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岳灵珊正要推窗而出之时,耳听得脚步声响,有十余人匆匆而至,脚步凝实厚重,均是内功精深的高手,心下犹豫:“这些人均是掌门级别的高手,要是跃窗出逃难免会被他们发现。反正现在也找不到《易筋经》,不如藏在暗处听他们讲些什么。”
眼睛一扫,四下无处可以藏身,当即窜上神座,纵身便钻入了三尊佛门背后。
房门咯吱一声推开,有十几人走进殿来,岳灵珊在佛像后面屏息窥视,见到这十几号人服色各异,有五岳剑派、青城派、武当派,她爹娘也在。
心想:“这阵仗还不小嘛,各派掌门都到齐了,我此番假借救人的名义,怂恿大师哥围攻少林,左冷禅这老狐狸定会揪着不放,抓住这个话题向爹娘发难。其实都怪左冷禅,如果不是他唆使剑宗传人来华山,之后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了,这一次我绝对要给你一个深刻的教训。”
一人说道:“左师兄莫恼,明日我便率领泰山派的弟子去剿灭那群邪魔歪道,把他们一个个舌头都给拔了,给了出一口气。”
另一人羞怒道:“天门道长,明日灭魔大战也算我一个,那些老不死的家伙竟敢说我玩弄小男人,这叫我的老脸往哪里搁,要是让我抓到了谁在造谣,非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不可。”
一个身穿土黄色大衣的中年男子轻笑道:“岳掌门,你这华山派的门规可真是松得很,竟然纵容门下弟子与魔教中人为伍,此次令狐冲围攻少林,你也有管教不严之责。”
岳不群正色道:“我华山门规森严,门下弟子个个品行端正,若非事出有因,他是绝不敢做出冒犯正道少林的事情来的。”
左冷禅哼了一声,说道:“品行端正?我看是行为不端吧。江湖人人知晓令狐冲贪恋魔教妖女美色,煽动一大批邪魔歪道围攻少林,若不是我等前来助阵,只怕他们早就将这武学圣地夷为平地了。”
宁中则忍不住插口道:“左盟主,我徒儿的品性我最为了解,他和我女儿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他是绝不会被魔教妖女媚惑,做出这等万死莫赎的恶事来的,你不要血口喷人。”
左冷禅大声道:“你们夫妇俩还想抵赖,余馆主,你来给岳掌门说说那群妖魔鬼怪是怎么在少室山下骂我们的。”
余沧海走上一步,清了清嗓子,说道:“令狐这小贼是教唆一众狐朋狗党这样骂的,骂我等名门正派尽是些银人妻女,掳人子弟,欺骗朋友、出卖恩人的伪君子。还说左盟主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败坏他的清誉威名。”
此话一出,场上的掌门个个怒火冲天,纷纷指责岳不群夫妇教徒不严,华山弟子人人神色十分尴尬。
余沧海讥讽道:“岳掌门,你不是自诩治下严谨,华山派江湖是一等一的声誉,怎会出了这样胆大妄为的徒弟,只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吧?”
宁中则冷声道:“余馆主,此事尚未理清,你这样说未免太武断了。我相信冲儿,若非有难言之隐,他是绝不会这样做的。”
定闲师太道:“贫尼同意宁女侠的观点,我五岳剑派的弟子堂堂正正做人,令狐贤侄再胆大妄为,也决计不敢冒犯少林古刹,定是魔教中人造谣中伤,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天门道人怒道:“定闲师姐,你还叫他令狐贤侄?贤个屁啊。什么狗屁难言之隐,他分明是被美色迷了心,早就抛弃了礼义廉耻,门规戒律了。似他这等自甘堕落贼子,一掌打死了事,省得贻害世人,令师门蒙羞。”
余沧海道:“对,岳掌门,你理当清理门户,取其首级。”
佛教背后的岳灵珊听到天门道长和余沧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分明想置令狐冲于死地,心底连连冷笑:“哼,就凭你二人这点儿微末功夫,也想害我大师哥,迟早要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这时,少林掌门人方证双手合什,说道:“此事到底真相如何,现在还不得而知。我们在这儿多作无谓的争执,只会伤了彼此的和气。夜色已深,明日还要一场恶战要斗,诸位施主还是早点回厢房歇息吧。”
方证作为东道主,既然他发话了,左冷禅等人要不再多说什么,相互寒碜几句,便徐徐散去。
众人退去,偌大的菩提院只留下方证、方生俩师兄弟,只听方生面露慈悲色,苦叹道:“为了这魔教圣姑,少林面临着三山五岳之人的围攻。虽然我少林弟子不惧生死,但是多造杀孽,实在有违我佛慈悲之意。不知方丈师兄有何妙法能化解这一场灾劫?”
岳灵珊心里暗暗佩服:“这方生大师武功虽说不及方证大师,却是有德的高僧,我为了谋取《易筋经》机关算尽,煽动江湖上一批旁门左道来少林古刹捣乱,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手摸着普度众生的释迦摩尼像,她陷入了沉思。
只听方证沉声道:“我派辛国梁、易国梓、黄国柏、觉月四名大弟子命丧任大小姐之手,我不杀她已是宽仁为怀。要是冒然把她放走,我怕她魔性不改,滥杀无辜,到时我等便罪孽深重。”
方生道:“师兄考虑的是。只是这两个月来,我观任盈盈潜心诵读佛经,忏悔罪愆,她对于四名弟子之死自责不已,确有悔改之心。何况她也是为了令狐少侠才甘心被囚,令狐少侠也没学到《易筋经》,她一直蒙在鼓里,要是说出去我少林于理有亏。如今一场武林浩劫近在眼前,要是将她释放,不仅可以让眼前的困境消弭于无形,还能彰显我少林慈悲为怀,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方证沉吟半响,道:“少林是渡人救人的清净之地,并非江湖厮杀的场所,要是大动干戈,有悖我佛家旨意。师弟,明早你就把任小姐放了吧,要是她恶性不除,以后自会遭报。”
方生听得此言,当即双掌合十,躬身行礼,说道:“阿弥陀佛!方生代表天下英雄豪杰感谢方正师兄大慈大悲。”
方证缓缓道:“师弟不必多礼”说罢,伸手将他扶起。
这时,方证忽然道:“有一事我觉得很奇怪,现在离早课的时间还有三个时辰,寺内的渡世钟怎会这时响起?”
方生道:“我也觉得奇怪,这寺规极严,如非早课时间或者师兄召集僧人集合,该钟不会无缘无故响起,此时着实蹊跷。”
方证道:“江湖纷纷扰扰,我这千年古刹也难以置身事外,清净之地难清净。”
一声长叹,背对着岳灵珊不着痕迹对着方生使了个眼色。
方生高声道:“菩提院内菩提叶,渡世钟声渡世人!”
这句话一出口,方生忽地飞身而起,绕过施加牟尼佛像,右手食指一招“无相劫指”点出,冲着岳灵珊射来。
岳灵珊万万没想到这二僧耳目聪敏,竟发现了自己藏匿于此,更没想到方生这个年迈的老僧如此迅捷犀利,出手之快,丝毫不亚于年轻人。
一霎那弄得手足无措,只觉得他指上真气炙热霸道,碍于佛像地方狭窄,一时放不开手脚,实在不能硬拼。
当下身形一闪,足尖轻点释迦牟尼右肩,纵身跃出。
方生和方证均是一愣,他们没想到藏在佛像的黑衣人轻功这般了得,竟能避开这一指之功。
方生大声喝道:“好俊的轻功,尊驾果然了得,再接我一指!”
衣袖微微拂起,右手食指凌空一点,一股至阳真气激射,内力雄浑。
岳灵珊见到指力疾劲,威势非同小可,当下轻扣拇指和中指,使出弹指神通欲将这一击化开。
由于她敬仰方生为人,实在不愿下重手,这一指只用了五成功力。
然而弹指神通与无相劫指相交,劲力相激,嗤嗤作响,无相劫指凶强霸道,不仅冲开了弹指之力,仍是余威不减的朝岳灵珊袭来。
岳灵珊一惊,犹如惊鸿般跳开,暗想这股真气至刚至阳,俨然超出了少林内功的阳刚范畴,与武当派的纯阳无极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至阳,一个纯阳。
是了,这位方生大师没有修炼《易筋经》,而是练就了少林九阳功。
当年觉远大师圆寂之时默念《九阳真经》,九阳神功因此一分为三,少林无色禅师修为最高,习得的九阳功最高,获九阳之至阳,与少林本身的阳刚内功水乳交融,阳刚之力顿时强得惊人。
她原以为少林派仅有方证一个高手,没想到方生武功修为也不差,他这一指之纯,内力之强,决不在冲虚、左冷禅之下。
回想金庸原著,他第一次出场,竟然输给令狐冲,很多人会觉得方生武功平平。
实则不然,一是他心地慈悲,不忍下狠手,二是他惊讶于令狐冲的独孤九剑,一不留神才会伤在令狐冲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