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0本质的内涵包括在你生活的每一瞬间,什么时候最有状态,什么时候就是美妙的25∶00。
从人们的理性意识到时间的存在开始,一场逃避时间或掌握自我或享受生命间的自身与宇宙无穷的殊死搏斗就开始了。只有当人们真正体会到其实自身就是宇宙,每个瞬间都是永恒,人们才会真正懂得时间的真谛。
我们才会让生命的时间自由飞奔。
迷失在时间暴力里的反思
印度有一句古老的格言:“假如祭司不于每日清晨执掌火祭,那么太阳就不会升起。”早期人类对时间有种深深的敬畏,从恐惧、认知、试图控制时间,到今天的25∶00逃离对时间的控制,这个历程的发现贯穿了整个时间发展史。
布尔斯丁在《发现者们》中总结到,人类第一个最伟大的发现就是时间。时间的演变,造就了我们的文明历程。从前,中国皇帝和欧洲教会对时间体制的垄断剥夺了这种解释权。然而,今天所有的人全都丧失了时间的垄断权──钟表自己行走,越走越精确。工业时代创造了一个人工的世界,它的时间体制被独立出来,成为一个异在的力量,支配了所有的人。
人类时间史上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确立了耶稣诞辰为公元纪年的开始,这一纪年方式随着基督教徒的传教而传开,这让我们告别了时间的“巴比塔”,世界大同有了一个基准。第二件大事则是钟表的发现。自从1656年,荷兰天文学克里斯蒂安·惠更斯做成世界上第一座摆钟以来,机械计时也就不断精确,现代科学的奠基人牛顿更是把这套绝对的时间观念给确定下来。从此,我们就生活在一个嘀嗒嘀嗒的上了链条的大钟表里。
20世纪80年代美国物理学家霍金的《时间简史》曾让无数才识字的人都思考起时间这个非常形而上的问题。他甚至说:“我关于物理的著作比麦当娜关于性的书还畅销。”因为,时间是关系到宇宙、哲学和科学等种种问题的根本。时间是相对的,也就是说每个人所观测到的时间是不同的。我们过去对空间和时间的理解一直是线性的,但上世纪初的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提出,时空是弯曲的,这也大大冲击了我们过去对时间和空间的理解。其实时间作为一个坐标轴就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了。我们不论干什么事情,总会看看时间。时间和空间有同一个出发点,也有同一个终点。争分夺秒的时间让人们进入了一种假象:通过筹划时间,我们在支配时间。而且,精明的钟表商更指导人们认识:守时是一种美德。时间观念甚至超越了技术的层面,上升为一个人的道德规范。人类也许可以征服一切,但却永远无法征服时间。当昆丁的父亲将这句话连同那只祖上传下的表放到昆丁的手上的时候,世界文学名著《喧哗与骚动》中的那段有名的告白在我们耳边缓缓响起:
昆丁,这只表是一切希望与欲望的陵墓,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你靠了它,很容易证明所有人类的经验都是谬误的reducto absurdum(归谬法),这些人类的所有经验对你祖父或曾祖父不见得有用,对你个人也未必有用。我把表给你,不是要让你记住时间,而是让你可以偶尔忘记时间,不把心力全部用在征服时间上面。因为反正时间是征服不了的……甚至根本没有人跟时间较量过。这个战场不过向人们展示了他自己的愚蠢与失望,而胜利,也仅仅是哲人与傻子的一种幻想而已。
福克纳——这位20世纪最伟大的作家之一——以博大而独特的心灵体验,证明了古往今来的一条铁律。那就是,在时间面前,一切努力最终只是徒劳无功,一切希望都与虚妄重叠,而一切欲望不过是镜花水月。站在充满喧哗与骚动的20世纪的站台上,乌托邦土崩瓦解的废虚、后工业文明的甚器尘上以及人性流离失所的场面,都落入了福克纳的匆匆一瞥中。在这部20世纪伟大的作品中,福克纳以深刻的时间意识,印证了海德格尔的名言:时间无法回避地构成了人的存在。
也许没有人会相信,不是吗?因为人类发明了延长时间的机器。
火的发明,是人类逃离时间控制的关键时刻之一。有了火,人比起其他物种就能够做更多的事情,漫长的黑夜不再是人类陷入恐惧的煎熬时光,人类有了在黑夜进行更多阅读、交谈和无所事事的权利。在生产力尚不发达的时候,人们就有了围着篝火跳舞的自娱自乐的游戏,直至今天,少数民族的“跳月”、“芦笙舞”甚至沪沽湖的“走婚”无不是对古代这种“淫奔不禁”的风俗的默许。
到了封建时期,贵族们可以有一场接一场的Ball、Party,可以看戏、听歌剧。莎士比亚和汤显祖们就是为了夜晚服务的,那些曾无所事事的黑夜变成了仕女和贵族们期盼艳遇的时刻;有了夜生活,整个世界文学、音乐和艺术才有了存在的必要。可惜,消费得起夜晚的人都是些豪门大族,无怪乎世界史就是一部精英史。
但是,夜晚的变革还是到了1879年才变成根本性的。这一年爱迪生发明了电灯,低廉的价格让电灯进入千家万户,从而让世人在那些没有月光或者繁星闪耀的时候,也能够在黄色白色的灯光下延续和白天一样的精彩。自从在黑夜也能做点什么之后,人类消费黑夜时间的野心也就开始增大了。
20世纪初,卢米埃尔兄弟发明了电影后,很快便有了电影院,镍币电影院成为美国普通大众们的最佳娱乐方式,也成为世界人民的公众消遣。另一方面,录音机一度也是一种美好的kill time的方式,50年代之前,奥斯卡颁奖晚会还是由广播来转播的。就在这时候,电视出现了,它对人们夜生活的繁盛起到了推波助澜的巨大作用。
事实上,几乎每一个在午夜1点还在忙碌的人,这种习惯的形成或多或少都和电视有关。1920到1930年欧美各国都陆续进行电视实验。1930到1940年,不仅电视工程技术大幅进步,并且黑白电视也生产上市,成为大众传播媒体。到了1950年代,彩色电视开始崛起。电视这种载体的出现,减轻、抒缓了午夜一族的紧张感和孤独感,不管是看影碟大片还是看电视台的肥皂剧,也不管是午夜神采奕奕的创意一族还是仅仅因为顾影自怜而无法入梦的忧幽人,电视传递的那些影像和声音,都让午夜出没的人感到安慰。屏幕上的一切,成为这个失去活力的时间中重要的主宰。而通过工业产品输出的影像和音乐,既能刺激又能麻醉夜游人的神经,让他们能够不断感受到生命的律动,促使他们益发多的工作冲动或者忧伤体验。
在现代人的娱乐革命中,录音机、walkman、CD、VCD、DVD、音响……都先后扮演过重要角色,而号称“改变了亚洲人夜晚”的卡拉OK也是方兴未艾。同时,交响音乐会、歌剧、戏剧依然是大都市中的常备节目,甚至,去听歌剧成了衡量一个小资的品味的不二法宝。从没有哪一时代,黑夜会显得如此的婀娜多姿,顾盼生辉。但我们真得自由了吗?萨尔瓦多·达利说过:“时间是最大的独裁者。”因此他制造了系列表,试图让时间在他手里坍塌,融化。可是,直到现在,我们还在钟表的指挥下精心盘算,无法掌控自己的时间。那么,我们的时间被谁偷走了?
这个小偷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文明化和工业化,时间不够用了,不愿被奴役的人们终于要争取自由,要求打破时间的禁锢。于是,今天我们创造出来25∶00。
自由的25∶00
25∶00全新地确立一个属于个人的自由的时间体系,堪称是人类控制时间这场争夺战中的胜利钟声。我们已有足够的技术能力来抵御白天和黑夜的轮换和进攻了,指望着能从时间那里抢回时间,把天文历法含义中的一天24小时当作25小时、26小时来用。于是,今人看来,夜不再是黑色的了,白天和黑夜只是耗电量多少的问题,消费时段折扣不同的问题,哪有什么非黑即白?再加上交通那么发达,所以杨澜“上海居住,北京交友,香港做生意”,陈冲“早晨在台湾吃牡蛎,晚上到香港Party,次日晨飞美国接受采访”,也不足为奇了。看起来,现代新人类好像已经把打通时间、空间,把四维世界玩耍于股掌之上了。
可是,我们真能逃离这种时间的二律背反吗?25∶00帮我们自由掌握和拥有自己的时间,可节省下来的时间我们又是怎么用的呢?人类文明的发展史就是一部时间争夺史,因为要偷懒,人们发明了洗衣机、微波炉、电熨斗、吸尘器……但是我们用在家务上的时间一点也没有变少,甚至女权主义斗争了百余年的主要命题还是“女人到底要不要回到厨房”。天啊,我们早就已经为厨房发明了不计其数的东西,我们女人还是不能解放!就好比人们有了抽油烟机,就不得不再去发明专门清洗抽油烟机的洗涤剂一样,大家更忙碌了。日本人的家用电器是世界一流的,照理来说,小日子应该过得很爽才是,可是他们早就流行“过劳死”了,活活累死,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