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着置办年货走亲访友,晁新城里处处张灯结彩,浓浓的年味儿铺洒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因此,即便是在年前全家闹了个不欢而散的侯府,一入年关也都很有默契的将之前的不愉快统统咽回了肚子里去。所以除夕夜前后,每个人都显得格外欢喜,只是这份欢喜,总透着一股子故作姿态的架势,让芙香看着觉得很假。
可是真真假假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叶宝盈和云昊的婚期将近,叶书怀已经搬去了扇门胡同,据说一直要到除夕夜才会回来吃团缘饭。大太太的病似乎又重了些,整日躺在床上哀哀怨怨无痛呻吟。所以整个侯府内院的事儿,突然奇迹般的落在了素来被大太太压的死死的二姨娘头上。昌平侯呢,则在前朝忙着周旋各方势力,他既不能得罪左相和右相,又不能明着和苏伯年对着干,也已是自顾不暇了。
这让芙香觉得,今年的新年,是她有生以来过的最舒坦的一个新年了。
转眼便至除夕,自从和大太太明着闹翻了以后,芙香就住回了素锦苑,只在小年夜的中午回去过。可是除夕这天,她还是早早的回了侯府,但没想到迎接她的竟然是叶宝盈那张恨她入骨的脸。
“你别太得意!”叶宝盈不复之前的嚣张,芙香暗赞她也不是笨的无药可救,懂的将锋芒毕露的戾气全部化成温柔似水的乖巧。只可惜,那双和大太太太过神似的眸子总是能一下子出卖她内心所有的想法。
“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恨我?”芙香看着她,平静的问道。其实从最开始一直到现在,她的目标就只有大太太一个人而已。
叶宝盈轻飘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便端着手中的药汤转身走入了回廊中。她不会告诉芙香,因为她的出现而害怕自己在侯府独享的宠爱被瓜分,无论是叶书怀还是父亲、母亲,他们的爱只能是她叶宝盈一个人的,谁也别妄想从她手中抢走一分一毫,即便那个人是她同母同胞的亲姐姐。
所以,她讨厌芙香的存在,最开始的原因只是那些莫须有的妒忌而已。可现在却全部化成了入骨的恨意,恨芙香将她对叶书怀那份见不得光的感情晒在了众人的面前。
不过这样也好,叶宝盈也明知这辈子是不可能和叶书怀在一起的,所以最后嫁给谁都是一样的。二皇子云昊,如果有一天他能再得势登基,那么自己再不济也会是后宫之中万人之上的妃子。到那个时候,芙香的一条贱命,对她来说要取要留,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那一晚,一顿盛宴般的除夕晚膳,一桌子的人都食不知味。唯一让芙香感觉欣慰的是叶书怀的改变。
“哥哥真的下决心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吗?”芙香最开始听到叶书怀要搬去扇门胡同的时候也觉得很惊讶,不过转念她就想明白了,叶书怀这是想吃得苦中苦,才能成为人上人吧。这样最好,若是叶书怀真的能有些出息,那她去向义父讨个人情也好开口些。
可是,即便知道芙香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但却不代表叶书怀能原谅芙香对大太太和叶宝盈所做的一切。毕竟生母养母都是娘,这二十多年他是真真切切的活在大太太和叶宝盈的身边的,这份情,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彻底割舍的。
因此,叶书怀对芙香依旧是淡淡的口吻,“想试一试。”
“功夫不负有心人,哥哥只要肯努力,一定会有所收获的。”芙香诚恳的说道。
“但愿如此。”叶书怀无力一笑,转身没入了苍茫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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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除夕夜后,芙香就住回了素锦苑再也没出过门。
听说二皇子那里已经放出了风声,叶宝盈虽以侧室的身份嫁过去,可一切嫁娶事宜皆按迎娶正室的礼仪规矩来操办。
大太太心里自然是憋着气的,可是却也不得不笑脸称好。婚期被左相仓促的定在三月十五,所以大太太即便心里不痛快,身体不利索,却还是要开始劳心劳神叶宝盈的嫁妆,自然就没有时间来管芙香的去处和动静了。
所以芙香便能安心的待在小苑中替言歌操办婚事,因为巧不巧的,三月十五也是言歌成亲的日子。
新年伊始便是一场接着一场的鹅毛大雪。雪止转晴的时候,忙了一整个新年未曾露面的白聿熙出现在了素锦苑里。
“咳咳……去……咳咳,宣界?”芙香手里还捧着刚刚出炉的梅花糕,正吃的满嘴的糯香差点被白聿熙出口的话惊到噎住。
“对,我准备明日就动身。”白聿熙笑着从桌上倒了一杯热茶给她,然后端走了她手中的梅花糕,又拍了拍她的背帮着芙香顺了一下气。
“是不是如意姑娘那里出了什么事儿?”芙香因着年前把侯府搅成了一滩浑水,所以这连日来心神总有些不定。
“不是。”白聿熙摇摇头,“魏家那里一切都挺好的,而且年前我还派了人去了一趟宣界的,魏姑娘捎了口信来说,邵公子已经准备过完年就动身来晁新了,她父亲那里似乎也因为七爷的暗中帮忙而微微松了口。”
“啊,七爷。”本来兴致满满的芙香因为听到“七爷”这两个字而瞬间奄奄不悦起来。
“怎么,还在生气呢?”谁能想到对外冷冰冰的白少,面对芙香会是这般柔情似水温暖和煦的模样呢?
“没有。”芙香抿了一口热茶,苦苦一笑,“他满口江山社稷,哪怕是伤了人,也是为了天下苍生黎民,我又怎么敢生他的气。”这话明明听着很识大体,却到底还是孩子气了一些。
白聿熙拉过了一边的椅子坐在了芙香的对面,认真道,“自古君王本无情,这个道理你懂,我相信凤姑娘比你更懂。她本就浸没在那种烟花之地中,看男人的本事可比你好太多了。”
“所以三哥你是想说,嫣然明明知道七爷是个坑,还偏偏死命的往里跳?”当时这事儿看着是过去了,可是芙香这个心结是彻底的落下了。对于七爷云璟,她以后可以尊重,可以听从,却绝对不会再将他视为朋友知己。
“我是想说,凤姑娘会掌握好分寸的,七爷也不会再让之前那样的事情发生在凤姑娘身上的。无论他们之间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白聿熙耐着性子,循循善诱。
因此最后,芙香还是决定和白聿熙一起去一趟宣界,因为说起来她也挺想去看看魏如意的。
可是出行的那天,她却在马车边看到了骏马高骑的云璟和笑语不断的凤嫣然。
“你……”芙香第一个反应就是扭头去看白聿熙。
“七爷临时起意的,说是带嫣然姑娘出去玩玩,刚好我们也要去宣界,就一起了。”白聿熙其实心里还真的有点担心芙香会当即甩脸色的。
可是,芙香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上马车的时候,面容上没了笑意。
“姐姐在生我的气?”自从云昊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凤嫣然自然感觉出了芙香对云璟的不满,却也一直找不到机会和她好好聊一聊。所以前几日在听说她和白少要去宣界的时候,就鼓动了云璟同行。
云璟自从云昊被废以后,一直不问政事,真正成了一个闲散王爷,时间多的很。更何况云昊的事儿他也一直觉得有些愧对凤嫣然,便是满口答应了。
“你……”芙香是有满腹的话想和凤嫣然说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我就是气你不懂得爱护自己。”
“姐姐放心,妹妹不会糊涂的!”凤嫣然笑着拉住了芙香的手,“他的身份我很清楚,你劝过我,姨娘也劝过我,我本又在烟花之地长大,这些道理岂会不明白。”其实,她真的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接近云璟,身不由己对他倾心。不过也正因为云璟的身份是不可能和她有一条良缘之路的,所以她才会爱的如此义无反顾,如此坦坦荡荡。因为不管结局如何,她都不可能和云璟在一起的。
只是这些话,她现在却不能对芙香说。所以凤嫣然每次看到芙香对自己真切的关心时,都没来由的一阵难过。云昊被废,她相信左相很快就会有动静的。多久会查到云璟这里,就只是时间的问题。
等一切都过去了,如果她还有命活着的话,她一定会将所有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芙香的。她相信那个时候,芙香自然会释怀的。
“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更没生气的理由了。”芙香叹了口气,反手握住凤嫣然的柔荑道,“只盼你能真的看清楚他身后的水有多深才好。”
****之事,本就冷暖自知。她有心关怀,却不想落一个多管闲事的下场,所以这件事,芙香心想,就点到这里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