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陆根本想不到危险，头脑一片空白，走到王大庆身边，将他抱起。
脖子上两排牙印几乎对穿，鲜血涌出的速度，就像拧开的水笼头，没等马陆说话，他就死了。
“啊……”马陆蓦然发出一声惨叫，起身朝乌中旗冲去。
“你也要像他们那样，把我往死里打？行啊，死在你手里，我认了。”乌中旗丢了弓弩，对马陆道。
“你为什么见死不救？”马陆怒吼。
“杀他的不是我，我只是，没有射中那头狼而已。”乌中旗冷冷道。
“你说的简单，可、可是，这一切、怎么收场？”
“你就如实告诉老刀，是白狼咬死的人，他要为兄弟报仇，就去杀狼，不过，他两还能不能回来？”乌中旗冷笑一声。
他的判断出现了失误，天色将明时，老刀和马明毅拎着两口包裹回来了，老刀腿上有伤，马明毅除了披头散发，没有明显的伤势。
看见王大庆的尸体，老刀铁青着脸不说话，马明毅问是怎么回事，马陆只说遭到了一头白狼的袭击，并没有说乌中旗见死不救。
他不想再死一个人。
马明毅蹲在王大庆尸体旁，放声大哭了几声，又起身，朝乌中旗走去。
老刀拦住他，道：“这就是大庆的命，你打死他也没用。”
马明毅瞪着通红的眼珠子道：“人怎么办？任务又怎么办？”
“任务必须完成。”老刀朝王大庆望去，“大庆……唉，再难也得把他带回去。”
被狼咬死的人，不能就地掩埋，否则会被狼群寻着味刨出来，吃的连头发都不剩。
冰天雪地的气候里，人体不会腐烂，此时的王大庆，已被冻住了，老刀将他体表衣服脱去，用被子裹住尸体，固定在雪橇车上，继续前进。
这次气氛更加凝重，一路上无人说话，默默走了两天，第三天清早，众人收拾了装备正要离开，忽然老刀抬起右手，示意藏身。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两名身披白色斗篷，端着老式猎枪的猎人，走入了营地中。
看二人打扮，是当地的鄂伦春猎户，而非盗猎者，老刀吹了声口哨道：“老乡，大雪封山，你们还在呢？”说罢当先走出，但右手按在枪柄上。
两名猎人，一人年过六旬，一人二十出头，年长者抖开斗篷，露出内里的狍皮衣，胸口有“鹿角形”的装饰。
“你们是哪里来的嘛？”老人皮肤黝黑，面颊紫红，虽然满头白发白须，但一对眼睛精光闪烁。
“咱们是同行，你们捕活物，我们捕天上掉下来的石头。”老刀招呼。
“你说的是陨石吧？”年轻人颇感兴趣。
“是啊，听说再往下有一处大山谷，大概有多远？”
老人道：“还有三天的路程。”他看了一眼雪橇里裹着的尸体，眉头不由自主皱了皱。
“您别误会，我的朋友是被狼咬死的，脖子上有伤口。”老刀卷开裹布，王大庆脖子狼牙印记清清楚楚。
“唉……你们招惹的，是当地山神雪山王。”寒风凛冽，老人颌下胡须，犹如旗穗一般飘动。
“这雪山王，是不是一头白色的狼？”老刀问。
“我们这里嘛，早年间有不少猎人加入了抗联，后来日本人进山扫荡，我们的雪山王，率领狼群咬死、咬伤大量日本人，后来他们派来最厉害的猎手，想要杀死雪山王，最后，雪山王把人引去了背阴山谷里，同归于尽了。”
“雪山王的后代，都是毛色雪白的，都是狼群的领袖，是我们鄂伦春人的山神，你们这些城里人啊，来了，就没好事。”老头气的胡子直哆嗦。
“大爷，我们无意冒犯山神，如果可以，希望能够补偿……”
“补偿？狼嘛，不像人，有许多的心眼子，一旦宣战，就不可能停下了，年轻人，你们惹了大麻烦。”
说罢，老人摇着头，和年轻的猎人快步离开了。
事到如今，乌中旗反而坦然了，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静静的站着。
马明毅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无可奈何，问：“队长，怎么办？”
老刀深深吸了口气，望着雾气弥漫的雪原深处，片刻后道：“走吧。”说罢继续向前。
这一路，每迈出一步，马陆都会觉得心惊肉跳。
雪山王是否就藏在白茫茫的雪堆中，伺机在暗中发动致命一击？
他这辈子，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为什么要答应乌中旗？真的是因为哥们义气，还是为了那笔五万块钱的“中介费”？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一阵凄厉的狼嚎，在身侧不远处响起。
马陆顿时面色惨白道：“雪山王来了。”
“专心赶路，它要找的人，不是你。”
渐渐的，野狼的嚎叫声此起彼伏，越发频繁，马明毅都慌了神：“队长，咱们、真的安全吗？”
老刀只顾低头走路，并不说话。
天色越发阴沉，寒风裹夹着雪花铺天盖地降落下来，忽然，老刀抽出腰间的手枪，对一侧看似无物的雪堆，开了一枪。
声音炸响在空旷幽静的雪原，又是一阵刺耳的尖叫，雪地拱开，一只脊背上淌满鲜血青狼，踉踉跄跄钻了出来，它试图朝人群冲击，却挣扎着倒下了。
昨晚，老刀还以驱赶狼群为主，此刻，他对狼群不再有任何留情。
他的洞察力和枪法，远远超出马陆意料，即便是猎人，也不过如此。
蓦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狼叫，声音尖利刺耳，听的人毛骨悚然。
“我们被狼群包围了？”说话时，马明毅的嘴皮子都在哆嗦。
老刀镇定如水，他指着不远处一块隆起的石头道：“上到高处，再做准备。”
“队长，这种气候里，咱们上高处，那就是自杀。”
“不上，你就等着喂狼吧。”说罢，老刀朝石头走去。
天色越加昏暗，迷茫的风雪中，点点绿光隐约可见，狼群迅速的交叉换位，朝四人逼近。
石头近似船型，三面光滑如镜，一面断面嶙峋，四人互相扶持着爬上高处，老刀用积雪堆出风墙，生起一堆火后，将简易雪橇拆了，将木枝一根根削尖。
狼爪踩踏雪面，雪层发出细密的轻响，它们犹如训练有素的军人，在即将展开攻击时，居然集体静默，不发出半点声音。
老刀点燃一支烟，插在王大庆尸体前道：“兄弟，我绝不会让你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