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市一家五星级酒店。
即使作为全市最高级的酒店而言，今天晚上酒店门口接踵而至的豪车名人还是太多了。
周氏集团在今天主办了一场慈善晚宴，邀请到的都是社会名流。
周氏在临江的地位绝不仅仅是一家商户那么简单。这个家族在本地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百年前的民国时期。其影响力在几十年前周老爷子被授予将军军衔的时候到达顶峰，而在老爷子退伍之后，周家才敢在商界一展拳脚。
老爷子为人谨慎，除了几个偏远的亲族在机关里面担任着不痛不痒的角色之外，剩余的周家子弟一概脱离了政治核心区域。
可周家在本省百年的积累，无论是人脉还是底蕴都绝对是不可小觑的。
一辆巨形路虎车载一众跑车豪车里面显得尤为高大突出。
车子里面坐着的毕安全非常忐忑的看向窗外，小声道：“队长，你确定没搞错地方么？这里没有邀请函进得去么……我的天，那个是叶子乔么？是她么？！”
光头立刻伸头看过去：“哪呢哪呢？怎么可能，那么大的明星怎么会来？！”
宋可趴着车窗，低声道：“我的天啊，真人更好看了。”
周北川打开车子的抽屉，里面凌乱的堆了许多东西，好多黑金镶边的请柬掉在地上。他随意的扔到后面。
“请柬还不好弄，都把自己名字写上。”
几个人瞠目结舌。
周北川悄悄斜眼看向旁边的秦沐歌，见她低头看着请柬，像是在确认上面的信息。
她似笑非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周氏？”
“额……”
毕安全立刻炸了起来：“周氏？周氏！是我们知道的那个，那个冼安周氏么？”
周北川被这个名字雷了一下：“什么冼安周，你以为现在是民国呢，都21世界了，就是个普通的姓周的人家，快下车，快下车！”
几个人下了车，立刻有人泊车小弟将车开走到停车场。迎宾的前台并没有因为几个人格格不入的服装而挂了脸色。相反，她态度恭敬自然：“几位，请问有邀请函么？”
几个人纷纷将那张显得异常华贵的黑色邀请函递了过去。
迎宾的前台核实信息后，旁边有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微微弯腰，伸出一只手。
“几位这边请。”
五星酒店临江有好几处，能让这家酒店如此出名的原因除了它独特的建筑风格以及极好的环境服务之外，还有它最为有名的餐厅，被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天空之城。
酒店刚好一百零一层，天空之城在最顶层。中间以一条细长的观光电梯通道连接餐厅和楼下。天空之城像一个圆盘以一种突兀又完美的方式伫立在酒店的最顶层。
四面都是透明的落地窗户，向下看去，能看见贯穿临江的那条河以及整个城市的夜景。
周北川再也忍不了看见一个东西就大呼小叫的毕安全。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
毕安全兴奋的到处跑去：“我的天啊，我从来没进来过！这里也太牛了吧……队长，你是我的偶像，绝对的偶像！”
周北川懒散的笑了笑：“现在才知道崇拜你的队长么。”
秦沐歌走向玻璃窗处，向下看去，灯火通明，像是星星坠入凡间。
“原来临江这么美。”
周北川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周北川眼神一闪：“就是……带你们来看看呗。”
“你不怕队里的人知道你的身份？”
他尴尬的笑了：“我什么身份，就是带你们来吃个饭，有什么身份。”
秦沐歌笑笑没有揭穿他。
几个人普通的便服和宴会中宾客华丽的礼服相比实在是有些扎眼，也幸亏场地很大，人声鼎沸，即使有人注意到他们，也很快便被其他更重要的人物吸引。
有人在餐厅前面的舞台上敲了敲杯子，不一会所有人慢慢安静下来，看向前方。
主持人拿着麦克：“感谢各位莅临本酒店。今天的慈善晚宴由周氏企业主办。周氏一向是本市的标杆企业，更是……”
主持人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好话，毕安全他们也没怎么听，光头拿了好几杯香槟，直说不够劲，引起了宋可一阵鄙夷。
“……为了回馈社会，周氏企业成立了助学基金每一年都有优秀的孩子获得奖学金以完成学业。今年也是一样。下面我们有请接受奖学金的同学上台来，由我们周氏总裁亲自将奖学金交到他们的手里，这不仅为学生们带来希望，更是为这个社会……”
周氏总裁四个字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前方。
一个风度偏偏的年轻男人站起来，将西装胸口上的扣子系上，缓步上台。
这是一个极英俊的男人，有神但绝不锋利的目光，嘴角衔着淡淡的浅笑，向四周的宾客点头致意。
他的身边站着大明星叶子乔，从两个人的动作来看，似乎是相熟已久。
他一出现，宋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甜点都忘了吃。
“这，这还有天理么……那么有钱还长得那么帅……让其他人怎么活啊……”
毕安全瘪瘪嘴：“有钱又好看又怎么样，人家也不是你男朋友……”
宋可向他怒目而视。
周北川忍不住向旁边看了一眼，见秦沐歌也是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盯住前面。
他眯起眼睛幽幽的问：“你也觉得台上那个人帅？”
“嗯，挺好看的。”
周北川立刻挤在她前面挡住她的视线：“没听毕安全说么，又成不了你男朋友，帅有什么用！”
秦沐歌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低声哄他：“可是没你帅。”
周北川愣在原地，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他不得不抿着嘴唇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太灿烂。
“那个……其实……”
他刚刚开口，却被秦沐歌打断。
“我看的是他后面的人。你仔细看。”
周北川奇怪的向后瞅了几秒，反应过来也有些惊讶。
“哟呵，还挺巧。”
………………
冷泽非不能确定宋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决定一探究竟。
昨天在离开那栋商务大厦的时候他就交钱报名了，本来今天就应该去上课的，可他却被另一件事绊住了脚步。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这个号称“天空之城”的地方。虽然见到他的人无一不夸奖他相貌堂堂，可他依旧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站在台上任人参观。
面前异常英俊的男人将代表着奖学金的巨型支票交给自己，接着站到自己身旁笑容满面，面前立刻亮起了无数的闪光灯，可以预想到接下来的各大新闻报刊媒体将对周氏企业这一次的慷慨解囊大肆赞美，对企业，对这个男人来说都无异于最好的宣传。
这一瞬间，冷泽非觉得自己不过是对方水晶台上的一个精美摆件，唯一存在的目的就是吸引其他宾客的目光，加深主人身上的光环。
他露出一个笑容，从容的面对闪光灯，丝毫不忌讳到处的相机摄影。
拍完照后，周氏的总裁下台去和他的女伴举杯和众多的宾客交际。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也是，一个摆件么，展出之后对主人来说还能有什么价值。
冷泽非和其他的学生一起默默的走下台去，他还不能走，属于他的戏还没有演完。他得和其他人一起在宴会上谈笑，直到宾客们的离开。
他还没有成年，喝不了香槟。夹了点甜点，总不能让自己饿肚子。
“这个不好吃，你夹上面有樱桃的那个。”突然有人对他说话。
冷泽非诧异的转过头，见左盼正笑脸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
他原本想问。
但还没有说话他就想起来，左盼是个实打实的富二代，参加这种宴会也是情理之中。
他实在没有在这里遇见熟人的打算，但既然遇上了也没有装作不认识的道理。
“挺巧的，你也来了。”他不痛不痒的打招呼。
和他穿着一身借来的西装不同，左盼的身上一看就是有名的设计师专门剪裁出来的合体连衣裙。她化了淡妆，比实际年龄成熟一些，左盼原本就长相艳丽，在宴会上很是吸引了不少眼光。
冷泽非低下头。
“我还以为你去那个课程了呢！”左盼弯腰让他直视自己，声音轻快活泼：“喂喂，你来这怎么也不说一声啊。早知道咱们一起走了！”
他没说话。
左盼道：“我刚来的时候就后悔了，早知道把你和房莉莉都带来，我一个人在这可闷死了。现在可好，有你陪我了！”
她声音极甜，有的时候不自觉的带点卷音鼻音，像是在对人撒娇。
冷泽非白了她一眼，夹了个带樱桃的甜品放在她的盘子里：“本来也不是让你来玩的。”
左盼嘻嘻一笑：“哎对了，冷神你原来得了周氏的奖学金啊，都没听你说过？”
冷泽非动作几不可查的一顿，笑道：“难道什么事都要告诉你们么？”
左盼耸耸肩，她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丝毫不在意他的回答是什么。
她和自己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别人总叫他冷神冷神的，其实只是学校里的孩子心思还单纯罢了。
他只不过是个上不起学的穷小子。
冷泽非侧头看过去，左盼冲自己笑了一下。
他不属于这里，可左盼却是宴会的一份子。
他是台上的伶人，她是台下的看客。即使短暂的欣赏和交集，结局又能有什么区别。
“喂，你是冷泽非？”
又有人叫他，冷泽非回头看去。
只见两个陌生的男生正看向他，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人。
他点点头：“你们好，我是冷泽非”
两个少年相视怪异的笑了一下，又对他说：“我们是跟你同校的。”
冷泽非想了一下，并没有认出来两个人，只能说道：“实在抱歉，我不记得你们了。”
其中个子高一点的男孩抬起下巴来冲着他：“那你确实是该抱歉，我们是同学，你却不认识我们，你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左盼突然在一旁冷笑道：“谭清，谁跟你是同学了？全校几千个学生难道个个都是我们同学么？你考进小A班了么你？上次期末你数学就个位数还没被你爸揍够是不是？”
叫谭清的男孩毕竟还是少年，无法管理自己的情绪，他一下子脸色就变了。
左盼还想再说话，去被冷泽非拉住。
他扬起一个笑容：“抱歉，我确实在学校没见过你。不过既然我们是同一所学校的人，就交个朋友吧，下次就认识了。”
冷泽非伸出一只手去。
谭清低头看了看他的手，突然弯腰夸张的笑了。他身边的男生跟着他一起，两个人笑的极其怪异，让人不舒服。
“哟呵呵呵呵，冷神竟然要和我握手了呵！我可真是太荣幸了！”谭清勉强忍住了笑容，他靠近冷泽非：“在学校里拽的上天还以为是什么来头，原来就是个乞丐，靠别人施舍着活。”
他转头看向同伴：“穷病可是会传染的，我可不敢握，你敢么？”
同伴笑嘻嘻的摇头：“我也不敢。”
左盼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好像立刻就要冲上去：“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次，信不信我告诉你爸，就你这个德行！”
她气愤的叫冷泽非：“咱们走，不要理他们！”
她拽住冷泽非却没有拽动，抬头看向他，只见冷泽非缓缓的收回手，脸上的笑容不变：“那下次在学校见面了再认识吧，反正是一个学校，也不着急。”
“冷泽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要不是谭清知道不能在宴会上失礼，他早就站站桌子上笑起来了：“这就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冷神，我看你不是冷神，你是冷怂吧？”
“冷怂，这个名字好，哈哈哈哈哈……”
几个年轻的孩子在会场的一侧，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但却不包括周北川和秦沐歌。
早先冷泽非上台领取奖学金的时候，两个人的就看了他。
此时见到他被其他孩子非难，周北川皱了下眉头向他走过去，却一下子被秦沐歌拉住了。
“你干嘛去？”
“那孩子被人欺负呢，我去看看。”
秦沐歌没有放开他。
“你也说那是孩子了。在衍生出暴力之前最好不要冲上去。所有大人参与的孩子的争斗并不会使受欺负的孩子自此脱离苦海。你管得了学校外面，你管得了学校里面么？你的加入只会让他的处境更糟。”
孩子的恶毒只有孩子才能真正的反击。
………………
像是被个巴掌扇在脸上的愤怒感羞耻感冷泽非已经体会不到了。从小在接受“资助”而被学校里的同学诋毁伤害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如影随形的伴着他，开始的时候是极疼的，到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他会将耳机戴上，隔绝这个世界的噪音。
记忆中，有个扎着马尾的女孩穿着棒球服，一下子投球那么准直接砸到了巷子口里堵住自己的小混混们。再见的时候女孩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他却因为知道和她同一所学校而高兴。女孩那么优秀，那么耀眼。身边总是围绕了许许多多的朋友，所有人都喜欢她。她打棒球，打网球，可她不止运动好，她的学习也好。她多次代表学校参加省级，国家级奥数比赛，她似乎是继承了父母最优秀的基因，对数学一点就通，自己下了好大功夫去学才能站在她的身边，跟她一个小组……
冷泽非的回忆戛然而止。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叫宋景的女孩。
面前男生的嘲讽他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他连一个字的反应都没有。
可能这个样子的他实在无趣，谭清冷笑了一声：“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不过是个怂货，以后在学校见到小爷就绕着走，听见没有？”
他像是个胜利的公鸡甩了甩头上的鸡冠，扭头离开。
原来冷泽非外表好像镶了层金边似的。可实际上不过是个供人取乐的猴子。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回学校和同学好好说一说了！让那些女生天天围着冷泽非打转，让她们看看他的真实面目！
“哒”一声轻响。谭清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碰了一下，他回头见刚才还面无表情的冷泽非有些惊讶的看着旁边的女孩。
女孩手上还满是糕点上的奶油。
“谭，谭清，你后背……”旁边的伙伴指着自己。
一颗樱桃从谭清的身上掉下来，谭清用手向后一抹，手上油腻腻的全是奶油。
“……左盼，你疯了吧？你敢拿蛋糕……”
“哒”这次的声音大了一些，谭清不由自主的脑袋向后仰了一下。他下意识抹了一下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左盼。
她，她竟然将蛋糕丢到了自己的脸上！
这下次动静大了起来。周围人纷纷将目光看向这里。
谭清赶紧用纸巾擦拭脸颊，但那黏黏的触感却却擦越严重。他暴怒：“左盼！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到时不要脸起来了！你等着，你家南街商务楼的融资想都别想了！”
左盼眼神闪烁了一下，硬气道：“不要就不要，你以为全世界就你一家银行啊。让你爸留着钱给你看脑子吧！”
谭清气的手指都在发抖，他气的抬手将手中的酒杯砸了过去。
左盼下意识抬手挡住脸，却被人拉住手臂，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酒杯打中了冷泽非的肩膀，掉在地上发出碎裂的清脆声音。
所有人都是一惊，这里可不是随意动手的好地方，扔了酒杯的谭清此刻也略有些后悔。
左盼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抬头看向冷泽非。
然后像个炸毛的猫一样，浑身的毛都要竖起来来。她挣脱开冷泽非，就要往谭清的脸上冲。
冷泽非却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放开我！他竟然敢打你，我非撕了他不可！”
冷泽非闷哼了一声，被左盼听在耳朵里立刻停止了动作，着急的上下看他：“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我给你叫救护车。”
“我没事……就是打在肩膀上了，没有受伤。”
远处周家的人匆匆走了过来，一面安抚客人，一面将场面控制起来，生怕发生动手的事情。
“呵，这小姑娘脾气可不怎么好。”周北川笑呵呵的道，他看了一眼秦沐歌低声道：“脾气不好的姑娘可找不到对象。”
秦沐歌却笑了一下：“我看可不一定。”
周南啸走了过去，人群很快礼貌的散开，像是什么事都发生过一样继续微笑交流。周南啸的身边跟着两个中年人，两个人面露急色，一人拖了一个孩子，对周南啸连连道歉。
左盼和谭清相互瞪着，谁都不跟低头认错。
反倒是冷泽非冲周南啸鞠了一躬，说了些什么。又对着谭清伸出手去，谭清被他爸掐着后脖颈，不情不愿的伸出一只手。
周南啸笑容儒雅温和，一洼小水坑还没掀起个水花就被太阳晒干了。
宋可眼冒星光：“我的天啊 ，周氏总裁也太帅了吧……”
毕安全仔细看了看：“很普通啊，哪里帅了？”
宋可懒得白他一眼，继续冒小星星：“刚才他上台的时候就觉得帅翻了，现在近距离看更有魅力了！”
光头赞同的点点头：“这可是冒着金子般光芒的周氏总裁啊，不止是帅辣么简单！”
周北川悄悄伸出手指捅了捅秦沐歌，她转过头去。
“干嘛？”
“那个……我爷爷也在，咱们一起见个面呗？”
秦沐歌愣神想了想，点点头。
周北川立刻精神起来：“这边走这边走！来！”
来都来了，出于礼貌来讲去打个招呼也并不代表什么……吧，秦沐歌想到。
全警队的人都去了。真的只是见面打个声招呼。
老爷子虽然多看了她几眼，多对她笑了笑，却并没有问任何私人的问题。秦沐歌竟然意外的感到了丝紧张。
她最忐忑的那个问题，最终还是没有听见。
老爷子长相非常和蔼，在宴会上并没有出现，但是这酒店vvip贵宾室专门为他而开，两个管家，三个佣人围着他。秦沐歌不难想象，这位老爷子的身份。
打了招呼之后，秦沐歌和宋可她们就出来了，留下周北川和老爷子在里面说话。
秦沐歌拿了一杯香槟，推开露天平台的大门，去到外面吹吹风。
每一会，周北川便走了过来。
“怎么样，我爷爷好说话吧。”
秦沐歌点点头。
“今天怕你不习惯，下次我爷爷想请你吃顿饭，正式认识一下。”
临江的夜景太美了。
所有的罪恶被夜色掩盖，放眼望去只有满地的星辰。
秦沐歌侧头看向他，这个男人的用心她感受到了。
怎么能感受不到呢。
“你爷爷……知道我家里的事么？”
“额……我还没说。”
秦沐歌点点头，没有责怪他对家里的隐瞒。周北川立刻道：“要不我现在就回去和我爷
爷说！我没有故意隐瞒的意思……”
“不用了，我知道你没有隐瞒。”秦沐歌再次点点头。
她一向这样平静，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好像她心中早有主意，没有任何人能改变她的想法，她也无需任何人为她而改变。
这样的距离感让人非常不舒服。
周北川渴望了解她。也希望她能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撒娇爱发脾气，即使是无理取闹也好，爱粘人也好，他都乐意，都比这样不远不近，不声不响，怎么样都行强。
没关系没关系，自己是个男人，就多迁就她一下。不能跟女人一般见识。
周北川心理建设了半天。
“你……”
“你……”
周北川立刻道：“你先说，你说！”
他静悄悄的着急的等着，生怕自己出点声就把她刚还想说的话改变主意不说了。
他的眼神太热切了，秦沐歌往旁边挪了一下。
她沉默了 一会，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的开口。
“我和顾铭有相同的精神疾病。你不是说过你不会相信被一个有精神疾病的连环杀手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正常人，成为第二的顾铭只是迟早的事……不，我不是责怪你。你说的对……”
“当初是我不了解你。”周北川皱着眉头道：“你现在是在用我曾经不了解你时候说过的话来拒绝我么？我为曾经说过的话道歉，但是你不能……”
“我不是那个意思。”秦沐歌打断他：“我是想问你，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现在是和警察一起，而没有和顾铭一起么？”
为什么所有的条件都完备了，我却没有沿着顾铭设定好的路走下去？
周北川心中一动，轻声问：“为什么？”
秦沐歌看向灯火通明的远方，像是在追忆极远的过去。周北川有种冲动想要拉住她，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消失在夜色中……
“你没有好奇过我母亲的事么？”
周北川愣了一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总不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我有个父亲，为什么没有母亲？”
他快速回想着秦沐歌的档案，里面对顾铭生平详细到每一个细节，可对她母亲的描述只有两个字。
“早亡。”
那个女人是秦沐歌悲惨童年里面唯一的温暖。如果她的身上还保留着人性和对生命的渴望，那一定是那个女人在短暂的时光里给她留下的礼物。
“我母亲没有档案是因为顾铭人为的抹杀了她的存在，并且那个时代年代久远并没有保存纸质的文件。我母亲有抑郁症，呵，话说回来，呆在顾铭的身边没有抑郁症才奇怪。”
秦沐歌说着停了下来。
周北川就静静的等着她再开口。
“我母亲每天被困在那个房子里，因为抑郁症而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每天晚上都会坚持坐在我的床边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她在顾铭的控制下被剥夺了一个人基本的尊严和思想，每天只能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却会找到每一个空隙照顾我，保护我……”
秦沐歌低下头：“她被药物折磨连睡觉都是一种奢侈。好几次我看见半夜她都会悄悄的下楼，站在橱柜旁许久，她看着厨房的骨瓷刀，就静静的看着，然后再上楼。”
“……她想死。但她却从来没有一次试图自杀。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为什么？”
“因为她要教会我对生的渴望。”秦沐歌说到这里声音微微颤抖：“她说如果她如此痛苦还不肯放弃生命，那么我作为她的女儿也一定要学会坚强。在一寸泥土的缝隙中找到阳光，在每一次花开中找到生命的意义。只要还有一丝美好的事情存在，哪怕只是瞬间的美好，都要牢牢的记住那份美好的感觉，在绝望中寻找希望。”
“我母亲给了我一个理由，让我不肯和顾铭一起下地狱。”秦沐歌顿了一下：“我不知道这个理由会支撑我多久。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
周北川向前轻迈一步，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带进怀里。
他摸着她的头让她埋进自己的肩膀。
轻声在她耳边低语：“顾小梦，给我个机会，让我成为你的第二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