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灵异肉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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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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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送上救护车,努力地搜寻柳含烟的影子,可是只觉得眼前来来去去都是人影,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只看见我救起来的那条小哈巴狗儿跳上了车,守在我的身边。

盛饭大哥陪我去了医院,我的双腿受了伤,身体除了有些虚弱并没有大碍,只是一直没见到柳含烟。而盛饭大哥又是时而来了,时而走了,我的脑袋一阵清醒,一阵迷糊,居然一直没机会问柳含烟的事情。大约过了半个我月,我已经完全清醒,开始坐在轮椅上,盛饭大哥来看我,我就笑着坐在门口。他惊喜地说:“下床了!好多了!”我嗯啊了声。他说:“正好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快吃吧!”说着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些包子。我摇摇头,在这里吃喝都有人照顾,我说:“盛饭大哥,柳含烟呢?她怎么样了?”盛饭大哥咳了声,说:“她在另外的病房,特别监护,我们都见不着,不过你放心,医生们肯定能把她给救过来。”我说真的?他说:“真的再没那么真了!”又说:“你知道吗?你们两个人现在是巾帼女英雄呐!报上都登了你们的事迹。”我啊了声,说:“没必要吧。”他说:“怎么没必要?这种英雄事迹就该宣扬。可惜你一直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又没身份证,报上只登你是无名女英雄。”我知道柳含烟还活着,已经放了一大截的心,这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盛饭大哥说:“唉,你叫什么名字?你现在告诉我啊!”

我说:“叫什么名字有那么重要吗?我叫你盛饭大哥也觉得挺好的。”

他说:“你以后可别再叫我盛饭大哥,我告诉你,我有名字。我叫柯义兴!”我忽然想起了柯义邦,暗暗地猜测他们两个人之间有没有关系。又发现他们的名字合起来就是“兴邦”两个字,不由地吃了一惊,难道他们两个人是亲兄弟?这样一来,我更加不敢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蝴蝶。他笑了起来,说:“你该不是随便编人名字骗我吧?还真有人姓蝴的?”我哂哂地笑,“古月胡,呵呵,谐音,谐音……”其实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蝴”姓,也许百家姓里偏偏就有这个姓呢?到今,我没有仔细地查过。

我说:“柯大哥,我想见见柳含烟。”

柯义兴说:“她真的很好,你不用这么着急,等你的腿能走了,我就带你去见她。”我说:“不行!我现在就要见她!她是不是情况不好?你上次说她在特别护理室……”柯义兴忙打断我的话,“你别乱猜了,她其实已经走了。”“走了?”柯义兴说:“她转到别的医院去了,你放心,她是女英雄,有许多人照顾着她,她不会有事的。”我猛地抓住柯义兴的手,郑重而紧张地问:“你只需要告诉我,她是不是真的活着!柯大哥,你别骗我!”柯义兴皱了皱眉头,耐着性子蹲了下来,看着我的眼睛,半晌,才慢慢地说出三个字,“她活着。”

只要她活着就好。我们总能见面的。我喃喃自语,“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与我生死相依,患难与共。你知道吗?她明明可以跑出去的,但她就是因为不想把我一个人扔在那儿才滚到里面来。如果不是她,也许我早已经绝望了,如果不是她要求听故事,我也不会在讲述中忘记身上的重负和疼痛……是她救了我……”柯义兴的眼里似乎有泪花在涌动,“我明白……我明白……”

……我在医院的时候,我一直等着警察来抓我,我相信他们会识破层层真相,知道蝴蝶就是路小青,但是直到我的双腿终于可以再次站立,我仍然没有等到警察。我天天带着小哈巴狗儿站在医院的门口向外张望,内心里渐渐焦急起来。

我没有勇气去公安局承认我杀了人。但我又盼望早点结束这样绝望而焦虑的等待。我杀了三个人,我内心里的罪恶感使我生不如死。柯义兴每天都要陪我在医院门口站一会儿,有一次他问:“你在等什么?”我说:“等警察。”柯义兴说:“为什么?”我摇摇头,我说出真相的勇气在砖石下面面对着柳含烟的时候全部都用完了。结果第二天,我远远地看见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向我走来,他们甚至对着我笑了笑。

我觉得自己刚刚好起来的腿在瞬间恶化了,阵阵发软,我似乎看到他们拿出手铐,站在我的面前说:“路小青!你杀了人!我们现在要把你抓回去进行审判,你将会得到严厉的惩罚!”就在我跌倒在地那一刻,柯义兴扶住了我,“蝴蝶,你怎么啦?”我颤颤地伸出手指,指着还在向我走来的警察,“警察……”柯义兴诧异地说:“你怕警察?”这时候,那两个警察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但是他们并没有停留在我们的面前,而是对着我们有礼貌地笑了笑就进入了医院。

我又惊又喜又失望又失落地低喊道:“警察!警察!他们,他们不是来找我的!”

……

半年后。

我离开医院已经有半年时间,期间与柯义邦一直有联系。他真的像我的大哥,没事对我噱寒问暖,常常会爽笑着说:“到哪儿了?是不是到了南半球?我做飞机能赶上你吗?”“唉呀!今天这里下了场雨,凉得跟冰似的,我觉得温度再低点儿就是雪了,你那儿下雪了吗?”“蝴蝶,你别去找柳含烟了,有缘自会相见,无缘对面不相逢,你何必这么执着?”我渐渐地对他的电话有了依赖,无论走到哪里,听到他的声音,我就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空虚的心也被渐渐地填满。

据柯义兴告诉我,柳含烟转到了一所著名的大医院,但是等我出院找到那里的时候,却没有得到她的任何资料。我怀疑柯义兴骗了我,但是真相是什么呢?我不敢想。所以我开始了漫无边际的寻找。其实种种迹象都表明,我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她。但我还是寻找着,似乎如果不这样做,我就无法活下去。这也是我没有自守的原因之一,我不怕死,不怕被关在小房子里当囚犯,被带到工人或者农场进行改造,但是我怕我再没有机会去找柳含烟,我不要她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在这样的流浪与寻觅里,到了第二年的清明节。我返回了灾区,去祭奠那些在灾难中失去了生命的亡魂。小哈巴儿狗来到了故地,它显得特别活跃,似乎还没有忘记这里曾经是它生活过的地方。但是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一栋栋新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一条条平坦的大路向外无限延伸,绿阴树下,又有老人扎堆儿聊天。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了那次灾难的惨烈,实在无法相信这座新兴的城市曾经有过那样的灾难场面。

我给小哈巴儿狗起了个名字,叫重生。

这对它有着双重的意义。第一层意义,它确实是重生过的,是我使它得以重生。第二层意义,重生是董柔送给我的那套假甲样版的名字。每次叫重生的名字,都有种难以言说的亲切,身体内涌动的力量使我欣喜。重生!这是个多么美好的词语,这是我听过的最美丽的语词。

我终于决定回到我和董柔的城市看看。

我本来猜测,柳含烟是绝不会回到那座城市的,因为有窦梦茹死去的那样沉重的阴影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但遍寻她不获的时候,我还是决定回城市里去看看。要回到这座城市,对我来说同样需要巨大的勇气。不但因为我曾在那里杀人,也因为我的爱恋,我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爱恋。我始终没有仔细地想过我的爱情,是舒不凡?是叶知秋?亦或是柯义邦?甚至是——董柔?

我内心里真正需要的,总是与我的人生大相径庭。所以我不再执着地研究这些研究不透的东西。顺其自然,珍爱生命,尊重情感是我在这次灾难中学到的东西。当然,这说起来是比较容易的,做起来还是有相当的难度。从车上踏到实地上的第一步,我就已经开始踹踹不安。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叶知秋、董柔还有柳含烟。我看了眼跟在身边的重生,它也仰起脑袋看着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都是无辜又善良的东西。我无法想象,如果这样一双眼睛长在某个人的脸上,将会是什么样的?我没有搭车,漫步在街头巷尾,我在兜圈子,我绕着我曾经生活过的每一个地方兜圈子。

最后,我还是决定去见一个已经不能够再对着我说话的人。我承认我很卑鄙,我在欺负她不能够再说话。

我站在窦梦茹的墓前,我一直在想,当她赤身裸体地躺在松林雪地上的时候,她到底在想什么。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答案了。因为我没有遵照她要我遵守的诺言重复她的人生。我想有些人生是不需要重复的,也不需要被别人理解,有些人生,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人生。苦乐酸甜,至死都是独自品尝。我这么说对她来讲是很残忍的,但我也正过着这样的人生,虽然是与她的人生截然不同的。

我给她的墓上献了束白色的百合。

我远远地看着董柔的饰品店,店面换了牌子,由原来的“董柔饰品店”换为“白蝴蝶精美饰品屋”。门前白色的秋千椅依然如因地慢慢摆动着,门帘却由原来的素色珠链换成了色彩跳跃的彩片门帘。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董柔可能变了很多。因为从前的她,虽然不喜欢黑白两色的单调,也绝不会喜欢这样跳跃的颜色。我只是这样看着,眼睛就已经湿润了。每遇到有关她的所有事,都有怎么也抹不去的心酸在我的心底深处涌动,只想大哭一场。我在心里默默地说:“董柔,你知道吗?我差点被埋在砖石下面再也出不来了,我差点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饰品店里的生意似乎不错,一直不间断地顾客进进出出。我坐在对面的小菜馆里,点了回锅肉和洋葱羊肉,还有几个凉菜,营造出喝酒的意境来,然后边盯着董柔的饰品店看着,边小杯小杯地啄着辣酒。酒向来能给我勇气,不喝酒,我不敢去见她。我无法想象,当初我杀了叶知秋,是何尝的痛快淋漓,自己却一走了之,留她收拾残局。我现在为此而痛悔,但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到那时候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