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竹和唐薇所在之处,四围均是旷野,尽是农田菜地,一览无余,别说没有藏身的地方,就连像样的树都不见一棵。两人说话间,也并未见有人走过,难道这人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萧逸竹缓缓转过头,看向来人。
这位不速之客大约六十岁上下,年纪虽然不小,眉毛也都花白了,但满面红光,炯炯有神的双眼不怒自瞪,配上敦实的身材,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之人,周身上下自有一种威严之象。
这位老先生的大眼珠子在萧逸竹和唐薇之间滴溜溜乱转着,满脸笑容,但这笑容丝毫不见老人家的慈祥,却令人联想起嬉皮笑脸。
“土行孙!你怎么在这儿?”萧逸竹却是认得这位五短身材的老家伙。
唐薇听萧逸竹叫他“土行孙”,和老头儿的身材联系起来,倒是很贴切,不由“嗤”的笑出了声,却又忙用袖子掩了口。
“哎呀,这应该是我问你的呀,你怎么在我的地里呢?还有,”老头儿笑眯眯道:“小萧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叫老人家外号呢?还当着这么漂亮的姑娘……”
萧逸竹毫不客气打断了他:“难道叫你孙二三就比较好些?”
“嘿!叫我声孙老前辈你会死呀?以为自己当过盟主就可以目无尊长了?你小子别太狂妄!”土行孙孙二三真发了火儿,唇边两条细细的胡须好像鲶鱼嘴边的须子,可笑地翘了起来。
“有的人虽然痴长了岁数,出息却不见长进,正所谓年纪都长到了狗身上。”唐薇呆呆攥着手中的菜叶子,看着反唇相讥的萧逸竹,想不到谦谦如他也有如此牙尖嘴利的时候。
土行孙孙二三气得要跳起来,直用手点着萧逸竹:“你,你!你……”
萧逸竹却毫不留情面,继续语言攻击:“你想赢得尊重?尊重可不是年纪大了自然就会得到的。你想想自己年轻时干过的那些事儿,仗着自己轻功好,偷鸡摸狗,偷香窃玉,甚至还和盗匪巨贪们暗中勾结、为虎作伥,只要能收钱,你什么不干?这些事儿,你敢拿到台面上讲吗?”
萧逸竹顿了顿,唐薇以为他说完了,看向面皮涨的紫红的孙二三,却听萧逸竹又接着数落了起来:“你与李麻子同在盗门,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人家怎么就知道盗亦有道,亏你还是师兄,怎就如此不堪!一把年纪了,却依旧是为老不尊!”
“萧逸竹!”孙二三实在是忍无可忍,断喝一声,道:“你早已经不是武林盟主,凭什么这样训斥人!”
萧逸竹呵呵一笑,道:“路遇不平拔刀相助,路见不堪舌剑相骂,这不是江湖道义吗?”
“这是你家的江湖道义!”孙二三瞪了眼睛,气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喝道:“你别跟我胡搅蛮缠,咱们说说眼下的事情,你得赔我三百两银子!”
“我骂你两句,就值这么些银子?”萧逸竹感觉很好笑。
“我告诉你,”孙二三努力端出严肃的架子,一本正经道:“你和这位来历不明的姑娘,正站在我的菜地里,你们不仅在我地里乱踩乱踏,毁坏菜苗,而且还拔了我一棵精心培育的人参,你说,我要三百两算不算多?”
“大晴天白日的,您这就出来明目张胆讹人,有意思吗?”萧逸竹看着孙二三认真算账的样子,怒极反笑:“你是认真搞笑的吗?”
“少跟我打花腔,我是证据确凿、人赃俱获!”孙二三说得义正辞严。
“好好好,那我问你,你菜地里哪儿来的人参?”萧逸竹忍笑问道。
“呶,那姑娘手里拿的不正是?”孙二三一努嘴。唐薇也有些傻眼,她低头看看手中用来擦泥的菜叶子,就算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她也是吃过菜的呀,这种叶子虽然没见过,可还是和餐桌上的绿色蔬菜差不了多少,怎么会是人参?
萧逸竹哭笑不得道:“孙二三,土行孙,你是想钱想的失心疯了吧?那分明是萝卜缨子!”
孙二三却理直气壮道:“萝卜绰号‘小人参’,我也没说错呀!”
“就一根萝卜,而且我只是薅了上面的缨子,你就敢讹我三百两银子?”萧逸竹气道:“你且过来,让我打两下出出气。”话音未落,萧逸竹手已经探出去,眼看就要揪住孙二三的衣领。
却见孙二三一缩脖儿,身子矮成一个球,就在原地滴溜溜转了两三转,便轻易躲过了萧逸竹的手。萧逸竹见状,猱身上前,又向这个“球”击出一掌。
孙二三冷笑一声,化身为“球”,又是轻轻滴溜一转,便让萧逸竹虎虎生风的一掌从身侧将将滑过。
萧逸竹只觉自己好像在水中空手抓鱼,分明看得清楚,鱼却滑溜自如,总能从手中滑脱而出。他在心中却暗暗赞了声“好身手!”
虽然孙二三人品成渣,但不得不赞他的一身功夫。这位师从盗圣一门的大弟子,得了师父轻功的真传,又自己练过太极身法,一般人还真不能奈他何。别看人上了年纪,这身功夫却是日见炉火纯青。
萧逸竹知道自己和孙二三拚轻功断占不到便宜,略一思忖,遂当下站定了,笑道:“土行孙,改名叫陀螺孙了?我且看你转到几时。”
孙二三知道萧逸竹的本事,本也无意和他硬碰硬,见他停了手,也便定下身子,笑道:“行了,爷爷也没工夫陪你玩儿,赶紧赔了我银子,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萧逸竹像是瞧出来些门道,抱肩笑笑道:“土行孙,我看您老自打退出江湖,就改行碰瓷儿了?”
孙二三依然嬉笑不已:“怎样?这你也管得着?”
“你怎样谋生我是管不着,不过你碰瓷儿碰到我身上,我就不得不管了。”萧逸竹道。
“不想给钱就别想走。”孙二三似乎胸有成竹,笑道:“咱们看谁耽误的起功夫。”
唐薇很是看不惯孙二三的一副无赖嘴脸,仅有的对老人家的一点尊敬此时也荡然无存,遂回他道:“就算我们踩了你的菜,也值不了三百两银子呀!老人家,您这就叫讹诈了,如果您再纠缠不休,我看我们还是报官解决吧。”
“报官?”孙二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道:“小姑娘,你说要报官?你脑子没事儿吧?你知不知道你和姓萧的通缉画像已经在承州贴遍了大小城镇?身为朝廷通缉的逃犯,要主动上衙门里跟我一个老农打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