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醒来时已是下午,狗蛋儿只记得自己刚才被海生给打晕过去,还断了几根肋骨,再后面的事情一概不知,想来又是被他们中的哪个给抬了回来。
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他试着活动一下身子,肋下部位有些隐隐作痛,好在有宁婆婆的药汤倒是并不碍事,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这样的严重伤势,泡在草药缸当中不出三个时辰准能养好。
也不知道宁婆婆究竟用了哪些天材地宝,只记得每次她往里面丢东西时脸上都是一副肉痛至极的表情,一边丢还一边哭骂道:“这个赔钱货,就不能有点出息,生个好一点的根骨,要不是老娘亲手捡来的孩子,鬼才给你用上凤栖草这等宝贝材料……”
凤栖草,顾名思义,传闻中的神鸟凤凰只肯落在梧桐树上栖息歇脚,凤栖草就是凤凰衔来筑巢所用的灵草。寻常凤栖草就已经十分珍贵,沾染了凤凰口中琼浆的更是千万金难求。
而宁婆婆用来给狗蛋儿泡澡的草药缸里,加的全都是后面这一种!
顶级豪门中的子弟练功到了中境顶端,也就是东风境界以后,久久难以突破,就会考虑使用这样的凤栖草所制成的凤灵丹来辅助突破,其珍贵可见一斑。
用灰老鼠的话说,宁婆婆多半辈子的积蓄都投到这缸里了,一缸下去就值一座城,而这样的草药缸,狗蛋儿从八岁开始一路泡到至今,三天一缸,共计泡了三百来缸……就算是头猪,一路泡到现在,放到后山恐怕也早就成了领主级别的异兽。
这话说出去只怕是要骇人听闻,也不知宁婆婆哪里来的这么多凤栖草供他泡澡。
“你醒啦?”
听到浴房内传来的声音,蓁蓁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向泡在缸中的狗蛋儿笑眯眯道:“今天婆婆不在家,让我留在家里帮着你扎针,好萌发根骨生长。”
“哦!”
狗蛋儿应了一声不疑有他,宁婆婆在医道方面的造诣极高,早年间也曾动过授他衣钵的念头,只是自身对这方面实在是不擅长,学到一定程度以后始终理解不上去,到最后只学了个皮毛。
反倒是默默在一边旁听的蓁蓁,在医道之上显露了极高的天赋,无论多困难的药方,只要经过她手都能够轻松记个大概,有时候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这些年下来,她跟在宁婆婆身边也算是得了不少收获,用宁婆婆的话来说,现在的蓁蓁放到黎国境内已经算是数得上号的名医。
此前狗蛋儿每次泡澡的时候宁婆婆都会从旁帮他施针,蓁蓁负责在一旁辅助,由蓁蓁单独给他施针,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针施于百会,提神醒脑清气上升……”
蓁蓁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套银针出来,口中还念念有词,努力回忆起婆婆教授的口诀:“狗蛋儿你等下忍着点儿,可不许乱动,不然我这一针下去就是两条人命。”
“怎么会是两条人命?”狗蛋儿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我这一针下去你要是乱动,把你给扎死了,婆婆也肯定不会放过我,到时候我加上你,可不就是两条人命?”蓁蓁白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笨死了,这么简单的术数都不会算!”
说着她拇指食指并用,捻起一根二寸来长、牛毛般粗细的银针,按照婆婆传授的法门一针扎在狗蛋儿头顶的百会穴上,针才刚刺进去半寸,立刻自下而上整根都变成了黑色。
一股乌黑的液体从针上头喷涌而出,被蓁蓁用瓢接住,另一只手继续快速施针,分别落在他颈后的大椎穴、两胸之间的檀中穴等诸多穴位之上。
“这黑色液体都是你身体当中无法流动,淤堵在各处的死血,释放出来有益无害,婆婆说你天资不如人,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强行冲开穴道,改善资质。”看他盯着那黑色液体看个不停,蓁蓁便为他解答道。
随着她施展起来,手上动作如蝴蝶般上下翻飞,狗蛋儿目光转而看向她的手腕,被她柔美的动作吸引,不由赞叹起来。
“你这手法看上去倒是像模像样,怪不得婆婆肯放心你来给我施针,这下咱们俩可都不用死了,嘿嘿嘿……”狗蛋儿摸了摸头傻笑起来。
“那当然,本小姐可是北境百年一遇的天才!”听到他的夸赞,蓁蓁忍不住翘起了尾巴,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
她这话倒不是吹嘘,当年宁婆婆之所以不远万里把她从北境拐回来,一半是她家世地位显赫,剩下一半就是因为她的天资和美貌。
不然以宁婆婆的苛刻程度,授课时又怎会容许她躲在一旁偷听。
随着那黑血流出,狗蛋儿感觉缸中一股暖流逐渐在向他身体注入,缸中的液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起来,这东西虽然臭,不过效果倒是立竿见影。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享受起这种源自于身体当中的快感,就连灵魂也变得舒缓,兴许是由于之前练功太过疲劳的缘故,没过多久他就陷入了梦乡,甚至还轻轻打起了呼噜。
这么舒服,也难怪琴师一直想找机会跟狗蛋儿一起泡澡。
“哼,本小姐累死累活,你倒是好,一个人在这里呼呼大睡,这个臭狗蛋儿……”
看到狗蛋儿睡得如此香甜,蓁蓁撇了撇嘴,黑漆漆的眸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儿,同时手上力道轻了几分,像是怕打扰他的美梦,继续默默施展起来。
又是一刻钟过去。
“手好酸啊……”
蓁蓁嘟囔一声,忍不住偷偷抱怨道:“…想不到施针如此之累,早知道这样我才不来呢,哼!”
“啾啾。”
窗外不经意响起一声鸟鸣,蓁蓁忍不住视线偏移,目光望了过去,那是一只漂亮的红爪灰尾雀子,背上生着淡淡如珍珠一般的斑点。这种鸟在她的家乡名叫做灰尾,是候鸟的一种,每年冬天来临前都会飞离北境来到温暖的南方过冬。
鸟儿飞走了,窗前结了一层微霜。
“一年又要过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蓁蓁感叹了一声,心想这已经是自己在凰彦村度过的第四个年头,想到这里,她不由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为之一滞。
蓁蓁想家了。
等到她回过神来,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她把目光从窗外收回,看到躺在缸里的狗蛋儿,这才想起来好像遗漏了些什么……
“我刚才扎到哪里来着?”
蓁蓁迟疑一下,轻咬着嘴唇道:“算了不管了,扎完再说……反正剩下的也都不是什么要害,应该死不了!嗯!”
想到这里,她抬手一针下去,对准狗蛋儿头顶的一道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