暗之渊的钥匙,取出天命神水。”
“原来如此。”锦瑟目光悠远,淡淡道:“那个孩子陪了我一百多年,我并不想看着她死去,但是作为羡天阵的守护者,我却不得不承担起自己的使命。动手吧,赢了我你就可以带走‘神门之印’,输了,你将会永远沉寂在这里。”
纪成轩暗自凝神,体内真气流转,聚集在掌,他的白袍无风自动,劲气鼓荡,四周草木受到劲气的压迫,向四周挣得笔直。
锦瑟举起双手,手捏兰花,在头上缓缓向两边撑开,一股无形的真气,自上到下包裹住她全身。
纪成轩身体向上飞起,身在半空,挥掌劈下,正是“三凌绞音”第一式“一乐中天”,劲气凝聚于身,出手之时仿佛万乐齐鸣,银光在纪成轩手中暴涨,直逼锦瑟面门。
无形的劲气自两人手中激荡,百丈之内的草木受到劲气压迫,笔直的向后倾斜。
锦瑟未动,她的手还保持着双手散开的姿势,但是纪成轩却进不得一分。在锦瑟头顶三尺出,他只觉一股刚强的劲气,硬生生想自己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