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炎武和李慧芝更是目不转睛的望着大夫。
大夫诊脉用了很久,才收回手长叹一声。
“怎样?”周炎武立即上前问道,他紧绷的神色倒是那大夫越发紧张,“我的孩子还……”
“孩子还在。”大夫点了点头,“幸而及时施针抢救,否则这缩宫之药药效发作起来,孩子定然保不住。”
大夫说完,还摇了摇头,似乎不能理解。
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
静的只能听到大夫叹息的声音。
周炎武的目光落在李慧芝的脸上,一旁的茶案上,还放着两只茶碗。
一只已经空了,正在李慧芝身旁。
“你……为何要害我的儿子?”李慧芝抬手指着萧玉琢道,“明知道我怀有身孕,为何要在茶中加缩宫之药?”
萧玉琢笑了起来,“周将军应当看到,你进门的时候,我的丫鬟还在极力的施针抢救,我若要害她,又何必救她?又何必叫我的丫鬟和醉乡楼的打手动起手来?”
“你不过是知道将军必要赶来救我,这才害怕,所以叫你的丫鬟挽回的!”李慧芝挣扎说道。
“请大夫开些保胎之药。”周炎武突然开口,让人请大夫去一旁的屋子里写药方。
大夫被请走,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凝滞。
李慧芝面上有恼羞成怒之意。
萧玉琢脸上只有淡淡哀伤,“周将军说的不错,我是身为母亲的人,不管是看着别人的孩子,还是自己的孩子,都觉得这小小的生命甚至可爱,来之不易。我不能明白的是,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为了害人,不惜把自己的孩子都搭进去?”
“你胡说,是你要害我!”李慧芝尖声叫道。
周炎武垂在身侧的两只拳头握的很紧,他脸上笼罩着一层阴云,他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不在了……
“你果真不想要这个孩子么?”周炎武突然开口。
不难听出,这话他说的很艰难。
李慧芝立即摇头,“怎会,郎君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爱惜这孩子还来不及……”
“那你为何要只身来此赴约?为何她给你的茶,你毫无防备的尽数喝下?你恨她,厌恶她,岂能对她没有提防之心么?”周炎武缓缓问道。
“我……”李慧芝看着他,脸上突然起了畏惧之意,“我没有想到她会这般阴狠……我没有……”
周炎武缓缓摇头,一个面庞微黑,身高体壮的大将军,竟然红了眼眶,眼中还有泪光闪烁,“你就这么不想生下我的孩子么?”
李慧芝连连摇头,“没有,不是的,我……”
“当初是我勉强你,可我在尽力的补偿你……你恨我都没关系,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周炎武说话间,泪滑落眼眶。
他背过身去,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紧咬住牙关,“来人,送夫人回府。”
“你要相信我,郎君,我真的没有……不要轻信萧氏的话啊,她奸诈狡猾,怎么能轻信?”李慧芝哭道。
周炎武闻言呵呵的笑了。
只是他的笑容叫人看来不寒而栗。
李慧芝还要狡辩,他忽然拔刀而出,寒光一闪。
冰冷的刀锋架在了李慧芝的脖子上。
李慧芝吓了一跳,“郎君要干什么?!”
周炎武垂眸,“别再说了,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愚不可及的么?我一直假装,骗自己你心里是有我的……你觉得我看不懂你面对我时,眼里那种嫌弃么?”
李慧芝面色一僵。
周炎武垂眸笑了,他将手腕一翻,把刀又收回来,“今日的事到此为止吧,看在孩子的面上,不多说了。”
李慧芝面色灰暗,正要被人抬走的时候。
醉乡楼外却突然打斗声大作。
周炎武眉头立时一皱,提步向外走。
“哎呀妈呀,我的醉乡楼啊……别打,别砸……”老鸨水香在外头哭嚎起来。
竹香和菊香也侧脸向外看去。
“娘子,这是?”菊香小声问道。
萧玉琢提步出门,门口周炎武留下的侍卫去将她们拦住。
“是越王殿下来了!”竹香侧耳。
她正说着,便瞧见前头周炎武和人动起手来。
萧玉琢眯眼一看,那人竟是李泰。
李泰身为越王,功夫倒是不俗呢。
他同身为武将的周炎武动手,一点不落下风。
周炎武正浑身戾气,此时也顾不得尊卑身份了,竟敢大庭广众之下和越王动手。
两人打得热闹。
倒是吓坏了一干侍卫。
原本越王府的侍卫和周炎武带来的人还在动手。
他们两个动起手来的时候,其他人全都停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
菊香也惊讶的抬手掩口,“周炎武也不想想,他该如何交代么?”
“将军,将军冷静!那是越王殿下呀!”周炎武身边随从高喊道。
周炎武动作一滞,被李泰一脚踹在胸口上。
他面色一僵,向后倒退了数步。
他的随从侍卫立即扶住他。
李泰冷哼一声,快步向里头走来。
瞧见萧玉琢的时候,他清冷黑沉的面色才略微一缓,“玉玉,我来晚了。”
萧玉琢摇了摇头,再晚一会儿也许她们就能自己回去了。
李泰侧脸,看到屋里正歪在坐榻上的李慧芝,他神色又冷了冷。
“回去吧?”李泰从随从手中接过披风,披在萧玉琢身上。
萧玉琢点头,“还有两个丫鬟,在老鸨手中。”
李泰向一旁看去,“老鸨呢?”
水香早躲得不见人影了,倒是醉乡楼的龟公躬身说道:“两位姑娘已经送到娘子的马车上了,娘子放心,她们安安好好的,一点事儿没有!”
李泰轻哼一声,那龟公吓得膝盖一软,跌跪在地。
萧玉琢轻叹,“世人真是欺软怕硬呢。”
李泰侧脸看她,“既知如此,怎不早些告诉我?”
萧玉琢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
周炎武挥开身后扶的随从,大步走到李泰面前,拱手道:“误会一场,越王海涵。”
说完,便大步迈入房中,弯身抱起李慧芝。
李慧芝在他怀中,瑟缩颤抖了一下。
周炎武对着她的表情,异常冰冷,刚来只是那种紧张关切,如今已经被她折腾的不剩下什么了。
他越过李泰与萧玉琢身边时,李慧芝突然睁眼看着萧玉琢,“你将我害成如今这样子,我定有一天要杀了你!”
李泰轻哼一声,“有我在,你休想。”
周炎武倒是一直不发一语,抱着李慧芝先行离开醉乡楼。
萧玉琢见梅香和兰雪确实平安无事,只是还未苏醒过来,便也乘车回了越王府。
越王将他的送到她院子外头,她蹲身行礼,“时候不早了,越王留步。”
李泰微微皱眉,“当年你护我,如今是不是可以叫我来护着你了?”
萧玉琢垂眸,“当年我不过是喜欢争强好胜,和南平斗气,越王真的不必记这么久。”
李泰深深看她一眼,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清冷的月光之下,他离开的背影被拉的老长老长……
醉乡楼经过一晚上的折腾,里头的东西被又打又砸,如今也不得不关门歇业。
不过醉乡楼的老鸨水香,却是没敢歇着。
她不敢在把东西送到越王府,倒是对刘兰雪住着的宅子熟门熟路。
她带着礼物寻到宅子里。
“姑娘啊,那天得罪了,是我一时糊涂,这根人参,给你补补身子用。”水香谄笑道。
刘兰雪扫帚一扔,抬手将水香推到了院子外头,“去去去,谁稀罕你的东西?”
“我知道姑娘如今跟了玉娘子,这些东西自然入不了姑娘的眼,谁没有个逞强好胜,犯糊涂的时候?只求姑娘在娘子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好叫我这醉乡楼还能开门营业呀?”水香笑着又凑进院子。
刘兰雪掐腰站在院子门口,“出去!”
水香见识过她力气大的像头牛,讪讪的退到院子外头,“姑娘啊,咱们也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跟娘子说说好话,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你不是上头有人么?去找你的后台呀?来求我做什么?我只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女罢了!帮不上您的忙!”刘兰雪又把扫帚捡回来,在门口使劲儿的扫着。
扬起的灰尘呛得水香咳嗽连连,“那日的事情真不怪我,乃是那周夫人叫我干的!你家娘子和那周夫人有过节,说是为我出气,不过是利用我罢了,我也是一时糊涂,为他人做了筏子,你跟娘子说说……”
刘兰雪眼睛一转,她放下扫帚,“这些东西你是送给我的,还是送给我家娘子的?”
水香一听连忙笑起来,一张敷粉的脸,笑的跟朵花儿一样。
“既有给姑娘你的,也有孝敬娘子的。”水香连连颔首。
“既是如此,我做不得主,你且在这儿等着,我去趟府上,问问娘子的意思。”刘兰雪扔下扫帚,抬脚来到院子外头,并转身将门关上。
水香连连道谢,“麻烦姑娘跑一趟,不过姑娘叫我在这儿等着,可否叫我进院子找个地方坐了,也好倒口水喝。”
刘兰雪轻哼一声,“我家娘子还没说能放过你呢,你还想进我家院子?”
水香连忙摆手作罢,“不敢不敢。”
刘兰雪乘着她来时乘坐的马车,往越王府去了。
水香收起脸上的谄笑,对着马车的背影呸了一声,“小人得志!”
刘兰雪来到越王府,将水香的意思一说。
萧玉琢想了片刻,开口道:“将礼物收下吧。”
“啊?”梅香瞪眼,“就这么放过她?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竹香也连连点头,“那日若不是娘子救了兰雪,可能兰雪就被她带到妓院里去了!”
“幸而得娘子救助!”刘兰雪忙说道,“被她坑害过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萧玉琢微微一笑,“我也没说收了礼物,就要帮她重开醉乡楼呀?”
“那何必收她的东西呢?”梅香狐疑。
萧玉琢对兰雪招了招手,“你把东西收下,就说越王府这边已经放过她了,但周夫人在她的地界儿上出了事儿,周将军心里还恼着她。告诉她,得叫周将军气顺了,她的醉乡楼才能开业。”
“是叫她给周将军送礼么?”兰雪瞪眼问道。
萧玉琢微微一笑,“对,而且这个礼物还不能是一般的礼,得是能叫周将军时时念着醉乡楼的好处的礼,不然周将军一看见夫人,就恨起醉乡楼来,她的醉乡楼什么时候才能顺当了?”
梅香闻言,立时眼中一亮,“娘子妙计!”
兰雪还懵懵懂懂的不明白。
梅香嘻嘻一笑,“李慧芝总是坑害娘子,这回该好好叫她吃个苦头,长长记性!”
“她若能因此爱惜腹中的孩子,想着母凭子贵,而保下一条性命,也算一件好事。”萧玉琢轻叹一声。
她身边几个丫鬟都瞪眼看着她。
“娘子和以前不一样了。”菊香忽然说道。
萧玉琢立时吓了一跳,不会吧?现在又看出她不一样来?
她身边的丫鬟不是应该早就习惯她了么?
“当初娘子自己怀孕的时候,为了能同郎君和离,甚至都不惜要堕胎……”菊香小声说道,“如今却这般可怜一个小小的无辜生命。”
萧玉琢闻言,一阵恍惚。
自己也曾经有那么狠心的时候啊?
大约是女人做了母亲,就会变得格外的柔软吧?
刘兰雪将萧玉琢的意思转告了那老鸨。
老鸨在这方面,可比刘兰雪通透的多。
她话还没说完,老鸨已经全然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呵呵一笑,转脸就给周炎武送去了两个漂亮姑娘。
醉乡楼这中地方培养出来的姑娘,那手段,都是个顶个的。
别的她们不会,讨男人欢心却是最擅长。
且能从妓院里头出来,成为将军家中的姬妾,对她们来说无异于鲤鱼跃龙门,从此跳出火坑。
两个姑娘那是卯足了力气讨好周炎武。
李慧芝正躺在床上养胎,却听闻管家来叫走了她院子里好些伺候的丫鬟仆从。
李慧芝皱眉不悦,“这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我如今身体不好,郎君专程命了这些人好生照顾我么?”
管家在门外应道:“娘子这院子里伺候的人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人,别处少了伺候的人,只好先叫娘子委屈一下了。”
李慧芝气笑,“不够不会去买么?非要从我这儿调拨人手?伺候我的人手还不够呢!”
“待府上再添了人手,就给夫人送过来!”管家说着,带人走了。
李慧芝身边原本一院子的人伺候。
如今却只剩下两个丫鬟,一个屋里伺候,一个院中洒扫。
“小厨房的人呢?以往单是贴身伺候的大丫鬟都有四个,粗使仆婢更是八九人,如今只有你们两个?”李慧芝躺在床上,震惊的面色都变了。
丫鬟颔首,“回夫人,没有小厨房了,管家说,日后夫人用饭,也要到府上的大厨房去领。”
李慧芝惊讶张口,“什么?那我补身体的血燕,茯苓糕也从大厨房领吗?”
丫鬟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李慧芝猛拍了一下床榻。
“若是大厨房还有,那婢子就去给夫人领……”丫鬟小声说道。
李慧芝瞪眼气结,“什么叫若是还有?”
她捂着胸口,气喘连连,“他说过,不会叫我受委屈,我在宫中是怎样的日子,他定叫我过的比在宫中更好!这就是他承诺的更好?”
小丫鬟不做声。
“府上为何会突然缺了人手?”李慧芝忽而皱眉问道。
小丫鬟低着头,“夫人,您还是别问了。”
“我怎么就不能问?我还是这府上的夫人么?不过是病了在床上躺了两日,这府上中馈,都要被管家给架空了!”李慧芝怒道,“说,不说我把你也发卖出去!”
小丫鬟舔了舔嘴唇,紧张道:“将军添了两房侍妾,她们身边没人伺候,所以……”
李慧芝脸面一黑,眼睛一翻,气昏了过去。
“夫人,夫人?”小丫鬟吓了一跳,连忙喊她。
后来忙不迭的请了大夫来,说她又动了胎气,若不好生养着,这孩子只怕都要保不住。
李慧芝恨得牙根痒痒。
“夫人不可再动怒动气,更不可心怀怨恨,不然腹中孩子难以康健……”大夫劝告的话,她全然听不进去。
周炎武许是对她冷了心。
便是听说她动了胎气,竟然也没来看她一眼。
……
周府上的事儿,萧玉琢没打听。
她正忙着编撰她的菜谱食案,有大用处呢。
聚贤楼自从推出了她交给他们的三道菜以后,生意大为红火。
庖厨根据她教的方法,也试着烹炒别的菜式。
可她用的调料稀奇古怪,有的是香料,有的是药材,还有的什么都不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东西,她都能加到锅里去。
且这些东西加入锅中的时候也有讲究,火候,油温等等,都是学问。
庖厨自己试了几个菜式,结果食客根本不买账。
最受欢迎的还是萧玉琢卖给他们的菜谱。
孙掌柜再也不见她来卖菜谱,便有些急了,四处跟人打听这位玉娘子究竟是哪家的娘子。
醉乡楼的水香,也听说了孙掌柜在打听玉娘子的事儿。
她如今正赋闲在家。
她送了礼给越王府,也送了漂亮姑娘给周将军。
可衙门里仍旧不叫她重开醉乡楼,方方面面的挑毛病。
她在衙门里有好些老关系,可如今这些老关系,都躲着她不见。
水香心里头明白,定然还是有人在给她使绊子。
她这日寻到聚贤楼,命人请了孙掌柜。
“听说掌柜的您在打听一个人?”水香笑着问道。
孙掌柜点头,“是在打听一个有缘之人。”
“还是位漂亮的小娘子?”水香问道。
“诶!怎么能这般轻浮的说人家?人家可是端庄的世家娘子!”孙掌柜低声呵斥道。
水香点头一笑,“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底了,咱们呀,说的定是一个人!”
孙掌柜闻言一喜,“当真?你也认识那娘子?”
“人称玉娘子,是不是?皮肤白皙通透,面色红润,说话时常常带着笑,叫人既觉得她端庄,又觉亲切?特别是她那一双眼睛,水灵灵波光潋滟,叫她整个人看起来都灵动非常?是她不是?”水香说道。
孙掌柜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呀!妈妈这般熟悉,是同娘子熟识?”
“可不是,我同那位娘子,还真是有些渊源呢!”水香抿了口茶。
孙掌柜连忙朝她打听,哪里能拜会玉娘子?
水香放下茶碗,扯谎道,“我前些日子才拜会了娘子,你为着什么事要见娘子?”
“呃,这个嘛……”孙掌柜皱眉不肯说。
“哎,你瞒着我作甚,娘子她从不在意这世俗的眼光,她和这世上的小娘子大有不同,要不岂能结交我这种人?”水香试探道。
孙掌柜这才说,他是想从娘子那儿买菜谱,娘子手中有世家食方秘笈。
“世家的食方秘笈,岂能随意出售?”水香惊讶道,“你定是骗我,我跟老哥哥你说实话,你竟糊弄我!”
孙掌柜连忙摇头,“哪里敢糊弄妈妈你?娘子上次就曾出售食方给我们,不然我们这生意岂能越过仙客来?”
水香微微一笑,计上心头。
她将刘兰香所住那院子的地址,告诉了孙掌柜。
“找到这刘姓的小姑娘,就能找到玉娘子!”
孙掌柜再三谢过水香。
水香离了聚贤阁,竟然直奔越王府。
越王府的门房不放她进去。
她倒也不纠缠,就在门口等着。
见越王殿下骑马归来,她立即就冲了上去,“越王殿下,奴家有事要禀!事关玉娘子!”
越王本想叫人将她打走,听闻事关萧玉琢,才抬手叫人退下。
“让她进来。”越王冷声道。
水香被放进越王府,跪在府上花厅里,面对着面色沉沉的越王,她心下忽而有些没底了。
“玉娘子得越王疼惜,实在是越王恩慈,但玉娘子竟然在外头丢越王您的脸面,实在是叫人……齿寒呐!”水香唉声叹气道。
李泰微微皱眉,“什么叫丢我的脸面?叫谁齿寒了?你进越王府之前,没学过如何说话么?”
水香心里头一颤,“最近有个孙掌柜,到处打听卖菜谱的玉娘子,我去一问,还真是越王府里的那位玉娘子!”
李泰面上有惊异之色。
水香瞧见,放下心来,这事儿,果然是背着越王的!
“玉娘子住在越王府里,却要做买卖得钱财,这不是丢越王您的脸面么?偷盗王府菜谱去卖,不是叫人齿寒么?”水香痛心疾首的拍着胸脯,“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女子?真叫人……”
“叫人什么?”李泰突然开口,迷眼看着水香。
水香心头一颤,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之气,四下弥漫。
“真叫人不齿”几个字,卡在她嗓子眼儿,不上不下,简直要噎死她。
李泰哼笑一声,“她想做什么,还容得你置喙?我尚且不曾论断她,由得你对她说三道四?”
水香听得一脸茫然,还有男人不在意这些的吗?
越是位高权重的男人,不是越在意脸面?
“你说关于她的是事,就这些了?”李泰冷笑问道。
水香点了点头,“是,再没别的事了,可这些事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有损越王您的声威?”
李泰冷哼一声,“来人,将这无知妇人拉出去,鞭笞一顿,扔出府外。”
水香连连求饶,越王甩手去了内院。
她没在越王这儿讨来好脸儿,还被鞭子打了一顿。
被人扔出越王府的时候,她真是欲哭无泪。原想着能借着这事儿,叫越王恼了那玉娘子,她也好在醉乡楼开张的事情上,在越王面前求情。
这下可好,情没求来,倒是讨了一顿打。
水香回到醉乡楼,心里恨恨,“原本不想惊动主子,你们这般逼迫,真以为醉乡楼就这些依仗么?哼!咱们长安城里头也是有人的!”
水香被赶出越王府,越王却是直接去了萧玉琢的院子。
“强行带你离开长安,把你藏在越王府里头,又让你和景将军生了误会,都是我一意孤行造成的。”李泰看着萧玉琢说道。
萧玉琢合上正书写的菜谱,起身狐疑的看着他,“越王是来道歉的?”
李泰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若有什么需用,库房的银子你尽管支取。”
萧玉琢微微一愣,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缺什么。”
李泰眼眸微垂,半晌他才点点头,“随你。”
她一定要跟他保持这样的距离,他越是想要靠近,她就越想要逃离?
如果逼得太紧,也许会适得其反。
李泰又深深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萧玉琢看了看着身边伺候的丫鬟,狐疑道:“他这是怎么了?”
丫鬟们也不解摇头。
同样茫然不解的,还有宫里的德妃娘娘。
圣上恩准景延年私下拜见德妃。
景夫人见到自己的儿子,甚是欣慰,听闻自己的儿媳孙子都好好的活着,她几乎喜极而泣。
可听闻景延年夺回了儿子,却把儿媳扔在宛城,她迷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撇下玉玉?”
景延年哼笑一声,“是她自己不愿回来,她又不是一两岁的孩子,由得我像夺回重午一样,把她夺回来?”
景夫人更是听得一愣一愣,“夺回?你自己的儿子,为何还要夺回?你们先前不是已经和好了?怎么会又弄成这个样子?”
景延年轻哼,似乎懒得解释。
景夫人皱眉,“定是有什么误会,什么事不能夫妻两个好好坐下来商量?一定要凭着你的意思,或是凭着她的意思,有商有量不好么?”
“母亲别操心了,我来告诉您一声,就是不想叫您担心的。”景延年漠然说道。
景夫人叹气,“我怎么能不操心?我早盼着抱孙子,如今在这深宫里头,这愿望只怕再也没办法完成了吧?如今只盼着你们两个好好的,孩子也好好的,可你们这……”
景延年沉脸坐着。
“你当初没有爹,已经够可怜,你把孩子从他娘身边夺来,那孩子不就更可怜?”景夫人咬牙低声说道。
景延年冷哼一声,“我一个人也能把孩子照顾好,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她想错了。”
景夫人按了按额角,“谁对谁错有什么重要?这是过日子,不是过堂!和和美美的才好啊!”
“和和美美?我若不把重午抱回来,只怕重午要管别人叫爹,他们母子跟别人和和美美了!”景延年眸色暗沉。
景夫人吓了一跳,“那不能,玉玉不会的。”
景延年眼前出现的却是那日情形,越王抱着他的宝贝儿子,温声哄着,舀着乳汁一勺一勺的喂进他儿子的嘴里。
见她回去,越王抬起头来,看她一眼,温声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那语气,那神态,还真像是相公责备贪玩的妻子!
他站在那里算什么?自己的妻儿都落入旁人手中!
景延年胸口发闷,哈的笑了一声,这笑声扯得他胸口闷闷的疼。
“定是有什么误会,你是急脾气,玉玉性子也强,你们两个若是非要较着劲儿,那受苦的是孩子!”景夫人温声劝道。
景延年一脸的不耐。
景夫人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心里。
忽而殿外有个宫人,探头探脑,神色焦急。
可景延年和德妃说话,将人都遣在殿外,宫人不敢贸然进去。
景夫人还要再劝,景延年却瞧见那宫人。
“什么事探头探脑?进来回话?”景延年开了口,那宫人连忙躬身进来。
那宫人先给德妃请了安,又伏在景延年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只见景延年脸色倏尔一变,立时起身。
“怎么了?”景夫人被他弄得心惊胆战。
景延年皱眉,“府上有些小事,母亲不必挂怀。”
“你……阿娘的话,你可曾听进心里?若有机会,你定要好好跟她说,你是什么想法,她又作何打算,好好商量……”景夫人的话还没说完。
景延年已经拱手告退,急匆匆的离开了殿门。
景夫人出不得宫,站在殿门口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满心焦灼。
景延年疾奔回府,大步流星的冲进内院,“重午怎么了?可曾请了大夫?”
照顾重午的奶娘紧张跪地,“大夫看过了,在花厅里等着将军。”
景延年进得里间。
只见重午的小脸涨得通红,他呼吸急促,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
这么小的孩子,即便难受也说不出口。
看着他一脸病态,景延年拳头攥紧,心头闷痛。
他只恨自己不能替儿子难受,替儿子痛苦。
他小心翼翼的将重午抱在怀中,伸手探上孩子的额头,“怎这么热?”
“是,还在发热,大夫说……”奶娘正要解释。
景延年已经抱着重午去了花厅。
大夫正在花厅里坐着等他。
见他焦急而来,大夫连忙起身拱手,“见过将军。”
“胡大夫不必多礼,这孩子今晨还是好好的,并未吃着凉着,为何突然发起高热来?”景延年问道。
大夫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将军,恕胡某问句不该问的?”
景延年微微皱眉。
“这孩子还不到半岁,他的母亲呢?”胡大夫目光幽幽的看着景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