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阴暗的地下室旅店内。
在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单人房间里,靠墙摆放着一张单人床和一张黄色的老式书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陈设。书桌的桌面上已经被刻画出无数条划痕,看来更加老旧。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由于是地下室的原因,常年照不到光的屋子有些潮湿,屋子里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霉味。
房顶中央吊着一条老式的节能灯管,在狭小的房间里映照出冰冷的白光。
向北坐在单人床上,低头看着自己腿上已经开始发炎的伤口。他知道如果继续闷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旅店里,自己的这条退就算是废了。而这,很可能就是邵俊最想看到的。
他猜测,邵俊很可能是想玩那种猫抓老鼠的游戏。猫在抓到老鼠后,并不会直接一口吃掉,而是放跑,抓住,再放跑……反复玩耍数次后,才会心满意足的吃掉老鼠。
邵俊大约也是这样的心理。不着急直接拿下他,而是让他像是丧家之犬一样在角落里东躲西藏。邵俊是在体会扑捉猎物的快感。
瞧了一会儿腿上的伤口,向北抬起头来,戴上一顶放在床头的棒球帽,又拿毛巾将自己所碰过的一切地方统统擦了一遍,抹掉了所有的指纹。然后拖着伤腿走出了地下室。
外面的阳光照在脸上让他的眼睛有些刺痛,他四下打量了几眼,很快就发现了在自己的周围有几双眼睛在盯着的自己的一举一动。这一定是邵俊安排在自己身边监视的人,他已经完全掌握了自己的行踪。
向北想了一下,然后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他要证实自己的想法,看看邵俊到底要对自己做什么。
果不其然,那几个人很快就上了各自的车,并紧紧的跟在了出租车的后面,跟着他驶上了公路。
“去公安局。”向北对出租车司机说道。
然而开出一段距离之后,向北却警觉的发现,出租车行驶的方向竟然和公安局的方向背道而驰。他摸上了腰间的手(河蟹)枪,若无其事的说道:“师傅,方向错了吧?”
“没错,这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你的手最好离你的枪远一点,我玩枪的时候你还在念高中呢!”司机淡淡的说道。
但向北却感到了他话中强烈的杀气,他丝毫不怀疑这人所说的话。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向北不敢轻举妄动,警惕地坐在座位上,直视前方车窗外的路况。
“这要看你想去哪里了,如果你想去自首,那我还是劝你别这么做,因为你一定会被重判,那时候你的妹妹就没人看着了,我可不敢保证对她做出点什么。”
“你敢动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向北低沉的警告。
司机冷笑了几声,“说实话我真的想不明白,你放着好好的富二代不做,非要学着人家玩阴谋诡计,好像自己是个冷血杀手一般,但是你知道你的对手是什么来历吗?你知道你在歌剧院听高雅音乐会的时候,你的对手可能正在亚马逊丛林里为了活命在疯狂的屠戮食人族部落吗?”
一股寒意渐渐的将向北笼罩起来,在这男人的身上,他体会到了那种只有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才会有的杀气。
“温向北,我不得不说你的行为真的非常可笑,你的智商可能很高,但是你的情商却低的可怜,你认为邵俊只是个奶油小生,是个只会经商的商人,你只要使出点卑劣外加血腥的手段他就会害怕,你错了,错的离谱。他可能由于某种原因变得很随和,但那只是表象。”司机依旧有条不紊的开着车,口中的话却是对向北说的,“温和绅士只是他的表象,邵俊是有逆鳞的。而现在,你碰触了他的逆鳞!你不该打许念一的主意,你把本应沉睡的狮子吵醒了,醒来的狮子那可是要吃人的。”
司机说到这里,一脚刹车将车停到了路边。
“下车吧,到站了。”
向北的手始终不敢离开腰间的手(河蟹)枪,打开车门下车之后仍然警惕的盯着司机,只要他稍有动作,他一定会拔枪射击。
司机也推开车门下车,摘掉了头上的棒球帽,露出了一张并不是多么帅气,但却年轻的脸。他看着站在路边的向北,嘴角微动,似乎是得意的笑了一下:“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郭。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顺便说一声,你昨天能从警方手里逃脱也是因为我。”
向北盯着眼前的陌生男人,戒备地问道:“你是邵俊的人?他究竟要怎样?”
小郭耸了耸肩,“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谁也没办法推测一个疯子下一步会做些什么,不过我想你还是应该做好思想准备,因为那也许会非常疯狂。”
“你转告他,不管他想做什么,都只管冲着我来,这些事都是我一个人做下的,跟阿晴没有关系!”温向北激动的攥起了拳头,冷峻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痕,表情里添上了些许急躁。
“你说这个没用的,温向晴的下场一定比你惨。”
“他敢动阿晴我和他没完!”
向北激动之下一下拔出了腰间的手(河蟹)枪。
砰砰——
向北刚掏出手(河蟹)枪,小郭手里的枪就响了,两颗子弹一颗击中了向北手里的枪,而另一颗打穿了他持枪那只手的肩膀。
向北闷哼一声,身子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肩膀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血窟窿,猩红的血从里面冒了出来。
“不好意思本能反应,我早就劝你的手离枪远点。”小郭脸上带着抱歉的微笑,手腕一翻枪就不见了踪影,然后用威胁的口吻冷冷说道,“记住我给你的忠告,千万不要去自首,因为我一定会在你踏进警局大门的那一刻打碎你的脑袋,你死了你妹妹就要为你偿还你欠下的那部分债,她有可能被卖到非洲去,也可能会像许菲那样——”
“住口!有本事冲着我来!不要动我的妹妹!”向北忍着痛咆哮道。
“你跟我喊没用的,不如你告诉我许念一的下落,邵俊或许会手下留情也说不定。”
“我不知道许念一在哪里,我已经把她放了。”向北忍着痛,低声说道。
小郭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既然你非要挑战邵俊的耐性,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希望你能尽快想明白。”
“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离开柬埔寨之前我就把她放了!她已经疯了,杀不杀她都没有意义了!”
向北说完,整个人就凌空而起,向后倒飞了三米多远摔在了地上。
小郭缓缓收回腿,伸手在裤角上掸了两下,冷冷的说道:“温向北,游戏才刚刚开始,坚持住吧,往后会更加精彩。”
向北仰面躺在地上,身上的枪伤加上胸口的剧痛让他一时间呼吸困难,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
听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逐渐远去,向北终于缓了口气,从地上慢慢的坐了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钱包和护照都已经不见了!
*
美国,洛杉矶华人街区。
刚刚入夜,可能是怀孕辛苦的原因,许念一玩了一会儿泰迪熊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厉天宇看着躺在床上睡的像个婴儿的许念一,心里纠结无比。
曼施坦因教授已经给出了治疗方法,而且他已经做出保证,一定能让许念一重新正常生活。
但是重塑了另一个人格的许念一还真的是那个原来的许念一么?
那个许念一会是自己想要的么?
他没有马上答应曼施坦因接受治疗,就是因为在纠结着这个问题。还有一点就是许念一肚子里的孩子,他要如何在她的记忆中加入这个孩子?要怎么给念一解释孩子的父亲应该是谁?为什么她会跟孩子的丈夫分开?
这些他都没有办法直言。他不会编故事,他不可能找出像样的理由。
况且,念一现在还在怀孕阶段……
嗡——
身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厉天宇马上站起来走出了许念一的卧室,来到走廊里接听了电话。
“厉先生,我是凯撒,我想问你是否想好了曼施坦因的提议,因为我没有多少时间在美国逗留,我要尽快赶回华夏。”凯撒在电话里开门见山的询问着。
厉天宇沉吟了一下,才道:“我想等念一的孩子出生后再给你答复,毕竟怀孕期间接受治疗对她的身体不好。”
“好吧,我随时等你的消息,不过我劝你别太乐观……”凯撒在电话里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念一肚子里怀的这个孩子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能不能生下来都是个问题。就算是生下来了,以她现在怀孕的身体健康状态,也不能保证孩子一定是健康。”
“听天由命吧,我不想让她怀着孩子还接受这些治疗,我必须考虑她的身体。至于孩子……我们能做的可能就只有祈祷了。”
“照顾好念一,我先回华夏,至于念一的下落我会替你保守秘密。”凯撒说完,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
“表哥,你这么做很不厚道哦,你明知道许念一的下落却不告诉邵俊,我真怀疑你们是不是好朋友,我要回去告诉邵俊去!”
看到凯撒挂断了电话,站在他身边的戴丽丝开口说话了。
“你敢!”凯撒的脸沉了下来,“你知道念一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吗?她的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了懂不懂?她现在谁也不认识,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你觉得这样的念一是邵俊想要的吗?”
“那是邵俊应该来考虑的问题!你没有权利替他做出选择!”戴丽丝激动的反驳。
“我不是在替他做选择,我是在替我们所有人做选择!”凯撒瞪着眼睛吼了一句,“如果让邵俊看到这样的念一,你觉得他会怎么样?他一定会发疯报复温向晴兄妹,甚至拼上一切去和温家斗个你死我活!以他的性格,他不会借用严家的力量,但你觉得他自己能斗得过温家吗?就算他斗败了温家,那以后呢?还有什么可以支撑着他活下去?”
戴丽丝怔住了,她没想到邵俊会这么疯狂。
“你跟本不了解邵俊,他疯狂起来会完全失去人性!到时你让我们怎么跟家里的人解释我们选择了这样一个合作伙伴?”
“可是,如果邵俊一直找不到许念一他就会放弃了吗?”戴丽丝不甘的说道。
凯撒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当然不会,但是我们可以给他希望,让一个全新的许念一出现在他面前,至于他们会发生些什么,那就看上帝会怎么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