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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深夜请锁好门

“许个愿吧!”

妈妈从床上捧起那个小小的蛋糕对小娟说道。蛋糕上十二支蜡烛在黑暗中发出温馨的光芒。

尽管妈妈的脸上挂着微笑,但小娟仍能够听出她声音背后的虚弱。

妈妈得了很严重的肺结核,没日夜地咳嗽,前几天小娟在垃圾桶里看到带血的纸团,她知道那是妈妈刚刚擦嘴后扔掉的。

“小娟,来呀,许个……咳咳,许个愿吧,”妈妈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娟感到自己的心仿佛也随着那咳嗽声而变得揪紧了。

小娟双手合十,轻轻地闭上眼睛开始许愿。过了一会儿,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在微弱的烛光里妈妈正慈祥地望着她。

“许完啦?小娟。”

“嗯,妈妈,我的愿望是想让爸爸早点回……”

“嘘~”妈妈食指压在嘴上,对她说道,“不是跟你说过嘛,许过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啦!”

小娟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了,快吹蜡烛吧,小娟。”

小娟吸了长长的一口气,然后“呼”的一下子把蜡烛全都吹灭了。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妈妈。”小娟双手在床上摸了摸,没摸到妈妈,一时间有些惶恐。

“我在这儿。”妈妈的声音从床的另一头冷冷地传来。小娟心中一凛,奇怪妈妈什么时候跑到那边去了。

“好了,快去开灯吧小娟。”妈妈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哦~”小娟刚起身,突然“咣啷”一声卧室的窗户被一阵大风吹开了,空气中夹杂着雨腥味儿。

“咣啷~咣啷”窗扇被风猛烈地吹着,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墙壁。

“小娟,先去关窗子吧,要下大雨了。”

“哦~”小娟转身,脚下一步一挪小心翼翼地朝窗子走去。

“吱啦~”小娟的膝盖磕上了椅子,把椅子撞倒在地。

她站在那里,膝盖骨传来尖锐的疼痛。她在黑暗中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想叫却没叫出来。

撞倒椅子后,小娟本以为妈妈会问她疼不疼,但是妈妈没有一丝动静。屋里一片寂静。

小娟好不容易来到窗边,顶着风雨把窗子关紧并插上了插销。

今晚看来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了啊,这样想着她随意地朝窗外的院落里看去,楼下的院子被黑暗包围,几棵大树被风来回扯着发出“呜呜”的怪声,树下吊着的秋千来回飞荡。

突然,小娟看到院墙下的角落里影影绰绰地好像蹲着一个人,那人披着件大大的雨衣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时外边雨骤风狂,雨点“噼噼啪啪”地砸在窗玻璃上,传来巨大的声响。

小娟站在窗前紧紧盯着外边墙角那个黑影。

“小娟,你在看啥?”妈妈的声音突然在漆黑的屋子一角炸响,吓得小娟一个哆嗦。她回头,犹豫了下,对妈妈说道:“妈妈,院子里好像来了个人。”

妈妈听了后一语不发,屋子里出奇的安静。

过了会儿,妈妈说道:“小娟,去把灯打开,然后去一楼去检查下门锁没锁好。”

“哦~”小娟又小心翼翼地走到墙边,她记得屋里灯的开关就在这面墙上,于是双手在墙上摸来摸去。

她这时突然想到以前看到过的一个叫“灯绳上的小鬼”的恐怖故事,此时她想自己是不是在这关键时刻也要摁不亮灯了呢?

她又想这会儿要是在墙上摸到一双陌生人的手可咋办?好在这只是她的瞎想,过了不一会儿,她很顺利地摸到了开关。

“啪”,灯没亮,灯居然没亮!

她又试着摁了几下,还是没亮!

“小娟,可能是刮风下雨导致哪段线路出问题断电了,你还是先去楼下看看门锁没锁好吧。”

小娟又转过身朝另一边门口的方向移过去,但是随即“咣”的一下子鼻子顶在了墙上。

小娟痛苦地揉着鼻子,她的方向感已经彻底迷失了。

她觉得奇怪而疑惑不解,为什么白天家里面熟悉的一切物什在漆黑的夜里全都改变了方位呢?

她只得跌跌撞撞地到处乱走乱摸,突然她的双手触碰到了一张冰凉的人脸,她吓得触电般的缩回了手。

“小娟,你干吗?你摸我脸干吗?”

是妈妈的声音,小娟松了口气,她说:“妈妈,我找不到门在哪儿了。”

“哦,”妈妈的声音也放松了警惕,她说道:“门在正对着床的方向,你从这边过去。”

妈妈伸手扳动小娟的身体朝向门。

小娟又开始在黑暗中默默前行。终于她摸到了门把手,轻松地一拧,“吱嘎~”,卧室门应声而开。

“等一下,”黑暗中妈妈从蛋糕上拔下一根蜡烛,又在床头柜抽屉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一个火机点亮蜡烛,屋子里登时又充满了温暖的光芒,尽管这光是如此微弱。

妈妈把蜡烛递过来,说道:“给,带着,别磕着了。”

小娟走上前接过蜡烛走出卧室门,关门的一刹那仍能听清楚外边“呜呜”的风雨声,像有一个老人在垂死挣扎。

她用手护着烛光,顺着楼梯一阶一阶慢慢往下走,木头楼梯已经很老旧了,踩上去发出难听的“嘎吱嘎吱”声,这使小娟感觉到了极不舒服。

下来后,她朝一楼空荡荡的大厅看了一圈,烛光照不到的地方像被黑暗生生吞没,小娟有点儿害怕。

小娟好不容易来到门前,突然她发现客厅通向院子的大门此刻正大开着!

外边狂风暴雨混合着黑暗一股脑地往客厅涌进来。

小娟冲到门前一头扎进急促的雨点中,她匆忙地向外面看了一眼,墙角那个黑影已经不见了,应该是个避雨的流浪汉吧,她想。于是赶紧关上门从里面反锁好。

蜡烛不知道何时已经被风吹灭,小娟转过身面对着一屋子的黑暗。眼睛适应了会儿后,她一边模糊地辨认着楼梯的方向一边朝前摸索前行。

楼上母亲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一阵紧似一阵,突然,咳嗽声停止了,黑暗的空间一时间寂静的有些吓人,只剩下屋子外面暴雨如注。

这时一道闪电从窗外撕裂了黑夜,就是借着这一霎间的光亮,小娟看到屋子正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披着雨衣的人,在他身下的地板上流下一汪不知道是雨水还是血水的液体。

那个人已经闯进来了?!

小娟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背部紧紧顶着门,早已经忘记了叫喊。

闪电过后一切重又陷入了黑暗,小娟紧盯着那个人坐着的地方,屏住了呼吸。

轰隆隆的雷声如惊涛骇浪一般姗姗来迟。

雷声稍歇,小娟听到一声仿佛来自地底下的呼喊~“小娟呐……”

不是妈妈的声音,那声音分明是来自屋里多出来的那个陌生人!

小娟吓得“哇”的一声就直奔楼梯而去……

小娟磕磕绊绊地冲到楼上母亲的卧室里,心惊胆战地锁好门。她立在门后“呼嚇呼嚇”地喘着粗气。

“妈妈,咱们屋子里闯进来一个人,就在楼下客厅坐着,妈妈……妈妈?”小娟没听到妈妈的任何回应,心里有些疑惑。这时的屋子里似乎比刚才更加黑了。

“妈妈?”小娟不住地问道,“妈妈妈妈?你怎么不回答我?”

她摸到妈妈床前,双手朝被子摸去,她摸到了被窝里妈妈躺着的身体,但是却一动不动。

“妈妈,你起来呀妈妈!”小娟又惊又惧地带了哭腔喊道。双手使劲摇晃妈妈的身体。

终于,妈妈僵直的身体动弹了一下,“呼”地一下在黑暗中坐了起来。小娟吓得连忙缩回了手。

“妈妈,你刚才怎么了?我叫你半天你都没有反应,就像……就像……”小娟嗫嚅着没敢说出来。

“小娟,我刚才做了个梦,我梦到你爸爸……他……他突然回来了。”

妈妈幽幽地说道:“小娟,我梦到你爸爸回来了,正在客厅里坐着,后来你一摇我就醒了。”

“可是,妈妈,你不是说过爸爸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打工吗?你不是说他还要好久才能回来?”小娟不解地问道。

妈妈沉吟好一会儿,有气无力地咳了两声,然后才慢慢地说道:“小娟呀,是妈妈骗了你,你爸爸……他……”

“他怎么了?我爸爸怎么了?妈妈。”小娟有种不好的预感。

妈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是两年前的一个晚上,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夜,咱们娘家都睡着了,半夜的时候你爸爸突然打过来电话,他说他帮他自己带领的那个施工队讨回了工钱,因此得罪了上面的工程项目老总,他说不能再在那里干了,前一天晚上就已经买了回来的车票,他说他马上要到家了。”

小娟仔细听着,妈妈又继续说道:“就在他打完电话之后不久,你爸爸,他坐的那辆出租车出了车祸,车上的司机……还有你爸爸……都……”妈妈说着哽咽起来。

小娟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妈妈,你怎么不要告诉我啊?爸爸他不可能……不可能的,”突然小娟想起什么似地说道:“妈妈,爸爸他肯定没死,他回来了,就在楼下坐着呢。你不信的话,走,我拉你去看看。”

“我……咳咳,”妈妈因为激动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她说:“不,我们已经阴阳相隔了,那是他的鬼魂回来了小娟,他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他还牵挂我们娘俩他不放心啊小娟!”妈妈说完已经泣不成声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小娟呆坐在黑暗中苦涩地想,怪不得刚才沙发上的人能够准确地叫出我的名字,原来他是爸爸的鬼魂。

小娟爸爸在孤独的黑暗中坐了很久,久到自己仿佛都忘记了时间。

他正要脱掉雨衣,突然,他进来时那扇半开的门被一阵风裹挟着“砰”地一声关上了,客厅里顿时陷入了阴沉沉的黑暗。

他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大作,痛苦地回忆起两年前那个恐怖的暴风雨之夜。

那段时间他为了帮手底下这帮兄弟们讨要他们的血汗钱,跑前跑后跑断了腿。没办法,他把这件事捅给了一个记者,希望借助媒体的力量给这事曝曝光。最后上面领导知道后及时找到记者给点钱把这事压了下来。工地上兄弟们的钱也不得不给他们发了下来。但是事后没两天有一个工友给小娟爸爸捎信儿说:为帮兄弟们要钱这事小娟爸爸可能已经得罪了上面的人,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赶紧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小娟爸爸因此连夜买了火车票坐上了回家的列车。他在第二天晚上快到家的时候给家里的老婆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他听到老婆还是不住地咳嗽,心里很是担忧。

老婆的肺结核病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他想,在外这几年自己只顾挣钱都没回过家,这次回去一定要用讨来的工钱给老婆把病治好喽!

这样想着他心里宽慰许多,人也迷迷瞪瞪地在出租车里睡着了,睡梦中他感到车身突然一晃,好像被一辆大车猛烈地撞击了几下,接下来他感到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