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男孩儿嗓音沙哑,喉间似乎被什么东西阻塞,和当日怪谈老人的声调一模一样。
他在寻找自己的母亲?
可为什么要来地藏祠?
莫非……
这儿有两个状态!
头皮发麻,南枫举起右手,想用断罪解决这一切。
只要这个孩童模样的状态消散,不仅危险会减小一分,这里的怪谈也将永远成为过去。
但真要下手的时候,他迟疑了。
好像哪里不对。
男孩儿并没有攻击南枫,只是绕开了他,在地藏祠前摆上一条半死不活的鱼。
跪下。
叩拜。
再将鱼掰断。
周而复始。
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这样子,似乎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太阳穴阵阵发痛,南枫不明白一个小孩,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些鱼都如此另类的杀死。
熊孩子?
明显不是。
口袋中的活鱼很快用尽,男孩儿依旧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可是直到最后一尾,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死气的一双眼。
终于闪过一丝失望。
站起身子,孩童晃晃悠悠地离开地藏祠,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南枫!他要跑路了,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出手干掉他啊!”
耳畔传来鲁班焦急的声音,但南枫不为所动。
他不是善人。
但明明看到了那孩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现在灭杀后者,他做不到。
“请给我点时间。”
南枫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像请示,更像命令。
这种感觉并不好。
鲁班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
“下不为例。”
南枫点了点头,随手抄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以作防身之用,跟上了那个奇怪男孩儿。
大晚上。
一黑衣男子。
手持攻击性武器。
尾随落单小男孩。
这场面要是被警察看见了……
何其酸爽。
周围尽是些半人高的植物,河滩也十分泥泞,男孩儿所经似乎从来没人走过,南枫只觉得浑身瘙痒,极度难受。
底层员工果然是最辛苦的!
男孩儿在植物丛的边缘消失,南枫小心翼翼地追了几步,扒开面前的高草。
映入眼帘的,是一潭漆黑的水。
目的地是这里?
左右看看,南枫不明白孩童为什么会消失于此。
刚要挪步,他的耳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电鸣。
“嘶!”
耳膜狂响,剧痛直冲大脑,南枫捂着双耳,却坚持把目光紧盯前方。
只见水潭表面疯狂颤动,无数大鱼小鱼跃出水面,似乎水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剥夺他们的生命。
电鸣持续了数秒,频率很强,当声音消失的时候,南枫前方的水潭也停止了波动。
鱼。
水面上全是鱼。
没死透。
翻着白色的鱼肚,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诡异。
南枫对这个孩童状态有了重新的判定。
虐杀倾向,有极高攻击能力,暂未攻击人类。
风缓缓吹过。
男孩儿的身影再次浮现,他站在水潭中央,一条一条往兜里捡着那些半死不活浮在水面的鱼。
目的明确,不看周围一眼。
南枫的眉毛紧蹙,又放下,他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想做什么。
仅仅是杀鱼?
这样的理由不能让他消灭这个状态。
曾独自带了那么久的孤儿,南枫明白想要了解一个小孩儿,那最好就是加入他的世界。
将裤腿挽起,他也踩进水里,一条条的收集那些鱼。
水很深,脚下的泥很软,这样的水潭很容易吞没一个无人照料的孩子。
男孩儿一直做着自己的事,没搭理外部的任何东西,直到他的手和另一个人的手同时触碰到了那最后的一条鱼。
心脏漏了一拍。
不仅是南枫,还有鲁班。
没人知道男孩儿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毕竟异变之下,什么都有可能。
迟疑了一秒,南枫还是抢先一步捡起了鱼,抱在自己怀里。
男孩儿站直身子,微微偏头看着南枫,面无表情。
“给你。”
南枫把怀里的几条鱼捧到掌心,推到男孩儿的面前。
后者似乎有点迟疑。
但还是接过。
然后说了声:
“谢谢。”
这是他除了妈妈之外,说的第二句话。
原路返回。
男孩儿依旧重复着之前在地藏祠前的动作。
放鱼。
叩拜。
杀鱼。
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很有耐心,依然没有攻击南枫,只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
南枫也想用右手试探出他的真实目的,但只要他刚有动作,那股强烈的电鸣就会再次刺破他的耳膜。
“鲁班,我该怎么办?”
南枫想向鲁班寻求帮助。
“我建议你还是强行消灭他,他是状态,异变的产物。”
“可他什么都没做。”
南枫还想再争辩下。
“但当他达到了某个目的,他就会了。”
这是事实,南枫不得不承认。
人形状态大都有执念,但即使他们死后如愿以偿,还是会因为异变而无法离开这世界。
存在于夹缝中,它们就只能继续寻找下一个执念。
而这样的执念,极不可控。
“不过……”
鲁班突然跟了一句。
“既然他没有攻击性,你仍可以试试自己的方法。”
啧了啧舌,鲁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虽然他觉得自己是个很刚的领导,但实际上,他只是个傲娇。
微微一笑,南枫点了点头。
“那边那个大哥哥,你可以来帮帮我吗?”
突兀的,男孩儿对南枫说了话。
看来他的鱼又用光了。
“当然可以。”
南枫点了点头,笑容很爽朗。
男孩儿仍没什么表情,只递给前者一根削的很尖的木叉。
“这是我很久之前用来捕鱼的工具,现在我把它给你。”
南枫接过木叉,觉得手中这东西似乎很有年代感。
“你想让我帮你捕鱼?”
男孩点了点头,同时又叮嘱了句:“尽量别叉头。”
“嗯?”
“因为会死。”
南枫想起,鱼需要活的。
不再跟他搭话,男孩儿重返之前的水潭,继续他怪异的捕鱼行为。
期间南枫想问他是哪里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男孩儿统统没有回答。
鱼一次次的被捉满,又一次次的在地藏祠前被压上断头台。
这样无限循环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南枫突然想起,男孩儿曾经说过妈妈,那声调中的思念与渴望,他再熟悉不过。
趁着捕鱼时,南枫故意把声音放的很大,叹了口气。
“我啊,好想念我的妈妈!”
敏感词入耳,男孩儿身子一颤,转过头来。
双眼带上了一点光亮。
“你……也有妈妈?”
这个问题有点傻,但南枫还是点了点头。
“嗯,可是我把她弄丢了,我现在很想念她。”
“我也很想我的妈妈,但我还没有找到那东西,还不能回去。”
男孩儿透露了一点信息。
“可你的妈妈也很想念你怎么办?”
身子再度颤抖,南枫的提问似乎直戳男孩儿的软肋。
抬头看了眼惨白的月亮,男孩儿的神情带着一抹反差很大的沧桑。
“妈妈病了,我还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黄金鱼,回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