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泽非、左盼、房莉三个人站在市中心一栋商务大楼下面。
耸入云端的大楼，不断进进出出的西装精英，还有不时从地下停车场里开出去的豪车。房莉咽了下口水，非常犹豫的说道：“我看……咱们不如先给警察打个电话吧？”
左盼没说话，她看了冷泽非一眼，显然这一次她同意房莉的观点。
房莉道：“这里在临江寸土寸金，你们说那种高利贷啊什么洗脑邪教啊也不可能在这开吧？咱们退一步讲，如果真是这家什么理疗中心给宋景洗脑了，那这里肯定是极其危险的地方，就咱们三个……不太安全吧？”
冷泽非沉默了一会，向四周环视了一下道：“你们的电话有电么？”
房莉看了一眼自己的新电话：“有，还有挺多。”
“你们就在对面的咖啡店里等我，一个小时如果我不出来你们就给那个秦警官打电话。”冷泽非将校服外套脱下来交给她们两个。
“额……为什么不能直接交给警察？”
“如果上面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属于浪费警力，如果真有什么事的话警方调查一定会将我们排除掉。”冷泽非再次背上书包，吸了一口气：“这可不行。”
左盼拽住他：“那……你别一个人上去了，我陪你去吧。”
冷泽非摇摇头：“你还是和房莉留在下面，出了什么事也有个照应。我一个人上去也方便，总不能一下子将咱们都给暴露了。”
房莉还是不放心：“……能行么？”
“没事。”冷泽非表情冷静：“一个小时，记住了。”
…………………………
台上的领导在宣讲冯桂琴的事迹。
宋景的爸爸坐在领导的右侧。他比实际年龄要显得苍老，但精神还算不错。他的腰背笔直，手上捧着冯桂琴的遗像。
男人明显在发呆，根本没有听进去领导在讲什么。
忽然台下掌声渐大，领导看向他，他知道轮到自己了。
男人站起来，慢慢向中央走去，接受那个透明的奖杯，上面刻着自己妻子的名字。
他浑浑噩噩的接了过来，他的家没有了。妻子和女儿相继离去，偌大的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国家给了他一个奖杯，他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医院的领导同事一一向他表示慰问。男人有些麻木的一直伸手，握手，重复这个动作。
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小手，男人发散的眼神微微聚焦。
“爷爷好。”有个小孩叫他。
男人苦笑，是啊，自己已经这么老了，是爷爷辈份的人了。
“你好。”他松开手，想要离开。
有个东西勾住了他的衣角。
“爷爷，这个给你。”小孩子掏出一个小本，递了上去。
男人下意识接了过来，翻开看去。
他呆住了：“这个是……”
旁边有个女人道：“您好，您就是冯大夫的丈夫吧？”
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整个人显得有些激动。
“啊，你是？”
“我，我的孩子以前是冯大夫的患者，脑瘤。”女人将身前的孩子环住，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百分之十的手术成功率，是冯大夫让我们彤彤活了下来……”
“啊……”男人呆住，僵硬的点点头：“桂琴是个好大夫，你的孩子……是个坚强的孩子。”
“彤彤病愈之后一直在写日记，说要交给冯大夫……请您一定保重身体，一定要节哀……”
男人握着小朋友的日记，低下头。
身后有个人拍拍他的肩膀，他回头才发现领导们并没有离开。
他认得身后的人，应该是医院的院长。
院长温和的眼睛冲他微微弯了弯，拉着他走下台，高声道：“请所有冯大夫生前治疗的患者站起来，我们来送冯大夫一程。”
原本坐在后面，黑压压的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群人。
缓缓地，慢慢地站了起来。
这其中有大人，有孩子，有年长的只能做轮椅的长辈，他们身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的甚至穿着工装，说不定是从单位请假过来的。
他们沉默着向男人走来，每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朵玫瑰和一封信，走到他的跟前，将玫瑰和信放下。
男人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拿起一封信。
上面记载着人名，工作，年纪，还有想对冯大夫说的话。
这，就是意义么。
牺牲了许多家庭时间，牺牲了健康，甚至最后牺牲了生命也要做下去的意义。
冯桂琴带给这些人的不止是生命的延续，更是生命的希望。
院长握着他的手，轻轻叹了一声：“桂琴辛苦了，她为这个世界带来的希望将永远伴随着每一个人。”
男人干涸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
紧紧抓着那一封封信，嚎啕大哭。
………………
毕安全的眼睛也湿润了，他小声道：“秦小姐，你让我这几天联系这些人就是为了这个么？”
秦沐歌和他站在大门外，远远的看着这一幕。
见到男人垂头痛哭，秦沐歌转身离开，毕安全赶紧跟了出来：“秦小姐，你说冯桂琴的丈夫会好么？”
“会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会不会重新振作起来，开始一段新生活。”
秦沐歌回头看了一眼，沉默了几秒钟，道：“也许会，也许不会。也许他觉得人生已经没有意义，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也说不定。”
毕安全停住脚步：“秦小姐……那我们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不管他怎么选择之后的人生道路都好。我们这么做，如果在这场悲剧之后能带给这个活着的人哪怕万分之一的慰藉——”
“那也是好的。”
……………………
冷泽非以为上商务楼的自己会与周围的人事物格格不入，门口的保安没有等他开口，看见他手中的传单便给他刷卡进去了。
等电梯的时候下来几个和他一般年纪的几个学生，有说有笑的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样子。
他按照传单的说明，保安帮忙刷卡进了电梯。
到了14楼，他压制了一下跳的有些快的心脏，右手攥着手机，准备好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
电梯门开了，几个打闹的女生出现。
看见冷泽非女孩子们愣了一下，捂着嘴小声嘀咕了几句，不时传来笑声，竟然和学校里面没什么两样。
他站在电梯口想了想，还是决定往里走。
“你好，学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么？”
他没走两步，就看见一个长相阳光健康的男孩站在一边，对他露出笑容。男孩子身上还挂着一个条幅，像是宣传标语。
竟然还有迎宾……冷泽非暗自皱了皱眉头。
他拿出传单来：“……我想了解一下这个心理疏导课程。”
“好的，请你跟我来，这边走。”
如果宋景也来过这里，如果宋景是因为这里的什么人而改变，那也一定不是冷泽非想象的眼前这个样子。
所谓的“心里课程”场所，竟然和健身房差不多。
最外面有一个大厅，里面是健身器材，跑步机椭圆机一应俱全。往里走一点是男女浴室和换衣服的地方。
“健生房和我们的课程是分开的。但是如果同学你报名了我们的课程，即可享受免费的健身半年卡，现在是我们做活动期间才有这种优惠的！”男孩不遗余力的推销者。
冷泽非：“……额，哦。”
“这里就是我们上课的场地了，请你放心，场地内会保持绝对的隔音，周围的装修是隔音墙加流水设计，让你在烦躁的课业之外体验一种安静平和的状态。”男孩推开了门，让他进去。
与上课的地方又隔了一层。
“哦，这里是专门进行参观的地方，因为怕打扰里面上课。”男孩敲了敲玻璃笑道：“是真的隔音。”
冷泽非隔着玻璃向里面看去。
只见很多年轻的面孔，也有年纪大一些的叔叔阿姨。他们盘膝坐在垫子上，正闭着眼睛，跟着最前方上课老师的指令慢慢做着动作，和呼吸。
和平时看到的瑜伽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如果你有意向的话，我们有免费的试听课程。”男孩在他的旁边说道，他抽出一张表格：“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给我们留个联系方式。”
冷泽非接过笔，在表格上填写着。
“对了，请问你是经朋友介绍来的么？”
冷泽非书写的动作一顿，他摇摇头：“不是，我在等公交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发传单。我高二了，压力实在太大。”
男孩子笑了笑：“当然了，我们理解。这里也有许多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来上课。相信我，我们的课程绝对是缓解压力的不二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