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的那座山,那片水,那阳光明媚的五彩斑斓,以及那个一身碧衣的人,都和我梦中一样,而唯一不同的却是观景的角度。
在画卷之中,那个一身碧色衣服的人出现在了画卷的左下角。而在画卷之中,竟然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红色的一群头戴珠钗,显然是个女子,不过出现在画卷之中的也只是她的背影而已。
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在我的梦境中见过她?或许我的猜想是正确的,但是,我却无法印证。
“这三幅画可都是我师父亲笔所做!”风之伟得意洋洋地说着,“师父非常喜欢这三幅画,每日总要看上许久才行我是从未见过师姑的,却也认得,正是师父的那幅画,看多了,见真人,自然也是熟悉的。”
“他为什么会画这些东西?”我注视着这三幅画,好似在自言自语。
“因为思念嘛!”风之伟一脸讨好的坐到了我的近前,“这几十年来,师父每日最爱看您的画像,总是看着看着就忘记了时间,您远在青丘,若不是思念,他干嘛会这么做呢?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吗?”
对于这样的话,我不知可否,冷箫像是一个会思念人的人吗?况且,更直白的说起来,我和他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深刻的交情,他思念谁都不会思念我。
“那是我做的三个梦。”冷箫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我的身后,习惯性的注视着这三幅画。
“今天是新人考核,所以我忙得有些晚了,你没有等着急吧。”冷宵习惯性的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十分惬意的喝着自己徒弟递到手上的茶水。
似乎在经历了青丘这种种事件之后,我仿佛真的沧海桑田80载,此时此刻的我竟一点也不害怕冷箫,不担心他是否会因为我的言语失当,而生我的气,并不担心他会不会因此批评我,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忐忑不安,此刻的我心中空空如也,反倒也是释怀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今年的新人都招好了吗?”我坦然的坐在他的对面,看着这张你有些苍老的脸,我又想起了宁轩博。
宁轩博和欧阳琴声一样,都是为了救我而死的,我曾经一度十分可笑的将冷萧当成了他,虽然他们两人长得极为相似,但是这却完全不同,可以说是一点儿也不像。
“马上就要进入10月了。”冷萧说着让风之伟将晚饭摆好,“这些年你是不知道,人间兵荒马乱的,能够安心修行的人是越来越少,今年这些新人,能招得一两个就算是不错了。”
“78年了嘛!”我依旧注视着冷箫,注视着这个好事上辈子认识的熟人,“人间之事,分分合合,你难道还不习惯吗?”
“你应该是想问我,为什么你一回来,人间就过了78年,是吧?”冷箫很自然的为我的碗中添了点菜,可是我却连抬筷子的想法都没有。
“难道你觉得我不应该问吗?”看着他那略显得意的眼神,我心中真是无名火起。
“你先出去吧。”冷萧之走了,他的徒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起身走到那三幅画前,说道,“青丘仙宫比邻天宫,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天宫的时间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青丘没有天宫那么长,所以三个月的时间也就过了人间78年而已。”
“你是事先就知道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或不说,对你而言有什么区别吗?”冷笑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透我的灵魂一般,望着那样的眼神,我甚至有些怀疑他是否拥有青丘的瞳力,“你已获仙籍,不老不死,三界六道之中时间,对你而言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没有意义?这是你自己想象的吧!”忽然之间我莫名的很想哭,口中发苦,强忍住泪水不可落下。78年的时间啊,欧阳琴生早就应该投胎转世,恐怕现在都已经是耄耋之年了,他应该不会再来青丘受苦,78年之后我该如何找到他,如此漫长的岁月可以抹平他在人界所有的痕迹,为什么要对我如此的残忍?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画这三幅画吗?”
我没有回答冷箫的这个问题,此时此刻的我对他的话没有任何的兴趣。
“这第1幅画,我画的最早。”冷潇好似在自言自语,就好像心中憋闷了太久,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他看也不看我,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
“对我而言,这已经是太久远之前的事了。”冷笑站在那幅画前,一动不动,仿佛入了定一般,“那一次,我被魔族的圣刀所伤,师尊是用你的血救活了我,自从那之后的很多年,你,你孔忆之的样子,总是会闯入我的梦境中。”
坐在一旁的我暗自腹诽:你不会是想说,沾上点儿血,难道就爱上我了吧。要真是这样情况的话,现代社会还怎么敢让人献血输血,那人类社会还不都乱套了吗?我根本不相信冷箫说的话。
不过我也知道这里是昆仑,不可能,也不应该,以常规思维来定义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还记得那个时候,地魔用灭,差点洗劫了八大仙宫所有新人,我把你救了回来,见到你活着,我的确开心极了,可是,可是你却告诉我,你爱的是他。”
冷箫的目光移动到了第2幅画上。
“你去了青丘,岁月对我而言,变得异常缓慢,忽然之间我的梦中全是这个人的身影,说实话,我并没认真的关注过他,但是我的脑中仿佛有一个声音,时刻提醒着我,我必须要弄明白他到底是谁。”
“欧阳琴声不会是你的噩梦,堂堂昆仑仙宫的掌门怎么会做噩梦呢”我看像他,他同时也看着我,他满眼都是难以置信,忽的,又绝望的移开了目光。
“至于这最后一幅画,我至今都没能想明白。”他伸手摸了摸画中的红衣人,“差不多从40年前开始,我便经常会梦到这个场景,我始终站在山顶向下望,水边的那个碧衣人永远站在相同的位置,我尝试着从悬崖上飞下去,用念力用幻术破解这一切,可是当我一靠近那片水域,我就会被惊醒,每次都是如此不过,我还是很喜欢这个梦,因为梦中的这个红衣人就是你。”
“你的意思是说在你的梦中,这个红衣服的人是我?”
“是的,从来都是你。”他注视着画面,仿佛想要即刻飞进去一般,“至少她长得和你完全一样。”
“长得一样,可当真未必会是一个人。”经历过宁轩博和冷箫一事,我深深的相信这个观点。
“或许吧,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他收回心神,坐到了桌边,“你在青丘的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青丘的消息闭塞,我也不好多加打探,不过看起来你和紫目仙者相处的似乎还不错。”
“在青丘学习瞳力的时候,我也梦到过这个地方。”这一次轮到我缓步走到那幅画前面,“通过青丘的幻术,甚至见过这个碧衣人的真面目,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也会做这个梦。”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冷箫听到我这么说,手中的茶杯险些跌落到地上。
“我到青丘没有多久就开始了,直到现在我还偶尔会梦到这个地方。”
“10多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仿佛掉进了火坑之中,全身烧灼滚烫,这双眼睛好似针扎一般,这场病一病好几年,整个昆仑的医仙全然束手无策,还是请来了师尊,才说是你在青丘出了事,我才会这样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在青丘的确差点中毒而死,不过我远在青丘,为什么会牵扯到你?”
“那是因为师尊当年为了救我,用了你的血为我续命,从那时起,你我同命相连,所以你的所有感受和遭遇我全都知晓也感同身受,也就是说,你如果没了命,我也得死。”
“可是你不会死,你是上仙,你是昆仑的掌门,即便我死了你也不会死。”
冷箫的这个说法对我而言太过匪夷所思,明哲仙尊怎么会用我的鲜血为人续命,这样的做法难道不会有为天道吗?
“师尊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发现你很特别,连天神都恐惧的圣刀,居然无法伤害你,这让师尊非常惊异,所以他才想利用你的这个特点来为我续命,在续命之后,你并没有受到影响,就好像你的命是无尽的源泉,可以无止境的分享,不过却不能与你分命,只能同你共命。”
“谢谢。”我面如寒霜,我有一种自己从头至尾都被算计了的感觉,“谢谢你们还惦记着我的小命。”
“你还想去人间吗?”冷箫并没有理会我的不悦,直接进行下一个话题。
“当然要去!你答应过我的,我从青丘一回来你就不送我回到人间。”
我直直的注视着他的双眼,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动用了瞳力,进入了他的大脑。我非常希望自己此时此刻没有这么多理智的束缚,能进入他的大脑一探竟,以解答心中所有的疑惑。但是很可惜,我无法说服自己放下所有的理智,因为,我始终还是我。
“可是现在这种样的情况下,你难道还要去人界吗?”他朝我靠了过来,我却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躲。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我始终注视着他,我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变得锋利起来,“你难道是怕我会死在人间,因而害了你的性命吧?”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他有些抓狂,这是从前的冷箫,绝对不会出现的一种情绪,“78年了,你终于回到了昆仑,你难道不应该和我在一起,一起留在昆明吗?”
“和你在一起?”我冷笑了两声,“冷掌门,是你没有睡醒,还是我方才没有听清,你居然让我和你在一起,你在说出这句话之前,你应该先想清楚自己的身份,或许那样对你我都能更好一些。”
“你是昆仑的仙者,让你留在昆仑有什么不好吗?你留在我的身边你可以进步的更快,难道这样不对吗?”
“看来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可是如果你真的了解我的话,你就应该知道,我根本不在乎能不能进步,对我而言,我可以当多大的神仙,我早就已经无所谓了,甚至能不能留在昆仑我也不在乎,我必须要回到人间,因为只有人间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既然如此,那你当初又是为了什么,拼尽全力来到了昆仑呢?”听到了我这样决绝的话语,冷箫,有些生气了。
“直到今天为止,难道我当初为何要来昆仑,你是真的不知道吗?”我也有些愤愤不平,我觉得自己很是可笑,当初费尽千辛万苦才能留在昆仑,而如今却要想方设法的离开,真是人生万般不由人啊。
“就是因为那个宁轩博吗?”冷箫注视着我的目光中满是怒气,他如此狼狈的样子,当真吓坏了,正准备进来为我们添茶水的风之伟,这位冷箫的首席大弟子,吓得放下茶壶掉头就走了。
“没错,我最初以为你就是他,可是我后来明白,两个人即便长得再像,不是一个人,永远都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是欧阳琴声已经死了,他死了很久很久了,他是被灭,吞噬掉的,连同他的灵魂也一起消失了,即便你为此去了人间,你也永远找不到他!”
我深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冷箫怎么能如此残忍的说出这句话呢?我没听见,我不愿听见,我也不会相信。欧阳琴声当时是那样的淡然,他让我放心,他一定没死,他一定在人间的某处等着我。
“能不能找得到他,那是我的事,这样的小事我就不劳冷掌门操心了。”
我和冷箫聊得很不愉快,我说完话转身就要走,他却好似非常伤心一般,哭了出来。
“就是因为我是昆仑的掌门,你才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吗?”
“你知道你和宁轩博最大的不同在哪里吗?”那欢欢的吐出一口气,放松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我之所以会来昆仑,正是因为这是他的遗言,他为了救我放弃了生命,我认识他的时间并不长,可能对他并不了解,但是他做选择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疑,所以你放心,我现在完全清醒,我很清楚你是谁。”
“还有,”我走出大门两步,复又转回身来“我是一定要回人间去的,你如果愿意帮我安排可以来找我,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以我现在的能力,恐怕昆仑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住我,我并不希望这里有什么不愉快的记忆,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
说完这些,我头也没回的,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