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图谋
莫桑勒住马,扬起鞭子冷冷道:“既然你不走,那我便拖着你走好了。”
古超耍起无赖,没好气道:“那你拖吧!反正我是不走了!”
胡玉调转回来,笑道:“莫桑哥,我带他走好了,保管他乖乖的听我话。”
莫桑眼神闪动,面无表情点点头,也追上月寒,不再理会古超。
胡玉俏笑拍拍身后,轻快道:“上马来吧!”
古超坐在地上不肯动弹,仰面看着胡玉,犹豫道:“你真的这么好心?”倒不能怪他多疑,胡玉是随月寒二人来的,对他太好那两个家伙没意见?
胡玉依旧稳稳笑着,笑颜如花,看自己的眼神坚定又温柔,仿佛一个待家的娘子,安心等待着相公的归来。古超晃晃脑袋,将脑中莫名其妙的想法驱散,也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翻身跳上胡玉的马背。
胡玉淡笑着扶住他,抽空在他腰上狠拧了一把,这才催马上前。
这一拧,古超疼的龇牙咧嘴,他倒吸一口凉气,在肚里诽谤了一声,抓住胡玉被风扬起的衣衫稳住自己身形。迎风奔驰了一会儿,才觉得不用跟在马屁股后面跑周身自在,连被掐的那把都不怎么痛了。
待几人停下来歇脚,古超身上已是拧成了一副青色春山图,处处紫青的一片。月寒莫桑瞧不见他身上拧的伤,但瞧他神色,皆是嘲讽的暗笑。
几人坐在路边啃干粮,古超接过胡玉丢来的干粮,想象成是月寒莫桑的脑袋,狠狠一口咬下去。
一直侧目偷眼观察他的胡玉忽然扑哧笑出声,随即嬉笑着小口小口吃干粮。
后面几日古超便乖巧了许多,待遇也上升了许多,不再跟着跑,而是随胡玉共乘一骑,虽免去了劳累,可身上始终是青一片紫一片,旧的还未消退新又被掐出。这样几日跑下来,总算赶到了苗寨。
他们已进山区,处处青山翠黛,周身弥漫的全是湿润的气息,伴着叶子的清香味,脚下一个不小心便能踩到常年的浆果。古超上辈子梦想着去香格里拉却一直未能实现,此次看到满眼的绿树青草也觉得十分新奇,不住的打量四周。
四人俱是无声无语的前进,只偶尔听见山林中某种不知名的动物的鸣叫,反衬得山林更加静籁。
映入满眼的全是绿色,连呼吸都轻快了许多,古超只觉的心里畅快几分,连全身都松适了。然而这快意还未舒适几分,不知从哪射出一支飞箭,擦过古超的脸边,深深盯入他身侧的小树枝上!
那箭只在一瞬间,待古超反应过来,箭头已没入树干,箭尾犹自颤晃着。
心头猛的一跳,古超条件反射般看往胡玉,未说什么,但意思十分明显:有人偷袭,你们如何应对?
胡玉几人倒是沉稳,她淡淡一笑,随即大声叫道:“阿蛮,我和月寒哥莫桑哥回来了!”
不知从哪钻出一个少年,皮肤黝黑,衣着简朴结实,身上挂满了草叶,手执一把弯弓,咧嘴笑道:“依丽姐,你回来啦!”
依丽?古超疑惑的瞧一眼胡玉,胡玉俏皮一笑:“这是我苗寨的名字。”
那名叫阿蛮的少年跳过来,扯起胡玉的马缰绳,笑道:“天天守在这里,今天总算看到了活的人影,依丽姐,你们回来的真是时候。”边与胡玉说笑着边拉着缰绳在前方带路。
绕过弯弯曲折的小路,终于走到广阔的苗家寨子,成片的瓦房组成一条优美的曲线,黑的白的分外鲜明,潺潺溪流交错于各个瓦房之间,正是个山青水秀的好地方。可惜古超还来不及细细品味,便被阿蛮强扭着离开。
阿蛮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却不知哪来的大力气,一把扭住古超任他挣却挣不开,渐扭渐拖,将他拉到一个小山洞。
山洞口装了栅栏,栅栏上爬的俱是五彩斑斓的毒蛇,半竖立起身子,嘶嘶吐着信子,古超大吃一惊,死活不肯再往前一步。阿蛮不屑的瞪他一眼,腾出一只手吹个响哨,毒蛇纷纷作蛰伏状。阿蛮嗤笑道:“胆小鬼,这么大年纪还怕蛇。”
古超瞪他一眼,依旧僵硬着身体不肯靠前。
阿蛮拉开栅栏的门,使了一把力,大笑道:“胆小鬼,进去吧!”说罢将他推进去,一把甩上门,毒蛇们又纷纷吐起信子,紧紧盯着古超。
古超退到洞的最里面,见毒蛇无袭击之意稍微放松,才还嘴道:“小鬼,我就不信你没怕的东西。”
提说怕的东西,阿蛮瞅一眼他所在黑漆漆的山洞,随即笑道:“我就是什么都不怕,我是男子汉大丈夫!”说罢又哼一声,得意洋洋转身,末了又回头道,“你别想跑,这些蛇很厉害的,咬你一口就没得救。”
留下他独自一人,坐在洞里石床最内侧,看着栅栏上盘旋的毒蛇虎视耽耽,古超长叹口气,恐怕自己与毒蛇为伴要有些日子了。不过应该也不会太久,他们抓自己来必有所图,只要他们说出自己的目的,事情便有了解决的办法。
睡了大半日,肚子开始抗议,古超爬起来,盯着栅栏上的毒蛇,瞪了半晌,忍不住又叹口气。苗寨这些人不会把他遗忘了吧,难道要他饿了吃毒蛇?
洞外突现出一个黑影,渐渐走近了才看得清楚,原来是那个皮肤黝黑的少年阿蛮,他提一只篮子,打开栅栏将篮子放进来,粗声粗气道:“喂,里面有吃的喝的,还有纸和笔,你在这老老实实的把图纸画出来!”
古超一怔:“画什么?”
阿蛮哼一声道:“你们汉人就是狡猾,还在给我装蒜!”
古超汗颜,无奈道:“你们又没有告诉我要画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阿蛮不屑瞪他一眼,道:“那我就再给你说一遍,你乖乖的把手弩的设计图纸画不来,否则有你好看。”
手弩?古超又一怔,马上道:“你叫胡玉来,见到她我才肯画图纸。”见阿蛮一脸不解之色,忙又补充道,“就是你的依丽姐。”
阿蛮瞪大双眼,又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没过片刻,洞口传开一声娇笑,古超扭头看去,胡玉正笑盈盈站在那。
“叫我画手弩的图纸,是怎么回事?”古超用脚趾想也知是胡玉的主意。
胡玉对栅栏上的毒蛇视而不见,直接推开走进来,坐在他身旁,笑吟吟道:“就是这么回事喽,是我说你会画图纸月寒哥和莫桑哥才把你抓来的。”
古超舒展开身体,躺在石床上,翘起二郎腿,道:“若你是为了图纸,武当山下的铁匠铺也有,你干吗费这力气把我抓来?”
胡玉理一理自己额前的刘海,无奈道:“人家行有行规,做完东西就把图纸还给武当了,我去偷也未偷到,不然又把你抓来费这个力气?”
古超脑中豁然一亮,紧盯了她问道:“你是不是去修思那偷图纸未成,然后下杀手?”
胡玉腾的跳起,不假思索叫道:“不是我杀的他!”
“那是谁?”古超不放松继续追问道。
胡玉垂下眼帘,不再言语。
古超叹口气,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胡玉,修思的死我一直放不下,不找到真正的凶手,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我一直不相信是你,但你却始终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胡玉一直沉默着,就在他快要朦胧睡着时,才淡淡开口道:“虽然不是我……却也我有莫大的关系——是月寒哥,那夜我去偷图纸,被修思道长发现,他一怒之下烧了图纸并拿弩箭射伤了我,那时月寒哥正好看到便拿了他的剑……杀了他。”她顿了片刻,又道,“此事也是因我而起,就算是月寒哥杀的人,其实你算在我头上也是应该的……”
一时心头也是沉重,古超说不出话,不知这帐该去找谁算。
待胡玉离开时,他也基本明白了眼下的情景。
苗寨隶属大理,但对大理为求自保联合金国的行为十分不屑,为能保证自己这一寨安全不被蒙古所欺,他们想方设法寻求能够自保的手段。派出去不少年轻弟子去各门派偷师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月寒一听说古超的弩箭,大为心动,极力撺掇胡玉将图纸偷来,这样苗寨面对强敌也可应付自如。
由此才有了修思被杀之事,胡玉深觉愧疚,更不知如何面对古超。
那个篮子里放了几天的干粮,还有一大坛水,笔是拿碳做的简易笔芯,纸是厚重的羊皮纸。古超将羊皮纸摊在石床上,长吁短叹了一整日,就算他想画,也实在不知这图纸该怎么画啊。
天色渐晚,胡玉火红的身影再次出现,远远的瞧见古超撅着屁股趴在石床上,哼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在羊皮纸上画着什么。
隐匿了脚步声,胡玉悄然接近栅栏,借着自己眼神好打探了一眼。这一眼看下去,古超竟然不是在画图纸,而是在画一个模样奇怪的人。不由得大怒,扯下一条毒蛇丢进去,叫道:“喂,你在画什么!”
古超抬头,那毒蛇恰好缠到自己脖子上,顿时大惊,一声“啊”还未叫出就已停在嗓子眼,瞪着胡玉说不出话。那毒蛇盘旋在他脖子上,嘶嘶吐着信子,倒三角形的小巧脑袋上,两颗眼珠死死盯着自己。
胡玉瞧他被毒蛇紧盯不敢动弹,笑出声道:“你现在知道怕了。”推开栅栏,将毒蛇从他颈上托下,才指着那羊皮纸道,“你画是这是什么?”
没了毒蛇,古超长出口气,才放松了身体道:“铁臂阿童木。”
胡玉气的手指都有些发抖,怒道:“我叫你画弩箭的图纸,你画什么阿童木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古超扁扁嘴,没好气道:“我怎么会知道图纸怎么画,那是修思想出来的,你就是杀了我我也画不出。”
胡玉瞪圆了眼睛,跳起来叫道:“你不会画?你不会画怎么可以?你就算是蒙的也要蒙出来!”她生气的样子,瞪圆的眼睛,柳眉倒竖,模样也十分可爱。
古超瞧了她一会,失笑出声:“不会就是不会,我有什么办法?”
胡玉跳了半天脚,终于坐下来,正色道:“苗寨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你若真画不出图纸,他们不会让你有好下场的。”
古超淡淡一笑,打趣道:“那你也不说是谁把我抓来的?”见胡玉一时无语,又笑道,“若他们要收拾我,你也该想办法保我平安才是。”
胡玉长叹口气,半晌才叹道:“真不该说你会画图纸,把你抓来。”
古超倒无所谓耸耸肩,又继续去画自己的铁臂阿童木。
瞧他画的基本成形,胡玉撇撇嘴,不屑道:“你画的这是什么,像是小人,脑袋上还长个尖尖,丑死了。”古超含笑不语,只看着自己画的阿童木,想着若是自己是阿童木,哪还用被关在这个破山洞。
天色完全黑下来,胡玉也不敢多待,嘱咐道:“你还是想个办法画个图纸,明天我给你送张新的羊皮纸,你不要再闹了,否则圣姑不会放过你的。”嘱咐完便离去。
次日阿蛮果然又提了个篮子来,把东西放下后生硬的道:“这是依丽姐交代给你的东西。”
打开篮子,果然有张新羊皮纸及一些干粮。取出羊皮纸,古超突然发觉有异,这张纸摸起来滑了许多,细细一看,竟然是抹了一层蜡。胡玉传给自己一张抹了蜡的羊皮纸做什么?压下心头疑惑,他又拿起干粮看是否有何异常。
外表无异,但内里呢?又把干粮掰碎,果然发现里面藏着一个火折子。
火折子,涂了蜡的羊皮纸。
她传达了一个放火的讯息,可是要自己烧什么?眼下山洞里光秃秃的,可以烧的东西也只有盘满毒蛇的栅栏,那么她的意思便是要自己烧死毒蛇然后逃跑?
只是她有她的手段,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现在有了逃走的条件,也要看他肯不肯逃。古超的想法,便是不走。
又懵懵懂懂待了一天,天一大亮,阿蛮又过来,一把扯住还在睡梦中的古超,边拽边粗声粗气道:“懒惰的汉人,快起来,圣姑要看你画的图纸!”另一手抄起散在一旁的羊皮纸,拖着古超往一处走去。
古超跟上阿蛮的步伐,打醒了精神道:“阿蛮,圣姑是谁?”
阿蛮不屑的哼一声道:“圣姑是你这种粗俗的汉人能问的吗?”
自讨了个没趣,古超闭上嘴,乖乖跟着阿蛮走。
阿蛮把他带到一间瓦房,又朝里行个礼,把羊皮纸送上去,退了出去。
屋里上首坐着位华服女子,年约三十多岁,长相也算俏丽,只是眼神过于深邃,从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想法。她身旁坐着两位老人家,俱是普通的白色衣衫,身材干瘦,眼露精光。想来就是他们口中的圣姑及两位护法了。
圣姑微一努嘴,左护法便上前拿了羊皮纸,递过去。她接过羊皮纸扫一眼,冷哼一声,怒道:“卑鄙的汉人,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糊弄我!”她声音也是冷淡,有些许尖锐,古超听罢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见他还是如此轻佻态度,圣姑更是大怒,火道:“什么画图纸,阿依丽根本是放屁!右护法,把他拖出去喂狗!”
古超心头突的一跳,见那老头阴森森朝自己笑,忙伸臂阻道:“慢!”见那老头止住脚步,才站直了身子缓缓道,“你们不就是想要弩箭吗?图纸我画不出来,可我能给你们做更好的东西。”
圣姑闻言眼神几不可察的一闪,止住右护法,问:“你有什么东西?”
古超稳妥笑道:“你们不就是想找些可以自保的手段么,我可以帮你。”
圣姑倒是半信半疑,只扭头命左护法带古超出去,他要什么统统提供给他,若做出了东西也就算了,若做不出,就地斩杀。
随左护法出了瓦房,古超突然心情大好,连带着连周围的景色都美了许多。走了几步,胡玉迎面而来。两人目光交错,随即擦肩而过,一时间的功夫,各人的意思却表达的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