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歌躺在床上又小睡了一会，醒来发现周北川已经出去了。
有人敲门，她半天才挪动着像是要散架的骨头下了床。
开门一看，秦沐歌愣住了，竟然还是个熟人。
“你怎么还没有离开？”
苹果脸看见秦沐歌一脸的惊喜，忍不住情绪上前抱住了她。
“秦姐，真的是你！我听别人说你和周先生回来了我还不相信！”
秦沐歌被这个冲劲冲的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苹果脸这才松开她。她担心道：“秦姐，你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我听说你被绑架了，是这样么？”
秦沐歌摇头，露出个笑容：“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么。”
“我就说嘛，周先生肯定会照顾好你的。”
秦沐歌想起了什么：“你男朋友怎么样了？”
苹果脸原本还轻松的表情难过了下来：“就是因为他的病一直不好，所以我们才没有离开。怕他经不住飞机的折腾。”
“但是这两天是最后一拨撤离。”苹果脸叹气：“我真怕还没回到国内，他就坚持不住了。”
“别这么想，他也是个坚强的好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苹果脸勉强接受了这样的安慰。
她挽住秦沐歌的手臂：“秦姐，你还没有吃午餐吧，我们一起。”
秦沐歌看了看表，给周北川发了个信息，换了身衣服，就随着苹果脸下楼了。
在使领馆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刚一下楼，秦沐歌就被吓了一跳。
楼下的大厅挤满了人，很多人举着自己的箱子，有的人竟然拿着钞票，正不断的向前推挤，嘴里喊着什么。
各国的人都有，还有一些本地人。
秦沐歌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苹果脸：“这个国家要乱了。我们回到使领馆的时候开始，大量的人希望搭乘我们的飞机还有轮船离开这里。虽然已经陆续走了一批又一批，可来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没有护照的本地居民，咱们没有这个权利带他们离开，那是违背了国际条约的。”
大人巨大的吵闹声，小孩尖叫的哭声，形成了一种极压抑的气氛，让人不舒服。
秦沐歌皱眉道：“这里有军队驻扎在这，还很安全，为什么要走？”
苹果脸向周围看了半天，低声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因为维和部队也要撤走了。”
“什么？！”秦沐歌震惊的看着她：“在这个时候？”
“这时高层决定的事，我也不清楚。只是这样听说的。各国的领事还有人民能走的都在往外走。”
“全国的人都逃到了这里，要走的人实在太多了。”
回头看了一眼拥挤着的人群，秦沐歌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是苹果脸冲着前面叫了一声：“周先生！约翰先生！”
秦沐歌这才看见周北川和约翰向他们走来。
周北川道：“你怎么出来了？不好好在床上休息。”
“我又不是得了什么大病，下来走走没事。”
周北川脑子里也觉得应该没什么事，但心里就是非常担心，她拉着秦沐歌走在自己旁边，生怕别人撞她一下。
约翰和苹果脸对视，偷笑。
“周先生看起来粗糙男人一个，没想到这么心疼女朋友。以后一定是个好老公。”
周北川挺起胸膛，看向秦沐歌：“那是，谁都这么说。”
秦沐歌瞪了他一眼，嘴角忍不住扬了一下。
几个人朝着饭店走去。
秦沐歌问道：“对了，你还没有讲完，你当初在营地是怎么逃出来的？”
周北川真是不想说那个“矮猴子”的事，奈何秦沐歌三言两语的就把他的话给套出来了。他只能用最不惊险的语言一带而过。
他正想着怎么转移秦沐歌的注意力，突然在街上看见了一个人。
他猛然一惊，怎么把这个事给忘了！
“对了，秦沐歌，我碰见了一个人！”
他的话音刚落，转过头去。只见秦沐歌僵硬的站在原地，落后了好几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左前方。
约翰奇怪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恍然：“哦，那是我和周北川在营地里救出来的女人，你猜我们发现她的时候怎么着？她竟然被人装进了箱子里！别提多奇怪了，我当时还以为她死了呢……秦小姐，你怎么了？”
周北川在回来的路上还在想着怎么和秦沐歌说这件事。她的情绪始终不太对劲，他也就没有机会开这个口。
今天本来他想找个机会和秦沐歌说的，没想到在街上竟然就这么遇上了。
“你先冷静一点，我觉得不一定是，你说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太多了，你别……”
“苏艾……”秦沐歌轻声低喃道，然后像是惊醒的一般，朝着女人的方向快跑了两步又突然停下。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叫到：“苏艾！”
那正在街上行尸走肉般游荡的身影被人按住了暂停键，然后像是幻灯片一样，一篇一篇的移动，回头。
她看向声音的方向。
街上拥挤，急切的人群在匆忙的行走。两个人就这样相对着站着，一动不动。
仿佛隔着十几年的时光，秦沐歌见到了那个时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人。
还记得她绝望的眼神，朝着她伸出手，叫到。
“小梦，救我！”
不，不，不！她已经死了，她死了啊！她亲眼看见了她的尸体，现在她的骨灰应在墓地里！
周北川拉住了她，沉声道：“你别激动！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秦沐歌转过头，已经看不清周北川的脸。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那是苏艾么？你告诉我，那是不是小艾？”
周北川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也满头的疑惑和雾水。
那天将她救出来，他们打算直接去南边找秦沐歌的时候，周北川在车上就惊觉，自己到底为什么觉得她眼熟了。
他见过那张秦沐歌和苏艾的合照，见过最后荷兰停尸房里的尸体。
和这个女人一模一样！
他看见坐在车上一言不发的女人，手指在皮质的座位上无意识的滑动着。
那是一个躺着的数字8。
秦沐歌告诉过他这个仅存在于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那是一个m，一个s。
那代表了一个梦，一个苏。
可是周北川无法解释当初停尸房里的女人。没有DNA的检测，他难以告诉秦沐歌这才是真正的苏艾，真正的苏艾没有死！
苹果脸被眼前的这一幕弄得一头雾水，她不由的问道：“怎么了？遇见认识的人了么？”
她见过这个亚洲女人几次，可她从来不说话，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苹果脸此刻惊讶的看着那个木头一样的女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直到站在秦沐歌的面前。
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苹果脸这才发现她长得也挺好看的。
“小梦，我找到你了。”
………………
周北川心中太多的疑惑，他甚至不能等到回国。就连夜向国内发了电报，希望警方可以向荷兰那边核实一下，当初那具尸体到底怎么回事。
不远处，秦沐歌握着苏艾的手，两个人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
他紧紧的盯着她们两个，此刻，在内心难以言喻的某个阴暗角落，他在暗自祈祷，真正的苏艾已经死了，这只是个假冒的。
苏艾被绑架的十几年时间，音讯全无。偏偏在顾铭出现的同时“活”了过来。
背后的缘由令人害怕。
那可以刺穿秦沐歌心脏的痛苦，周北川不能冒险。
这是记忆中的苏艾。秦沐歌看得越久越认得出来。
十几年的折磨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了很多，她的眼角出现了皱纹，她的皮肤松弛，她的眼睛像是失去了生命的鱼。
可秦沐歌还是能认得出来，她是当初全学校最好看的小姑娘。
笑起来像春天的姑娘。
秦沐歌在这一刻如此感谢老天，她松开苏艾的手，站起来，面对她，缓缓的跪了下去。
众人大吃一惊，周北川立刻冲了过去，要将秦沐歌拽起来，伸出的手还没有碰到她就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他看见了秦沐歌的泪水流了满面。
苏艾的眼睛依旧没有聚焦，只能重复两个字。
“小梦，小梦。”
秦沐歌抓住了她的膝头，前所未有的软弱。
“我，我以为你死了。小艾。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你。我将那个山头的每一寸地方都翻过，还是没有你……我，对不起，小艾，如果我知道你还活着，哪怕有一丝的怀疑你还活着，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
秦沐歌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哭的这么大声。
“我想要和你说对不起。是我将我们的照片夹在了书里，是我将你的存在带到了顾铭眼前。是我害怕顾铭所以没有去地窖救你，对不起，小艾，对不起……”
她抱着苏艾的膝盖，痛哭着。
苏艾轻轻的笑了，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秦沐歌的话。
她冲着虚无的空气笑了。
嘴里喃喃道：“小梦，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