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时,家里早已做好了一切搬家的准备。只是我的新娘子胥瑶,气鼓鼓地仍穿着嫁衣,在堂屋里垂泪。而我母亲、婶婶和嫂嫂郝冬梅正在一旁不停劝慰,我那可爱的小妹妹绿桜,正扯着她的衣角,仰头娇喊嫂嫂不哭,我和你以后再把他欺负回来。
我只得上前,耐心解释我没在新婚夜陪她的原因,可她好似受了侮辱,不愿意听那些和她毫不相干的话。不过好在她已经嫁到了我黄家,是一定要和我们一起进山的。我想以后多的是时间来逗她开心,也不急于一时。
我倒很担心大伯在收拾搬迁物品时会把我好不容易弄回来的黑石头落下,但大伯却比我要用心得多,我的那大黑石,早已包裹着厚厚的粗麻布,驮在耕牛的背上。
在大伯和父亲的提早安排下,我家在襄阳城内的绝大部分财产已经低价处理,只留下我们现在住的大院,以防以后世道平安了,再搬回来时好有落脚之处。
我们趁着天色还早,把人都集合了起来,形成一只七八十人的队伍,牵着驮了那些瓶瓶罐罐重物的矮驴和耕牛,路上又会和了胥瑶家驮着嫁妆的骡马,往大山深处走去。
这次的队伍和前两次有很大区别,因为队伍里有妇女和小孩,他们都随着大队的人马,慢慢行进,使得整个队伍,不能如从前那样,快速进入丘陵。
只是胥瑶,不肯步行,大伯特意给她安排了一匹披着红缎的矮驴,让她骑坐在上面。胥瑶早已换下嫁衣,穿着淡蓝色的绣花绸缎外套,透出一股清新迷人的气息,在这群全都是步行的人群中显得特别醒目,她美丽的容颜引得路边的人们纷纷侧头回望。
进了山后,大伯把男人们各分了任务,几个人在前面用砍刀开路,一部分人牵着矮驴和耕牛,还有一些人守护在妇女和小孩两侧以保她们安全,队伍的最后留下我和耿志几个人断尾。
胥瑶也因嫌弃驴背上的颠簸,下了矮驴,手牵着绿桜,和母亲大嫂婶婶行走在一起。只是可能和众人不太熟悉,所以除了和绿桜或者小钰悄声说话,便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现在已进冬日,不用担心蛇虫蚂蚁对小孩们的伤害,那些小孩子们倒像是进了他们的天堂,一路上互相追逐着嬉闹,又好奇地打探着周围的景物。就连胥瑶,也许是在闺房待得太久,没见过这大山里种类繁杂的植物,被眼前壮丽的景色诱惑,也不时左右张望。
几天之后,不断的上坡下坡,连大人们都疲惫不堪时,小孩子们终于都安静下来,有些体弱的甚至哭闹着要求父母亲抱着往前走。
队伍行进的非常缓慢,一路走走停停,已经过了二十多天,还只是走了很少的路程。可大伯不许我们催促他们,因为那些从没出过远门的妇孺们,看起来似乎已经耗得筋疲力尽。
为了这些妇孺小孩的安全,晚上宿营时,我们把篝火围成两个圈。内圈是女人小孩,还有从矮驴身上卸下来的贵重物品,外圈被男人们守护着,防止真有大胆的猛兽,来袭击我们而使妇孺小孩受到伤害。当然,第二天一大早埋藏篝火残渣,也成了我们断尾时的任务。
在这期间,我也在不值夜的时候,去讨好我的新婚妻子。可惜她还是对我横眉冷对,差她的丫鬟小钰告诉我,不许我靠近她的身边。我只好叮嘱大嫂和绿桜,在她面前多多帮我说些好话,如果碰到有什么她们力所不及的,把我及时叫来在她面前图个表现,也好让她不再对我愤怨。
尽管我们做足了防范措施,可也防不了有心蟊贼。
进山一月左右的一个晚上,大家跟以前一样的露营。下半夜值夜的是耿志和几个庄户家的男人。由于提前大伯便告诫过值夜的众人,不可掉以轻心,以防狼群或猛兽的袭击,又加上我曾把以前遇到狼袭的事情说得很夸张,所以每班值夜的人都小心的提防周围的动静,担心自家的妻子和小孩受到伤害。
最先发现这群劫匪的是耿志,他听到附近的枯草发出窸窣的声响,以为是有狼群在慢慢靠近,便轻声喊醒了大伯。大伯又悄悄让我们喊醒外围的众人,让大家拿起各自防身的武器做好准备。只是没想到蟊贼胆也太大,他们应该也看到我们做好了准备,居然不再躲藏,大群人蜂拥过来,想要来一次抢劫。
本以为是狼群的众人这会儿看清从草丛中拿着各种武器的劫匪,快速向我们冲过来,只是暗夜中看不清对方的人数,但那阵势犹如冲锋陷阵的士兵,喊声震天,惊得周围大树上的鸟儿鸣叫着扑棱着翅膀飞往别处。内圈的妇人小孩们也被这阵势吓到,有些胆小的甚至哭喊起来。
大伯叮嘱父亲和我领了上十个人守住内圈,不让这帮贼人靠近,他自己和耿志带着其他人迎着这帮蟊贼冲杀过去,一时间便厮杀成一团。我们家的佃户男人们虽然只管种地,但身逢乱世,每人都会些拳脚,而且身体强壮。这群蟊贼似乎也不真是训练有素的兵士,倒像是一群流民,更重要的是,他们除了少数人有铁质兵器外,其他人多是拿着木棍,根本没有我家的人武器优良,所以对我们并没有绝对的优势,一时间倒难分高下。
大伯拿着虎啸几乎所向披靡,蟊贼手里的兵器只要碰到他手里的大刀,便会被削断,这帮家伙哪见过这情形,一时他周围的蟊贼们被杀得连连后退。
耿志手执杨雄的长剑,一马当先,在叛匪群中左砍右杀,他手里长剑挽出的剑花,在篝火光下,宛如一条严密的光影,碰上这光影的倒霉蟊贼,受伤后跌倒在地,痛苦地大呼小叫,好似碰上能马上要了他们性命的阎罗。
但这帮子蟊贼里也有勇武之人,这人身形高大魁梧,拿了一把大刀,力猛刀快,一边挥刀猛砍,嘴里还用嘶哑的声音大声怪吼着,佃户和我家的家仆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连能够接住他的一招半式的人都没有,砍伤几个佃户后,这人便冲破外圈,向我们这边奔来。而我的身后,便是妇人小孩以及被卸下的财物。我看见胥瑶,依偎在大嫂郝冬梅身边,神情颇为恐惧,正紧张的盯着眼前的这一切,我想她在娘家时极少外出,此时应该很难相信这世间还有如此大胆的贼人,敢于向我们伸出贼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