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静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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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得不到和要失去

这个人……好吧,她比以前懂事了一点儿,但也只有一点儿而已!没有更多了!还是一样不会看人脸色不懂得进退分寸!

他很会说话,“娘娘定会心想事成。”

我笑,“那还要李太医多多费心。”

“娘娘有闲暇可以多晒晒太阳,趁现在还走得动,多走动一下。”

我点头,“知道了。”

我的常识比一般人丰富,因为我来自一个比这里丰富多彩的地方。

他坐到旁边,喜月研墨铺好了纸,他提笔写养身的补方。我看看自己的手指,指甲不知不觉又长了,记得才修过不久……也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所以比平时长得快。和其他女人不一样,我的指甲不留,不染,也不喜欢拿套子罩起,既不见得好看,也不方便,要是留着长指甲,想摸玄烨还怕会抓伤他呢。

“李太医有几个孩子了?”

他的笔像是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往下写,“有一个女孩儿。”

我点下头,“女孩儿好,将来也会照顾幼弟小妹。”

等他出去了,我看他写的那张药单子的时候,喜月小声说:“娘娘……”

“嗯?”

“李太医的妻女啊……”

我抬起头来,喜月看看我,挺为难地说:“……听说都不在了。”

我愣了一下,手里的信纸飘啊飘地落到地上。

喜月赶紧弯腰去拾,一边又安慰我,“娘娘别往心里去,我也就是听别人说的,兴许是以讹传讹……”

我想大概不是。

“是怎么去的?”

喜月想了下,“这个倒没听仔细,好像是夜间起了火吧。”

看来闲话家常也不是安全话题,没准儿就会一脚踩到别人的痛处。

秋天人也容易瞌睡,并不比春天强到哪里去。我看着喜月指挥两个小太监在外面擦栏杆抬花盆。永寿宫现在很像以前的侧宫了,没人来,也没人出去。除了每天早晚去太后那里转转,我都待在这里并不出去。

喜月说:“娘娘,淑妃娘娘来了。”

有点儿昏昏沉沉的,然后忽然睁开眼。

咦?我扶着椅子,想坐起来,但是一下子浑身都使不上劲儿。

她来干吗?现在她老实得多了,教训也不是白挨的。总不会又老毛病复发,跑来奚落我吧?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现代人再讨厌工作也要赚钱,在这个地方你再讨厌这个人也得应酬。

我很费力地爬起来,把扣子扣好去见人。淑妃的脸色很不好,进来的时候连个假笑都没有。她坐下来,喜月捧茶进来,然后站在我旁边像个护法金刚。

淑妃抽出帕子,掸掸前襟,又摸摸鬓边的珠花,就是不开尊口。

好不容易等到她开腔了,又开始说天气。

MY GOD!这位小姐转性转得真彻底。以前像个炮仗,现在……现在像个湿了水的炮仗!

她东拉西扯了半天,终于扯回正题,“今天景福宫那位也去慈宁宫请安了。”

我今早没有去,因为太后说这几天落霜了,早起让我不用去。

“是吗?她气色好吗?”

淑妃说:“又瘦了点儿,不过脸色好得很。”一脸铁青的样子,像是恨不得把嘴里念着的那个女人咬成两段。

看看,这就是后宫,谁当宠就变成所有人的敌人。想必以前她们说起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狠法吧?想起来都觉得背上发凉,很后怕。

“她去皇后那里请安的时候,皇后还对她很是客气。不过太后可就不客气了,她跪了半天太后也没有答理她,得有小半个时辰,出来进去的人都看见她在那里。”淑妃话里的幸灾乐祸意味很浓。我相信她很开心,不过我并不想和她分享这开心。

而且我很奇怪,她为什么来找我分享这乐子?我和她……虽然还有名义上的亲戚关系,但是比仇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更奇怪的是,那天不过是个开头,后来她时时来,有时候一天会来两三趟,我起初是想她或许是来打探动静的,但是时日长了,也总不能老绷着脸。有天去太后那里请安的时候,在慈宁宫门口遇到她,她还过来要扶我,吓得喜月急忙说不用。

她打量着我的肚子,“现在走道儿费力吧?”

“还成。”花盆底鞋当然是不再穿了,本来我就比她矮一点儿,这样一来就更矮了好几分。加上她的发髻梳得高,探头凑过来说话的时候简直令我有种要被砸到的感觉,真亏她自己的脖子不累。

以前我也奇怪怎么街上见的孕妇一个两个走路都像鸭子,现在自己走路也成了外八,这是没办法的事,完全是为了保持平衡稳定。

我们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里面了。皇后来得比我们早,我进了屋她就赶紧说不必行礼,太后则是赶紧让人拿椅子来给我坐。慈宁宫里最不缺椅子板凳锦墩什么的,大概因为这里人流量大,每天客来客往。妃嫔来了都会有坐的。但是也有例外——靠边儿站的那个女子,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她碰面了呢。

乌云珠穿着件鹅黄的绣着芍药花的旗装,布料颜色十分娇嫩,剪裁也是十分合身,显得非常婀娜苗条。后宫里的女人总是羡慕汉装柔美,所以前阵子就有不穿裤子改穿裙子的,结果被狠狠地训斥了。她这身儿衣裳既不出格,又与众不同,实在是很见心思。

她冲我点头微笑,说:“好久没见静妃姐姐了。”

我一笑,苏嘛和喜月扶着我坐下来。太后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有意,反正一直没让人给她设座。和历史上一样,孝庄太后从头到尾都不待见这个女人。这个社会可不是现代社会,婆婆不喜欢你无所谓,在这里,婆婆想让你坐着死,你就很难站起来逃生,而且孝庄太后又是个非常铁腕非常有实力、又非常长命的婆婆。

再次感叹还好她没有针对过我,否则我早不知道到哪里去捡尸骨去了。

“你脸色还好。”太后细细看我,“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很好。”我挺一下腰,觉得背酸。

“你以后早上别过来了。”太后拍拍我的手,“孝顺又不在这上面儿,你把身子养好比什么都好。”

“我知道,以后一定天天睡到大天光。”我笑。我也不想起早啊!但是也不能一次不来,太后也是要面子的,她让我不要来和我自己拿着架子不来,那是两码事。

不过很意外,听到外面有人通报,皇上来了。

我安然地坐着,太后握着我的手。

看着那个好像很久没见过的人迈步进来——其实也就过去了这么点儿时间。

失算,原以为他今天不过来的。

看了一眼,他的眼底有很明显的青圈。屋里人除了太后都得给他见礼,我也站了起来。

等皇帝给太后请过安,我们大家重新坐下来。我安安分分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静妃……”

“嗯?”我抬起头。太后看着我,“怎么出神了?”

“嗯,可能是……昨晚没怎么睡好。”我解释,不好说自己是真走神了。

太后点点头,“这倒是,身子重了总是睡不踏实。我都说了你早上不要过来请安了,既然夜里睡不好,早上能睡就多睡会儿。”

“嗯,谢太后,那打明儿起我就奉懿旨睡懒觉了。”

太后笑着说:“你啊,就是说话俏皮。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这里倒真清静,不过也有点儿气闷。有你和我说说话,很开心。”

我做个为难的表情,“太后,这又要马跑又要不吃草,不大能成。您又想体恤我又想让我陪着解闷,那除非把我掰两半儿了用才成。”

太后笑得前仰后合,皇后也应景地拿帕子捂住嘴,不过她是真开心还是陪太后开心就不好说了。谁说小姑娘没城府?这位皇后安分踏实,可是沉默的下面有更多内容值得猜测。

我捧起茶凑到嘴边做做样子。我已经不是初来乍到时候的我了,就算在慈宁宫,也不敢随便地喝水吃东西,茶杯贴贴唇边做个样子,安全才是第一位。

皇帝在一边喝茶,不知道是呛着了还是岔了气,咳嗽了好几声。我和太后说了几句话,继续低下头,数着自己的袖口上究竟绣了几朵花。

一边淑妃凑过头来看我袖口和襟上的绣花,说了两句闲话。

忽然皇帝说:“皇额娘,云妃的病才刚好,久站恐怕对身子不好……”

太后“嗯”了一声,“我本来也说,让她不必来请安的,好好将养着,养好了再说。”

“她也是一片孝心哪。”

太后点个头,依然没说话。

我权当他们唧唧咕咕地都是刮耳旁风,皇帝又说什么太后又说什么我压根儿一句也没听进去,直到太后又喊了我一声,我才重新回过神儿。

结果太后一点儿不介意我频频走神,反而笑得更和颜悦色,“看你这孩子,精神这么不济,早些回去吧。”

“太后,那我就先回去了。昨天太医开了补药,说是早膳前喝下最好。”

太后挥挥手,“那你快回去吧,可得仔细着点儿。有几个人跟着?”

“您放心,我……”

淑妃抢着说:“太后,我陪静妃娘娘一道走,准保她万全稳当,您放一百个心。”

咦?她现在态度倒是拐了很大的一个弯哪。

皇后的脸上扑了许多的粉,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表情波动。也不知道淑妃是自己脑子一时发热,还是皇后让她来和我套近乎的?宫里处处都是战场,时时刻刻都得转动脑筋,对我这样又懒又迟钝的人来说,实在是件疲于应付的苦差事。

淑妃还真像模像样地要扶我,不过太后一个眼色,苏嘛喇姑就从另一边扶住我的胳膊,“娘娘慢走。”

跟太后告退,再朝皇帝的方向屈下膝,皇后不等我弯膝盖就马上表现了贤德风范,“快别行礼了,你身子又不方便。”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皇帝又不阴不阳地咳了两声,我的头始终垂着。

喜月已经赶过来,把斗篷替我披上系好,不着痕迹地挡开淑妃扶着我,“娘娘仔细脚下,慢点儿走。”

淑妃还拉着我手,似乎拼命要表达出她想搀扶我的迫切愿望。

她不会是想经过池塘的时候把我推下去吧?不能怪我这么想,实在是这丫头先前有不良记录,多么少根筋的事情她都做得出来。

感觉有道视线……我的眼睛往侧面瞄了一下,乌云珠正盯着我宽松的旗装下隆起的肚子,她看得那么专注,眼神仿佛带着寒冷的穿透力,以至于我忍不住微微地抖了一下。

身后似乎还有许多意味不明的注视……是太后?皇帝?皇后?其他妃嫔?

这情势复杂得我简直想嗷嗷叫两声来抒发自己的郁闷心情!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我根本应付不来这样的局面啊!算了,从明天起我还是窝在永寿宫里当缩头乌龟好了。

淑妃的手还搭着我手背,我发抖她可能也察觉到了,然后她很敏锐地转过头去瞪了乌云珠一眼,语气非常不友好,“云妃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乌云珠不慌不忙地一笑,声音柔美清脆,“天气有些偏凉了,静妃要多注意身子啊。”

淑妃哼了一声,“静妃自然会注意,不劳你多费心。”

真奇怪哦……淑妃竟然会替我说话?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因为现在乌云珠得宠了,所以淑妃的打击目标就转移到她身上了?

我们出了慈宁宫,外面微凉的风吹在脸上,没有慈宁宫里的粉脂浓香、暗潮涌动,我真觉得松了一大口气。

淑妃看样儿是铁了心要和我一路走了。不用吧妹妹?我不想和你多牵扯啊,谁知道你哪会儿正常哪会儿撒泼。

“静妃一直不喜欢我吧?”

她忽然开口,而且一上来就是二百五式的直白问句。

我很想翻白眼,但是却得顾着面子和她说:“怎么会?淑妃性子爽朗,以前一些小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我……”她揉着帕子欲言又止,一不留神便被喜月成功地排挤出了搀扶我的行列。

“我觉得这宫里,其实静妃你是个不错的人,起码,你弯弯绕绕的心眼儿比别人都少。”

我有点儿诧异,她可是说了句大实话啊,不过,她究竟干吗突然对我示好呢?

她继续说,“好像不管你在哪里说一句关于太后的闲话,不等一杯茶喝完太后就会知道了。皇后也是一样的耳聪目明……”说到“皇后”二字的时候,她的语气可是和以前绝对不一样了。

一开始提到“皇后”的时候,她刚进宫,言谈中总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觉,那时候她认为皇后的位子是手到擒来的,早晚必定是她的,那种志得意满的口气似乎在告诉每一个人,她是准皇后!

然后是玫妃被封了皇后之后,她再提到“皇后”二字时,口气总有点儿泛酸,像是在说一颗她不爱吃不想吃的,所以扔给了玫妃享受的酸葡萄一样,带着鄙薄和轻视,以及一种不甘心的抑郁。

现在又不一样了。她的口气有点儿苦辣,又有点儿认命似的。我想起她宫里养的鸟儿都被拔掉舌头的事情。那是太后让人做的,但是那件事里也未必没有皇后对她的申诫吧?

走到永寿宫门口的时候,她说:“绕了一圈儿,我发现好像对你说的话,都像扔进了井里面,别人都不知道——起码不像别人那样。”

“别人哪样?”我其实不该问的,我固然不传话不打什么小报告不吹偏风,但谁知道身边其他人会不会呢?

“像个筛子,所有能漏的地方都会漏。”她说得非常传神。

我非常想笑,而且我也的确笑了。站住脚,我正想说谢谢她陪我走这段路,然后说道别,她却很自动地就迈步进了永寿宫。

这个人……好吧,她比以前懂事了一点儿,但也只有一点儿而已!没有更多了!还是一样不会看人脸色不懂得进退分寸!

一天,再一天。

我的生活似乎恢复到非常平静的半隐居状态。

肚子一天天鼓起来,非常奇妙。虽然已经生过玄烨,可是那个时候光顾着在别扭以及……不记得那会儿在想些什么了。玄烨似乎也明白了很多事,他不再频繁地追问我皇阿玛怎么不来看他,转而把注意力投在其他东西上面,比如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安静的宫女和太监、我给他的书和自己动手做的小玩具,以及我越来越明显的肚子。

他有一天就那样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把脸贴在我的肚子上,认真地听了一会儿,非常安静。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有如沉淀了许多沧桑的成年人。

然后他问我:“额娘,我会有弟弟妹妹了吗?”

我点点头,摸着他被刮得光光的小脑门儿……

还好,他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刮光脑门儿还显得蛮可爱。将来他也要留像小猪尾巴一样的辫子……想想就叫我心痛。

“那弟弟妹妹会和我们在一起吧?”

“会吧……”

我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说得太不确定太忧虑。如果是女孩儿,那一定可以由我自己来养的,但如果和玄烨一样是男孩儿,那就不一定了。

失宠的女人……还想要以前的特权,恐怕不可能。

现在和以前不同,这些日子以来皇帝对乌云珠的专宠已经让后宫开始不安了,即使是以前我很出风头的那段时间,皇帝似乎也不曾如此失去理智不顾及其他人的感受。太后不知道是不是仍然安稳地坐在慈宁宫里?即使我不出门,也可以感觉到外面的压抑气氛,就像雷雨要到来之前的窒闷,叫人坐立不安。淑妃一有空就会跑来,而且她几乎是天天都有空的,小玄烨都和她混熟了,也许她本身也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过淑妃有点儿恶意地说起来,皇后现在可是非常地不安稳呢,因为皇后叫云妃过去想让她“明白熟悉一下宫规”,但是换来的是皇帝的暴怒和冷落,令皇后不但失了颜面,也失去了她一直以来维持的平静面具。无论她有多么认真地去学习做一个皇后、多严格地模仿太后的举止言行,她毕竟没有经过太后那样的风浪磨砺,她的安静从容和沉稳都是表面上的,看起来苍白,摸起来薄弱,而且经不起推敲。

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得不到”和“要失去”的焦虑中,我想我也有一点儿这样的情绪。我曾经很期待腹中孩子的降世,但是现在一想到也许分娩就代表着分离,这个孩子或许会被抱走由他人抚养,而我只能在规定的时间里见几次面……

李太医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给我开药,他只是来请脉,然后跟我说要放宽心,多活动一下,每餐要多吃些东西。我吃得其实不算少……但是,从喜月她们的目光里,我也可以判断出,我的食欲是真的不如以前。现在的我对于食物、衣裳、首饰、脂粉……这些我一开始曾觉得非常新奇有趣又很感兴趣的东西,都变得很淡漠。

李太医送给玄烨一个陀螺,教他抽着陀螺不停地旋转。玄烨兴奋得又叫又跳。

一个没了孩子的父亲,和一个得不到父亲关爱的孩子……

院子里有不少积雪,玄烨在一块扫开了雪的青石板地上兴奋地和陀螺作战。李太医弯着腰在一边儿看着,带着一种让人觉得难过的笑意。不,让人难过的不是他的笑容,而是他的眼神和动作。他站在玄烨旁边,手势和肢体语言好像随时准备着去扶住他抱住他保护他……

这是一个真正的像父亲的动作和表情吧?也许是他失去过所以懂得珍惜,也许他看花了眼……或许是玄烨的样子令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但是玄烨的亲生父亲……这会儿在哪里?在乾清宫?……也许在景福宫。

我真希望自己没有在这里经历这一切,我希望我有选择,那么像李太医这样的人应该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的人选,他安静而不是那样死气沉沉的缄默,他懂得在适当的时候说适当的话,他的心很细,不过最重要的是,他不是一个皇帝,而且他懂得如何做一个父亲。

玄烨的父亲现在或许是在御花园里。淑妃昨天来的时候语气很酸地说起皇帝和乌云珠一起在御花园里冒雪散步作诗,虽然后来被太后派去的人搅了兴致,劝回了宫里,不过显然对雪吟诗这件事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有没有写出诗来是次要的,关键是愿意去雪里冒这样的傻气。

也许一开始我就没弄懂过这件事情,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懂。

一切从头到尾我都经历了看到了,可是到现在也没明白究竟谁是傻子?

我害怕……害怕和腹中这个孩子分离。现在我与他或她是血脉相连的,但是他或她,会离开我,变成另一个个体。而且,这距离是会越来越远的。

但是无论如何,那一天总会来到。

这是我来到这个地方,过的第三个春节。

原来才三年,我却以为自己已经在这里过了三十年,那么疲倦沧桑,劳心劳力。

我的第二个孩子在除夕夜的时候开始躁动不安,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出生了,是个女孩儿。我听到这个消息,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次分娩没有上次那样艰难而且痛苦惊险,也许是因为这已经是第二次,也可能是因为这回是个听话的女孩子。

喜月端参汤给我,并且小声说了太后和皇上还有皇后都在外面。

她刚说完,她所说到的那三个人就一起进来了。

我想撑着坐起来,太后急忙过来拦我,抽了帕子替我擦脸,“看看,真得好好地补一补啊。”

我勉强笑一笑,吩咐喜月快设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