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朦胧中苏醒过来,看到姚蔷红肿的双眼,也听到娇娇远处的哭泣声,肩上剧痛仍未止歇,他张嘴想要安慰姚蔷,嘴唇干涩,喉咙沙哑,竟然说不出话来。
姚蔷捧住他的脸,心疼说,“你别乱动,他们去找罗驼子了!”
“谁?”石天干哑的喉咙中挤出一句。
门外爽朗的叫声传来,“是我,莫狼!”
莫狼手里提着罗驼子的脖子,几乎把他揪到了这里。
石天四处望了望,四下黑漆漆的有些潮湿,自己就睡在铺满蒿草的石阶上。
姚蔷看出他目光中的疑惑,当即解释说,“多亏了你这些朋友,这是旧时代留下的地下防空洞,是他们的家,你惹出事了,蓝羽派人全程搜索你,莫狼就把我们大家带到这里了!”
石天一听,怒火鼎盛,五年来,他好胜心极强,到了偏执的地步,这次竟被一个小城邦里的人逼到这个境地,胸口发闷,紧跟着喉咙一甜,又吐出血来,脸色更加惨白了几分。
“石天哥哥!”见石天又吐血,娇娇一声惊呼。
莫狼在罗驼子即将谢顶的脑门上猛地一拍,一声脆响,“妈了巴子,你愣着等屎吃?还不快治!”
罗驼子畏首畏尾的为难说,“蓝羽四处找他,他现在是撒旦城的公敌,要是被贵族知道,我就惨了!”
莫狼脾气火爆,见罗驼子这胆小的样子,张开嘴露出一口锋利的狼牙,指甲暴涨,成五把锋利匕首,他猛地掐起罗驼子的脖子,“你想的太远了!现在的事做不好,你活不到明天!”
“息怒,息怒,我治,我治还不行么!”
水蓝色的言灵之力顺着罗驼子的手换换流入石天的伤口中,他脸上的外伤,被刚锥洞穿的伤口逐渐复原了,可他仍旧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罗驼子也疑惑起来,“奇怪……”
姚蔷急忙道,“怎么?”
罗驼子目光变得专注起来,他用小刀在手指上划出一条伤口,才一接触石天的身子,顿时觉得一股吸力将他体内的血极速抽离而去,他大惊失色,赶忙脱手,一只手已经惨白,显然失了不少血。
再看石天,脸上竟恢复了红润,他全身颤抖,嘴角带着舒适的笑意,良久后,他伸展全身,骨骼脆响之后,人也坐了起来。
娇娇嬉笑,“罗驼子,你有两下子啊!”
罗驼子脸上却仍有惊色,“他……他吸了我的血……”看石天的表情就像看鬼一样。
欣瑶黛眉微蹙,只有她知道“血祭”言灵的事情,她坐下盯着石天,眉宇中带着责备之意,“你是笨蛋还是小孩子,怎么那么冲动,你知不知道胡乱用那个言灵会死人的!”
石天不理会众人,径自沿着梯子爬出去,他仍有些虚弱,但已经基本没有大碍。欣瑶怒哼一声,“怪人!”
半夜十分,石天游荡到城中最高的瞭望塔顶端,坐在边缘,俯视城中蝼蚁般的人。
“蓝羽说的没错!”石天喃喃自语,“言灵的力量在于在于意念,我虽然兼具多种言灵,可意念分散,没办法发挥出言灵最强的力量!”
他看着身旁低洼处的积水,渐渐入定。
念力令平静的水面开始产生波澜。
他暗暗发力,直到水面波澜起伏。
“让水混乱并不困难,难得是能把无形之水塑造成特有形状!”
石天想到这一点,席地坐下,“蓝羽能把疾风控制成规则旋窝,还能用来禁锢别人,他的意志力远远超过我!”
他望着面前的水,“水比气更加凝实,我却连控制水都做不到!”
石天是非常聪明的人,聪明人和普通人只见最大的区别不在于智商,而是专注力,古今大凡成大事者,无一例外都是专注到极致的人,一旦进入自己的思考中,任何事情都打扰不了他。
三个小时过去,他丝毫未曾察觉,失败了一次又一次,面前一洼水仍然胡乱涌动,他的心也变得越发浮躁。
“为什么!”石天难以容忍钻研的失败,重拳砸在水中,噗的一声巨响,水花冲天而起,将他全身淋湿,冷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石天却全身怒意沸腾,喘着粗气,他失败了,意志力击中在一点,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他打算把水凝聚成规则的几何形状,三个小时里,他凝聚的水就没有规则过。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石天奋力坐起,再次聚精会神的看着地上的水。
额前一滴水低落而下,荡起层层水纹,水纹是规则的圆形,极美。
石天胸中若有所悟,“这就是自然的力量么?一滴水的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我却做不到!”
他仰面倒在地上,胸口极其窒闷,他脑海中时常出现蓝羽那张脸,他轻而易举的说出石天所有的缺点,并带给他无形的压迫之力,竟然逼的他连自杀的言灵都用上了。
他看着静谧的夜空,眼睛许久也不眨一下,天亮了,不久又暗下来,他在脑海中过滤着每一个细节,思考他跟蓝羽的差别到底在哪儿。
黑夜再一次变为黎明时,石天仍觉得头脑中一团乱麻,他抱着脑袋挣扎,捶打地面,可想不通的那个环节却仍然在那里。
两天两夜在他的挣扎与思考中转瞬而过,他面容憔悴,下巴布满胡茬,眼神黯然像得了疯病,漫无目的的起身,在大街上游荡,脑子仍然在飞速运转着,也不看路,路人都以为这是个精神病。
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偷偷跟了石天几条街道,看准时机,在石天身上一撞,在一转身,石天只一个趔趄,也不理会他,而钱袋却已经被这人拿在手里。
小偷跑到墙角打开钱袋一看,满满的金币把他吓傻了眼,“难道是贵族?”
石天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路中间,迎面传来一阵急切的声音,“前面那个人,让开!让开!”
三匹黑马拉着一辆欧洲中世纪时期流行的马车迎面而来。
石天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迎着三匹高头大马走过去,他低着头,视线在地上,头脑在思考。
“妈的,竟然是个聋子!吁!”车夫见这人丝毫不懂,眼看马蹄子就要踩上石天,赶紧拉扯缰绳。
三匹马一时却也停不下来,石天仍然被撞飞了出去,仰面摔在路上,头砸在地面,他这才反应过来,眼前已是一片血红。
车夫没好气的说,“撞死你个臭聋子,好端端的挡你大爷的路!”
石天擦掉眼前的鲜血,头上的伤口看来不小,温热的血不断滑落而下,石天迎着车夫走过去,依然面无表情,不过按他现在的性子,这个车夫八成要死。
“他受伤了,把他拉上来!”一个及其轻柔细腻的女子声音从车中响起。
“夫人,这是个疯子!”
“按我说的做!”一只纤细修长的玉手掀开帘子,露出一张干净精致的面孔。
石天心中一奇,什么人能在这个城邦里这样招摇过市?
见车夫递过来的皮鞭,意图是把他拉到车上,石天不理会,一跃便上了车。
一个身着近身水绿礼服长裙的女人坐在车中,裙下两条玉腿修长洁白,很是养眼,她捋起挡住眼睛的青丝,对石天说,“抱歉撞到你,跟我回去包扎一下!”
女人说话声音恬淡轻柔,让人有种全身松弛下来的舒适感,就连石天那颗躁动的心也安静了不少,这个女人看上去非常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眼睛不算大,倒也不小,不及欣瑶惊艳,不及姚蔷抚媚,却有一种独特的恬淡安宁的美感,这令十天想起很多年前一个流行的词语,“文艺范儿”。
他见过了太多的人,早已经没有丝毫害羞的品质,他从头到尾的打量着这个气质独特的女人,女人被她注视着,薄唇勾出一抹笑意,“我叫梅小茹,很高兴认识你!”
“石天!”石天点头回应,侧脸颊一阵温热感传来,头上的伤口仍然在出血。
梅小茹在一只银色的精致手包中抽搐一条雪白的丝巾,带着淡淡的清香递给石天!
石天见那丝巾下面印着一个“梅”字,觉得这女人一定是个极其注重生活品质的人,每一个小细节都彰显这一点。
车子停在一个华丽的有些夸张的欧式建筑之外,门开了,在一众仆人的追随下,马车进了宽阔的庭院。
石天跟随绿衣女下了车,这里每一个仆人都称呼她为夫人。
“撒旦城里有几个女人能有这么大的排场?”石天猜测,这个女人地位不低。
女人叮嘱仆人带石天去治疗,石天这才知道,贵族都有独立的医疗机构,而千百平民中,只有罗驼子一个拥有医疗言灵的人。
他从仆人那里已经打探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信息。
这是撒旦城城主,“独眼龙王”的第十七个女人。
洗去身上的血,石天向着正宅走过去,那个车夫站在门口伸手将他拦住。
“你怎么还不走!”车夫一直看他不顺眼,他女主人善良,他可不具备那种品质。
石天说,“我去道谢!”
“不必了,快滚!”车夫满脸不屑。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阻拦!”石天戏谑的微微一笑,笑容中充满恶意。
车夫刚要破口大骂,门里面飘出一串动听的琴声。
“是钢琴?”石天心弦一颤,多少年没听到过音符了?
乐队的往事汹涌着回归他的脑海,他又想起那间小小的排练室,想起那些年,沉浸在音乐中快乐的日子。
“主人练琴,你若搅扰了她的性质,保管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车夫刻意压低声音,仿佛怕扰乱了琴声似的。
“《alwayswithme》”石天喃喃说出了这首钢琴曲的名字,这是他曾经热爱的曲调。
石天抬起头,不管弹琴的是谁,他一定要去看看。
想到这儿,石天旁若无人的上前开门,车夫咦了一声,抬脚踹过去。
石天轻易的把车夫的脚踝凭空攥住。
车夫惊讶的瞪大了眼珠子,“你敢反抗,你知不知道这是谁家?”
“啊!”紧跟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这条腿的骨头被石天掰断了。
梅小茹坐在白色的钢琴后面微眯着眼睛,纤细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像舞动的精灵一般,欢快的跳跃着。
一声巨响,大门破碎,车夫凌空飞过来,重重撞在钢琴的腿上,梅小茹吓的惊呼起来。
破碎的门框上,石天有力的身影缓缓走进。
梅小茹恐慌的站起来,车夫满脸是血,右腿小腿竟然被弯着了九十度,他口吐白沫,失去了意识。
“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我是……”梅小茹害怕的不住后退,想要说出自己的身份。
石天却在钢琴凳上坐了下来,自顾自的说,“这是个很简单的曲子,不过你弹的不错,我也会一点点。”
以前乐队的键盘手,静静小时候是学钢琴的,到了大学才开始谈键盘,她总是在休息的时候弹一些古典名曲,但是大家对古典研究不深,欣赏不了,静静就找来久石让的曲子弹给大家听,石天印象最深的有两个,一个是《那个夏天》,另一个是享誉全球的《天空之城》。
初次听到天空之城,石天被那优美的旋律感动的热泪盈眶,他从小学爵士鼓,他喜欢狂躁的节奏,喜欢朋克,喜欢重金属,那还是他第一次被旋律打动,那天之后,他说什么也要学这首钢琴曲,他半点钢琴基本功也没有,却硬是在两天里练成了。
石天五年来第一次感到内心十分愉悦,他手指按下第一个音的时候,心中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