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加的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午夜的时候所有人基本上都已经睡着了。
可今天尤为不一样。
月凉如水的夜晚,聚集在市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
中间有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仿佛要将沉睡的神灵唤醒。
可神灵如何有时间理会凡人的哀愁,即使这个凡人是数十年如一日全心全意信奉者他的教徒。
几个胆大的人合力将突兀竖在那里的十字架放了下来。因为这一动,捆在上面的尸体摇晃着又从划开的肚皮里掉落了一堆黏糊糊的肠子。
声音嘈杂了起来,有人叫来了警察。
封锁了现场,不再让人靠近。
说是警察其实就是当地的武装部队,兼职着治安安保的工作。见惯了“大场面”的部队,突然看见这血腥的一幕也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周北川拉着有些僵硬的秦沐歌转身往回走,她不断的想回头看看那个还在呼喊绝望的母亲,可周北川半搂半拖着她往前,用身体挡住了她回头的视线。
两个人回到秦沐歌的房间,周北川刚刚烧了壶热水回来,拉卡就焦急的推开了门。
“秦小姐,有治安警找你……”
他的话音刚落,两名警察就走了进来。
他们的态度还算客气,但配枪堵住了门口显然是不许任何人离开。
周北川挡在了秦沐歌身前:“怎么回事?”
拉卡在中间充当了翻译:“死亡的那个小孩在白天和秦小姐说过话,有很多人看见了,警察过来了解情况。”
“你们是华夏人?”两名警察问道。
“是的。”
“你认识死者么?”警察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不认识,但是见过。”秦沐歌抬手喝了一口水,又将手中的茶缸平稳的放在一边道:“今天白天……应该说是昨天,死去的那个孩子在市场上撞了我一下,我手中的陶罐碎了,我赔钱给了摊主。”
秦沐歌突然停了好一会,吐出一口气:“那个小孩后来追上我,送了我一朵花。”
她从窗台的水杯里将那朵紫色的小花拿出来。
警察拿过去看了看,他们低声说了几句。
又问道:“请问你看见那个摊主动手了么?”
秦沐歌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我看见了。”
“他将孩子抓了起来,差点掐死,对么?”
秦沐歌有些疑惑,谨慎的道:“摊主确实很生气,抓住了小孩的领子,不过他并没有伤人的意愿,而且在我付款了之后就将孩子放下了。”
拉卡原封不动的将秦沐歌的话翻译给警察啊,可还没说两句,警察突兀的打断了他。
即使听不懂当地的语言,秦沐歌也能从警察的语气里面猜出一些事。
警察又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甚至都没有要求秦沐歌的护照,更没有要求她留在当地,暂时不要离开,他们问完话之后转身就走了。
拉卡看见警察走倒是真心高兴了一会,他生怕他们找这两位的麻烦。
秦沐歌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他们就是这么办案的?”
拉卡道:“没办法,他们其实就是军人,肯定没什么侦探头脑。规章制度可能也不是那么严格……”
“我不是说这个。”秦沐歌摇头:“我怎么感觉他们好像有点要栽赃那个摊主的意思?”
拉卡摊了摊手:“应该就是例行怀疑吧,这真不关咱们的事,咱们没惹上麻烦已经够幸运的了。我看车子一旦准备好就赶紧离开吧。”
秦沐歌再想说什么,周北川将她拉着坐了下来:“咱们有咱们的事情。我们只不过是来摄影的,你忘了?”
秦沐歌看了他一会,点点头。
…………
周北川希望她再睡一会,但她根本睡不着了,也怕做梦再梦见小时候的事。她一清早就起来,独自坐了一会,收到周北川的短信,他说他要去看车。
秦沐歌装作还在睡,没有回消息。
门被拉开,有人走了进来。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在房间里……”小姑娘连忙道歉。
“没关系,是我特意留门的。请你进来帮忙收拾一下。”
“昨天可真是太不幸了。”女孩自然的和秦沐歌攀谈起来:“那个可怜的母亲。她们一直在这里生活。我每天都能看见那个小孩在市场上跑,是个特别健康活泼的孩子。谁会这么狠心呢。”
秦沐歌没有说话。
女孩接着说:“那个母亲可能也疯了。也是,看见孩子成那个样子,还被人双手钉在十字架上,听说孩子的脚底也被钻了两个窟窿。”
秦沐歌愣了一下:“脚底?”
“是啊。”女孩心有余悸的说到:“我是早上听老板娘说的。”
凶手不光杀了人,将尸体摆出一个特定的造型,还留下如此显性的特征,显然是代表了一些特殊东西。
秦沐歌甩了甩头,她管不了这个。她在这里没有执法权,和当地警察发生冲突是她和周北川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女孩见她在想事情,便不再说话。
秦沐歌上次就发觉,这个女孩其实很漂亮,不过应该不太符合亚洲人的审美——因为她的皮肤黝黑。
女孩说自己从山里出来的少数民族,秦沐歌在恍然,怪不得她是这样的肤色,而且她的眼睛眼色是很浅的褐色,眼窝很深,好像欧洲人一样,非常漂亮。
“你什么时候回家呢?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走。”秦沐歌道。
“就在最近了。”女孩笑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秦沐歌。”
“秦沐歌。”女孩念叨了一下她的名字,然后伸出一只手来:“你好,我叫阿曼。”
“你好。”秦沐歌握住了她的手。
…………
晚上,周北川从外面回来,懊恼的说到:“果然便宜没好货!卖我车的那人明明说车子虽然旧,但还能开!结果今天修理店说还要换个零件才行。”
秦沐歌看了看他拿回来的收据:“那还需要多久呢,我们已经耽误时间了,对了,你把U盘放好了么?”
“当然了,我藏的东西没人找得到。”周北川抬了抬下巴:“除非看见跟咱们交头的人,否则谁也别想找到那U盘。”
秦沐歌本不想再提,但想到上午从那个华夏老乡那里得知的信息。
她忍不住开口道:“昨天那个凶杀案,你不觉得奇怪么?”
周北川点头:“当然奇怪。谁会那么对一个孩子。希望这里的警察能早日找到凶手。”
秦沐歌手指来回摩挲着椅背:“我上午听人说有人在死者的脚底下开了两个洞。这是一个普通的凶杀案凶手会做的事么?”
周北川也楞住了:“什么叫开了两个洞?”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秦沐歌垂下眼睛。
“你究竟想说什么?”
秦沐歌抿了抿嘴唇:“十字架,刀,残忍的凶杀案,你没有想到什么么?”
他没有说话。
“你不觉得这种手法我们很熟悉,在国内的时候我们见到关于十字架的东西还少么?”
周北川眉头紧皱:“我觉得有点牵强。别说这里和国内相隔万里了,就说案件的共同点,不论是作案手法还是对象,跟我们的案子没有任何关系。”
秦沐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她迷茫的时候双眼湿漉漉的像是麋鹿,周北川一阵心疼,将她搂在怀里:“你是不是太累了?放心,这次任务结束后,回国我就请假,咱们出去旅游,你想去哪?雅典还是希腊?”
秦沐歌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俩是一个地方……”
“反正!就是你想去哪都行。”周北川咳嗽了一声:“想必你也知道你男朋友是个土豪的事情了对不?你就大胆的嫁给我,你放心,咱钱有的是,你随便花。”
秦沐歌将头埋进他的胸口,一时没有说话。
周北川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我梦见我妈了。”秦沐歌声音闷闷的。
“啥?”
秦沐歌抬起头:“我说,我梦见我妈了。”
周北川张嘴,半天“啊”了一声。
秦沐歌乐了,叹了口气:“我做噩梦了,我梦见……顾铭那个地窖,我妈在那里。”
“梦都是反的。”
但不影响梦让人烦躁。
“我妈死了这么多年,其实我很少能梦见她。”
等周北川还想再问时,听秦沐歌低声道:“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