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俊扬唇一笑,精瘦的身躯微微压了过来,附在她耳旁低声道:“我想要你明白,继续在这里工作是多么愚昧的决定。”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白净的脸上明明还洋溢着如沐春风的笑,可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股寒意,许念一瑟缩了一下身体,略带警惕地看向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虽然还不了解邵俊的为人,但至少他曾经是自己的同学。她不相信邵俊真的要对自己做什么。
“嗬……”看到她眼底的冰冷比最初少了许多,邵俊又是一声轻笑,“我想今晚当一回客人,所以你说说我想干什么?”
“现在夜店已经停止营业了,你没看到那些客人都已经走了吗?”许念一并未把他的话当回事。
“你不要忘了,消防警报是我让人拉响的。让这个店清场的人是我。”邵俊慢慢直起身子,俊秀的黑眉微微一挑,“说白了,是否继续营业也是我说了算。我作为客人点名要服务,你就必须侍候在侧。就像……”
他说道这里,话音故意拖长,“你今晚伺候那个眼镜男一样。”
“你,你这是在无理取闹!”许念一有些着急地皱起眉头,“我不答应跟你签那个契约,你就来我兼职的地方捣乱。”
“我捣乱?”邵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白净的脸庞上毫无表情,“我帮你很多次,并不是想要你一声谢谢。我之前也早就告诉过你,你在这里兼职的事情,你那个妹妹都知道。只要你在这里一天,你就不会有安生日子。你要清楚,真正捣乱你人生的人,从来就不是我。”
真正破坏了她的人生,摧毁她奢侈生活和幸福美梦的人,是许菲和陆景城才对。
“……”她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这样的浅显的道理她也明白,可知道又能怎么样?许菲从她的闺蜜一跃成为许家的大小姐,跻身上流社会,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还要发愁温饱。
诺达的会客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不过须臾,伫立在原地的邵俊率先开口,打破了一室沉寂:“我并不是强求你非要跟我签契约,我只想让你过得比现在好一点。最起码不用住在地下室里,不用来这么混乱的场所工作。就算这些苦你都可以吃,你就想下半辈子都这样过了?”
“我当然不想这样过!”许念一骤然抬眼看向看向邵俊,音量陡然拔高许多。
她明亮的眸子依然清澈,但却爬上几条猩红的血丝,显得满目疮痍,因为愤怒,她的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饱含愤怒:“你们不会明白,三年的牢狱生涯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每天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复仇。我承认,我很想报复他们。报复那些伤害,陷害我的人!因为在监狱的那三年,我被人虐打折磨,吃尽苦头,我每一天都活的生不如死!”
三年的时光,如果不是咬着牙坚持下来,如果不是因为不甘心,她早就在监狱里自杀了。
从踏进监狱的那天起,她的人生好像一下子从天堂跌入到了地狱。
监狱里的世界也是分帮结派,充斥暴力和威胁。每个监区都有一个女老大管辖。因为她官二代的身份,她受人排挤,几天不让吃饭是常有的事。
进监狱以后她干的第一件事,是给宿舍里的女老大洗了一个月脚。
而在监区里,除了女老大和几个组长,所有的女犯都要出工干活,从织布到卷棉签,这些活她都干活。
她从小就养尊处优,从没做过力气活。根本就受不了一天十个小时坐在织布机前干活。
听到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她简直都快疯了!
可到了监狱里,不出工就要挨打,做不完每天的任务也要挨打。进去的第一年,她被人揍是家常便饭。
母亲来探监的时候,这些事她都不敢对母亲讲。要是母亲发现她身上的伤,她就说是自己不小心磕的。
什么叫“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她总算是体会到了。
监狱里的伙食很不好,水煮白菜都算是好饭了。一年到头菜里不见荤腥,她实在难以下咽,就一直花钱在监区的超市里买着吃。
想要少挨揍,混点地位出来花点钱是免不了的。
母亲没出车祸之前,每个月都会给她打一万块钱供她打点关系,可母亲出事后,就再也没有人给过她钱了。
那种生活在高高的墙壁,四方天里失去自由并且被人践踏的感觉,几乎可以逼疯绝大多数人。
没有做过监狱的人,体会不了那种苦。
没有人知道她在监狱里经受过什么,那些屈辱的事情,她从来没有对旁人说过,可今天却忍不住对他说了出来。
“念一……”看到她那双泛红的眼,邵俊的心猛地感到一痛,好像一根针扎在了他的心头一样。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流露出这样难过的眼神。
在她布满愤怒的眼眸下,他看到更多的是伤心。
即便是在被韩阳剥开衣服欺负的那一晚,她都没有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
可现在,她却是强忍着泪水,一副要哭的样子。
“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我现在都成这样了,还想着报复人家?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所以才一直帮我?”许念一眼底已经布满了血丝,猩红的眸子上浮现出一层晶莹的水雾,她说话的音量比之前拔高了许多,话语中却夹杂着明显的颤音。
“你不要乱想,我帮你绝对不是因为可怜你。我是真的需要你的帮助,而你也是最合适帮助我的人选。我承认我帮你是有一些自己的私心,但绝不是可怜你。”他的语调加速许多,生怕她继续误会下去。
她的这种明明脆弱,却不肯示弱的样子让他的心情十分沉重,方才还想要给她点教训的心情,此刻已经全然消失了。
“我刚才说话的语气有些重了,你不要放在心里。”他抬起手臂,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花,但手伸到半空中却停下了,转而扣向了她瘦弱的肩头,略一施力就将她压向了自己的怀里,厚实的下巴轻轻磕在她的额头上,沉声对她说道:“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