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章我曾提及,本书书名便来自“绿姑娘”。而“绿姑娘”亦是我在那个纯甄年代所喜欢的唯一一个女孩。
与“绿姑娘”的初次相识还是在乡村学堂之时,那时候的学堂破烂不堪,但却有花有草。我一如既往地没有完成作业,然后被老师惩罚去花坛除草。
我穿着一身白衣,手中拎着小铲,没走几步就到了花坛。
学堂的花坛不大,但花儿种类繁多,红橙黄绿青蓝紫,数不尽数,七彩缤纷。
对于除草一事,我的内心并不十分情愿。这并非是我不爱劳作,而是我对草儿有着特殊的情感。都说花儿美丽,但这种美丽若无草儿的点缀,那岂不显得单调?
在我看来,花儿的美丽虽然夺目,但草儿的美丽却让人从心底由衷佩服。平凡的草儿,以其平凡的身姿,彰显着不平凡的行为。再者,春意盎然,鸟语花香的大千世界,草儿为何就要被除去?那些最初赞美草儿的美妙语句与词语,如今却容不下草儿,实在是残酷至极。
我蹲下身体,每一次都会用小铲挖去大片泥土。我不忍心看着草儿就此死去,所以只能如此为之。好在草儿失去生命前,将它们移至别处。
太阳渐渐爬起,大地的气温逐渐攀升。忙活了一阵后,我的后背已经湿透。回头看看身后堆成小山的小草,我不敢犹豫,急忙取来学堂的独轮车,将草儿运走。
学堂的旁边有一坑与一河,坑是死坑,河是活河。死坑常年有水,坑中小鱼、小虾、螃蟹等物,时常成为学堂学生捕捉的对象。活河经常干涸,尤其是夏季,会出现断流。严重时节,甚至会出现河底泥土干裂的情况。不过现在还好,清澈的河水虽然未没孩童,但足够河流之物生存。
我推着独轮车先是到了死坑处,依照我往日的习惯,通常会把草儿重新植在死坑的旁边。一则,死坑距离学堂较近。二则,死坑中水的质量虽不及活河,但不至于出现干涸的季节。这样一来,草儿不会由此而枯死。
但今日,当我将独轮车推至死坑的时候,活河却一直在我的脑海中闪烁。尤其是那潺潺流水之音,如大自然的独奏,令人如痴如醉。不一会儿,除了水流声外,活河四周的绿地也出现了。蜂蝶相伴,燕儿追逐嬉戏。
脑海中的美景令我流连忘返,怀着望眼欲穿,我重新推起独轮车,向活河的方向走去。活河距离学堂有一段距离,需要走过一条羊肠小道。此羊肠小道除却扬长与曲折外,再无任何特点,与川蜀的羊肠小道相比,相差甚远。小道之旁,是一个巨大的,但已经废弃许久的寨子。
据说,此寨是民国时期,为了防御土匪而修建的,曾经经历过炮火的洗礼。后来寨子被攻破,不少人弃寨跳入活河当中,但活者仅二、三。虽然不知此话是真是假,但可以肯定的是,寨子修建的年代当是民国无疑,因为寨子所使用的砖块为巨大的老青砖。听我爷爷讲,这种老青砖只存在于民国至新中国初期,后来就逐渐被取代了。
过了小道后,活河便出现在了眼前。此时的活河,与我刚刚脑海中那涌出的景色相差无几,颇有惠风和畅,潋滟幽光之意。
寻得一处茂盛角落,我将独轮车中的草儿倾泻而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重植了起来。
正当我干得入迷的时候,一旁突然传来了小铲挖土的声音。我遍观四周,终是看到身后有一绿衣女孩正在挖草,这便是“绿姑娘”了。
“绿姑娘”低着头,因此看不清长甚模样,只知道她头上扎着个冲天鬏,两鬓头发自然下垂,天庭饱满,双耳如芽。至于她所挖之草,正是我刚刚植下的。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的内心有些气愤。草儿生命力本就不强悍,可经不起如此折腾。我走到她的身前,推了推她的肩膀道:“你在弄啥嘞?”
“绿姑娘”轻轻地“啊?”了一声,顺势抬头看向了我。她的眼神中略带惊慌,但那一双黑色的眸子晶莹无比,竟影射出我的面容。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我应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因为我还从未见过像“绿姑娘”这般如此漂亮的女孩。直至长大后,我仍认为她是这世间无与伦比的。或许,这就是最初的纯甄吧!
我顿了顿,然后开口道:“你干啥把这草剜走啊?我好不容易才重新种上嘞!”
“绿姑娘”呆呆地看着我,我也呆呆地看着她。突然,她拿起小铲与刚刚挖走的草儿起身离开了,而且是没有任何话语。
我本想追赶她,但大腿抬起后却又缓缓放下了。我知道,此时如果追上去,肯定会吓到她,这不是我想要的。至于那些被她挖走的草儿,我只希望她不是拿来喂羊就好。不过我笃定不是,因为学堂附近的“放羊女”我识得,可没有“绿姑娘”这天仙般的模样。她的话,最多用独一无二来形容。
我愣在原地,看着“绿姑娘”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野当中。
长出一口气,我的内心高兴极了,而这一起当然还是因为碰到了“绿姑娘”。既然“绿姑娘”能在这里出现,那说明其家一定住在附近。若是这样,那以后经常碰面是少不了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周之内,我每天都故意没做老师布置的课堂作业。自然地,我也就每天都去花坛除草,然后推着独轮车到活河旁,以期能碰到“绿姑娘”。但令人惋惜的是,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后,接下来的连续几天,她的身影都未曾出现。我自然是失望至极,不过我也不放弃,并决心将自己的计划贯彻到底。
然而,在我下定决心的同时,老师似乎也同样下定了决心。这一天清晨,老师拿着教鞭在我的脑袋上狠狠地抽了两下,然后指着我大骂道:“你这家伙,你是想弄啥?是不是不想干了?”
我知道自己有错在先,所以只得默默地低下了脑袋,向老师承认错误,并保证以后不会不完成作业了。但谁知,老师却说道:“我说嘞不是这,你跟我到花坛去看看。”
这下我就好奇了,于是急忙跟着老师去了花坛。同学们亦是感到有趣,便也跟去了。
到了花坛后,我发现校长、主任,以及负责花坛维护的老爷爷都在。
老师直接把我领到了校长旁,然后指着花坛道:“你看你干嘞好事!让你除草,你连花也一块给戗了。是不是再有几次,你要把花坛也给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