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城陷入了沉默,许念一有些尴尬地坐在沙发上,紧张地捧着手里已经逐渐变凉的咖啡,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缓和屋子里这种寂静的气氛。
就在客厅里安静到掉一根针的声音都可以清晰可闻的时候,二楼终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看到了保姆下楼的身影。
保姆走下楼后来到客厅,站在陆景城面前恭敬地道:“先生,我已经给许老爷子擦洗完身体把他安顿到床上歇着去了,您可以让这位小姐上楼看望了。”
“知道了。”
陆景城轻轻颔首,保姆就转身离开了。
“走吧念一,上来看看许市长。”陆景城一边说着一边径自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楼梯口的位置才停下,微微侧过身,回眸看向许念一,“忘了说自从上次你父亲见到你那天真的很开心,你走以后他吃饭也吃的比平时多了些,看的出他精神很好。而且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时候也总是喜欢往下看,好像是在找你。”
“是吗?那我以后常来看看他。”许念一闻言怔住。没想到许荣升现在竟然这么渴望见到自己。他现在有口不能言,又无依无靠落魄到这种境地,一定很想她这个女儿带他走,亲自照料他。
但是从邵俊之前提起许荣升的态度来看,许荣升当初跟自己的关系并不好。而且现在邵俊还在为魏少凯的事情忙着,她虽然已跟许荣升没有什么父亲之情,但还是想帮一把,等邵俊忙完这些事情她就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跟邵俊开口。
跟着陆景城上了二楼,在陆景城的带领下许念一来到了许荣升的房间。
许荣升的房间不大不小,屋子里没有什么异味,为了轮椅进出方便没有放置衣柜跟其他东西,只在床头便有一个小立柜,柜子上面放着一盏明黄色的台灯还有一个透明玻璃水杯。
床的另一端是一个推拉式玻璃门,门后面似乎是一个落地小阳台,如果是白天窗外的阳光可以很好的照射进来。
许荣升穿着深灰色的睡衣躺在床头,身下靠着几个鹅毛枕头。
看到陆景城出现在门口,躺在床上的许荣升仍旧在发呆,可等到下一秒许念一也出现在门口以后,许荣升呆怔的脸上就立刻浮现了表情,费力的瞪大眼睛,张开嘴巴咿咿呀呀地想要说话。
看的出许荣升很是兴奋和惊喜,原本浑浊的眼瞳都重新有了明亮的光彩,眼神无比殷切地看着许念一,似乎有许多话想要说的样子。
“念一,进去吧。”正好在门口的陆景城见许念一没有迈步,便轻声催促道,“你晚上出来,逸风还在家里等你吧?你早一点跟许市长聊完回家也好放心。现在已经快九点了。”
“嗯。”许念一点点头,走进卧室来到了许荣升床前。
许荣升的屋子里没有椅子,许念一本打算站着跟许荣升说几句话,却听到陆景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去旁边的屋子给你搬一把椅子过来。”
话音落下,陆景城已经走出了屋子。不稍一会儿便重新进来,手上还提着一把木制的法式缎面软椅。
他将椅子放在许念一身后,低声道,“你坐下陪许市长一会吧。我就不打扰了。”说完话,陆景城并不着急走,而是抬起眼望向躺在床上的许荣升,深深地看了许荣升一眼后才转身离开。
“许……”坐在椅子上的许念一刚要开口,又想起上次自己来看许荣升时为了哄许荣升高兴所以喊他‘爸’。这次如果喊他许市长,肯定会让对方心里难过。
总归也是生养了自己的人,许念一心中一软,还是和上次一样即使得改口了:“爸,我今天是抽空过来看你的,你这两天过的好吗?如果心情不错,在这里生活的好就点点头。”
许荣升极力点头,犹如小鸡啄米一般。
许念一不由地苦笑:“我还要照顾逸风,不能常过来看你,忘了说逸风是我的孩子,今年才一岁多,你还没有正式跟他见过面呢,算起来逸风算是你的外孙。逸风身体不是很好,我不能跟其他人一样把孩子扔给保姆就不管了,逸风有哮喘很多时候不注意就会犯病。”
许荣升安静地听着,尤其是听到许念一说邵逸风是自己的外孙,眼中的欣喜之色更多,瞳仁也越发明亮。甚至连不能做太多表情的脸上都扯出了一抹笑容。虽然这笑容看起来很是难看怪异。
许念一继续说道:“逸风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也很懂事,虽然照顾他很辛苦,尤其是是他还不满一岁的时候总是生病住院,但现在身体已经好太多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把逸风带过来让你看看的。”
许念一并不直接许诺会把许荣升从陆景城这里接出去。她不喜欢去做那些轻易的许诺。
诺不轻许,我不负人。
如果她现在对许荣升许诺一定会接他离开,到时候如果邵俊不肯不同意她跟许荣升有瓜葛,那岂不是让许荣升更加伤心。
“那个照顾你的保姆对你好吗?”许念一不放心,还是要多问一句。
许荣升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好。”许念一放下心,看着许荣升那么欣喜地瞧着自己,她只觉得无奈和惆怅。说许荣升是她的父亲没错,可她对以前的事情毫无印象,坐在许荣升面前连个像样的话题也找不出来。
呆坐了片刻,许念一只好起身准备离开,对倚靠在床头的许荣升轻声说道:“爸,时候不早了逸风还在家里等我,我想我也该回家了。”
“啊……啊!”
一听到许念一要走,倚靠在床头上的许荣升直接张大嘴巴发出了啊啊的声音,目光也变得急切起来,似乎是很着急,想要说什么留下许念一。
“我知道你不想我走,但是我今天来的时间比较晚,等下还要开车回去,太晚了逸风也会担心。他睡觉前都要我给他讲故事才能睡着。”许念一耐心解释着,想了一下,又坐回到椅子上,“这样吧,我在陪您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就真的要走了。”
“啊,年,年啊……”许荣升的目光牢牢地锁在许念一脸上,口齿不清的他极力扯开嘴角说话,吐出的字音都不准。
许念一猜出了他大概是想喊自己的名字,只好放软声音安抚着他:“爸别着急,我不走,我们继续说会儿话也行。”
“嗯,嗯!”许荣升连连点头,总算是安静下来。
“爸,其实我对以前的记忆是没有的。虽然邵俊还有其他朋友并没有告诉我究竟是因为什么,我们的关系才不好的,但我多少还是能猜到一些。”许念一抿着嘴角,在脸上露出了一抹淡然地微笑,平静地说着,“不过过去的事情我可以先放在一边,并不是因为过去的事情不重要。恰恰相反,我认为过去的事情很重要。只不过俊告诉我,我现在并不是了解过去的最好时机。我相信他,所以我不会急着去寻找过去的真相,也不想知道我们是为什么而变得关系不好。我坦白说我现在没有过去的记忆,所以对您也谈不上有什么亲情,但是我总觉得父女一场,我不能这样看着你不管。”
床上的许荣升听到这里,竟然移开了目光,默默地低下头,看向盖在自己身上薄被,似乎是在躲避许念一的视线。
一瞧见许荣升如此反应,用后脚跟想也知道一定是以前许荣升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才会有这样的神态。
许念一心中有了数,说话的神态也更加镇定自若:“您放心,我不会因为过去的事情而对您有什么看法,该为您做的我肯定会做的。你虽然是在在陆先生这里生活,但我会常来看您,尽量会避免与上个保姆的类似事件发生。陆景城虽然跟我现在不是夫妻,但我想他也不会亏待你。”
“啊……陆,陆,不……”原本已经低下头去的许荣再度仰起头来,眼中竟然闪烁着泪光,像是乞求似地看着许念一,一个劲地摇头,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我知道你很想跟我一起生活,不想在陆景城这里,但我目前的确不方便。”许念一无奈地解释着,同时从椅子上起身,向躺在床上的许荣升鞠了一躬,“爸您早点休息吧,夜深了我也要回家了。改天再来看您。”
未免心中不忍,许念一扔下这句话就快步走出了房间。
走廊里,陆景城并未走远,而是守在了许荣升的房间附近等待许念一出来。
许念一刚走出来,陆景城就第一时间迎了上去:“聊完了?怎么不多坐一会儿陪他聊聊?”
“说真的,我对他没有任何的亲情成分,看着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虽然我知道他是跟我有血缘关系可我实在不知道跟他聊些什么。过去的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觉得没什么话题可聊的。” 许念一摇着解释,隽秀的脸上写满了疲惫,“而且我也累了,我这一整天都在跑,白天去参加订婚礼,下午回去就带逸风做游戏。带孩子很费精力的,我也想早点回去休息。”
“也是,你失忆了,也的确跟许市长没什么话题可说。”陆景城比许念一走的稍微一些,走在前面给她带路,“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我送你念一。”
许念一客气地道了一句谢,然后跟着陆景城走向楼梯。
一直看到许念一坐上车驶出了自己的视野,陆景城才回到自己的别墅。
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陆景城锁好房门,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语调冷漠地直接询问道:“你那边的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