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番外
柳易虽没武器，掌风却比刀刃还要锋利，掠过青禾的面容，隐隐渗出一丝寒气，饶是青禾已经易容成方暗的模样，这张伪装的脸依旧惨白。
在柳易强大内力的迫压下，青禾道长竟然也渐渐支撑不住。
古超看的心惊，不由得叫道：“青禾师叔！”他纵身一跃，到青禾身旁，也加入战圈。
三人身影愈斗愈快，带起大片的幻影，唯有地面上沾染上点点的血迹。
大部分的杀手被制服，很果断的服毒自杀，杂闹的打斗声渐渐止息，只剩柳易青禾古超那方，沉静的空气里蕴涵着凝重的杀意，无形的翻滚着，最后四面发散，消失的无声无息。
从会场突变到各派掌握了局势，前后也不过一个时辰左右，众人聚在一方，这才有功夫去治疗先前被杀手们伤到人各派人士，其中死亡二十三人，受伤的人也占了二十人左右，各派均有损伤。
无静神情严肃，冷漠的面上显示不出任何的感情，他的弟子中也重伤一名，心中担忧的同时，最令他震惊的，是古超曾说过柳易欲不利于各派，可惜他只当笑话，听过便算了。难以相信这次若不是古超及青禾早有防备，恐怕他们一干人都将命绝于此。
“武当的好弟子！”无静突然大喝一声，道，“古超闪开！我与青禾师兄联手！”
古超依言错身，无静立即冲上填补空缺。他们以二对一，却只能堪堪与柳易战成平手。
古超平静了气息，粗略扫一眼会场，多半人都获得解救，还瘫倒在地的也就是段云及他的手下，还有孤独坐在某处的柳西雪。遥遥对上胡玉的视线，她却俏皮的一笑，似是在说：我偏不救他们，怎样。
古超无奈的扯扯嘴角，眼前的情形叫他实在笑不出来。
柳易是如何想的他大概也清楚，只要众人倒下，这里便是他的舞台，只是柳易太过自信，没料到除了他，其他人都那么不堪一击，甚至方暗，一个小小威胁便被制服。这场风波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过要杀死柳易，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他的武功当世第一，就算车轮战也难以取胜。
古超知道刚才地表染的血迹全是属于青禾道长的，心中甚为担忧，暗暗握紧了匕首，随时准备再次冲入战圈。
“古少侠……”一声轻唤，唐之安已站到他的身侧。
古超微一怔，忙行一礼道：“唐掌门有何吩咐？”
唐之安不再多行虚礼，也不废话，直接道：“当下情势紧张，我们也不需再顾及那么多，若能有办法直接制住柳易再好不过，实在不行，也只能下杀手！”
他的意思便是，大家想办法，不再顾其他，直接灭掉柳易。
古超心中暗暗震动，情不自禁扭头看向不远处，手无缚鸡之力的柳西雪。
柳西雪双目泪光莹莹，泪珠如珍珠般反着隐带血色的光芒，自她脸颊缓缓滑落。她不能发声，只恳切的瞧着古超，万般请求全在眸中。
古超轻叹口气，收回视线，低声道：“全凭唐掌门做主。”
唐之安情不自禁起了几分喜色，低语道：“那再好不过，青禾道长及无静道长皆是武当的前辈，我们几人决定一起发力偷袭柳易，你则想办法劝二位前辈退回来。”说罢急匆匆转回去，与衡山昆仑等派领导人低语协商。
古超心中叹息，却不得不打起精神，虽不愿这么做，但也是形势所逼。此举虽会伤了柳西雪的心，却是抚慰当场大部分人最好的办法。
唐之安已与其余几位商议完毕，各自凝神定气蓄势待发，只等青禾与无静退开，便合力气拍出一掌，这么多人的功力集合在一起，想来他不死也重伤。
古超紧紧盯着缠斗着的三人，余光却注意到胡玉走到柳西雪身旁，给她喂下解药。
心头轻缓的露出些喜色，胡玉终究还是相信了柳西雪。
当初苗寨被毁，她怀疑柳易，其徒弟柳西雪自然也在被怀疑的范围之内，随后柳西雪与她一起调查此事，但胡玉始终没有放下戒心。再后来擒下风如阳，也没有通知柳西雪，一直到现在，恐怕一切她都不知情。
胡玉心中对柳西雪始终是有芥蒂，直到此刻。
她喂解药给柳西雪服下，动作轻手轻脚，药性还未发作时，她便蹲在原处充当柳西雪的靠垫。
古超收回视线，专注盯紧眼前的情景。他知道若众多高手一起发力，柳易所在位置那一小片范围内都会受到攻击，青禾与无静必须撤出几丈之外。
两位高人都是聪明伶俐的角色，只侧目瞥一眼那阵势便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只是若他们太早退出，柳易自然也能安然避开。
繁华的招式已经失去了它原来的作用，三位高手拼的只是内力的高深而已，眼下一对二，三人身影稳如泰山在众高手的掌力范围之内。
青禾道长神色凝重，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有的只是对抗的决然及不畏，无静脸色虽还好，但也在强大的内力压迫下咬紧了牙关。
古超轻缓的移动脚步，临近了三人，已深切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强大气息。
凭多年的默契，青禾不着痕迹的使个眼色，骤然发力，内力顿时如汹涌不绝的大海浪涛，朝柳易扑天盖地涌而来。
柳易大惊，他自然知这群人的想法，无奈青禾骤然发力，再加上无静从旁协助，他竟然有些吃不消，更别提移动半步。
而无静，正是抓住这万分之一的机会，大喝一声，果断松掌，一把抓住青禾，纵身退出战圈。
唐之安等人也不放过这好机会，立刻一起发力，比青禾更为强横的内力顿时刮起一阵猛烈的风势，毫不留情卷向柳易！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断喝！
一抹白影恍然飘来，直冲进内劲所袭击的范围内！
古超来不及思考，径直冲上前，将那白影护在身前！只因他注意着，柳易若死，柳西雪定然发狂！
甚至，他还感受不到疼痛，便一股酸麻之意从心脏迅速蔓延到全身，四肢都不再受控制，连意识，都已滑向黑暗的深渊……
他只记得，马上失去意思之际，耳边充斥了两声呼唤，尖锐而悲痛。
“你！”是柳西雪惊异且下意思的叫出口。
“啊！”是胡玉几近绝望的叫喊。
对不起，胡玉，只因一时冲动，也许要害死你了……
刹那间，似乎所有事都涌上心头，这几个月来经历过的情景在心里异常的清晰的一一展现：武当山上鬼少女，大理王府红衣刺客，苗寨所诅咒的可怜女子，苗疆禁毒同根生，嫣然微笑的胡玉……
也许，死了才是最好的解脱……
我叫姬蓝，我是个孤儿，是师傅把我养大。
可是在我十五岁那年，师傅死于江湖仇杀，从此我开始独闯天涯。
师傅是位大美人，她待我如同待亲生儿子一般，而我，也将她当成是我的亲生母亲。师傅走后，我想她想的发慌，时常在夜里偷偷的哭，如果师傅能活过来，就算要我哭瞎眼睛也没关系。
我真的好想念师傅，我不肯接受她已经离开的事实，而是幻着师傅只是暂时去了某个地方修炼，只要我用心的找，就一定能找到。
有一天我瞧见一位姑娘，她的背影真像师傅，我一路尾随到了她的家，天色渐晚，人影也逐渐模糊，我再也忍不住，跳出来抱住她大叫师傅，可是她却惊慌的求救，并骂我是淫贼。
慌乱之中，我仓皇逃跑。
后来我便经常潜入女子的闺房，看各色女子的相貌，听姑娘们说话的声音，我找到了许多和师傅有相似之处的姑娘，她们有的眼睛像，有的鼻子像，有的耳朵像……然后，我成了臭名昭著的采花贼。
采花贼就采花贼，我不在乎，名声对我来说，不过是浮云而已。
我也愈来愈熟练的在多个女子之间流连，将她们的感情玩弄于手心，只因为一点，她们都有像我的师傅的地方，我要把这些相似之处全记在心里，永远的埋藏起来。
终于有一天，我遇到了她。
她喜欢笑，笑起来似春暖花开，她喜爱穿一身火红的热烈的衣裙，外表甜美内心要强，她宁可受伤也不肯认输。那天，她明明已经精疲力尽，却还强撑着和对手周旋，我便救了她。
因为她长的简直和师傅年轻时一模一样。
我得知她用了苗疆禁蛊同根生来维持另一个人的生命，我也知道苗族人在江湖上仇人众多，于是我便威胁她，如果她不跟我在一起，我就把她用同根生救人的消息散布到江湖上去，那样她的仇人就会为了报仇而去杀那个她救的人。迫于无奈，她答应跟着我直到我肯放她走。
表面上她与我有说有笑，我们一起逛市集，她看我调戏女子也不生气，甚至在一旁搭腔，她与一般女子完全不一样。她表面上安然平和，静静的恢复元气，也从不讲她之前的故事，只是与我淡淡相交，像认识多年的朋友一样。
她的寨子发生了大事，她的族人全都被杀，唯有一个小孩幸免于难。我们带着这个孩子一起上路，她情绪始终低沉，看我的眼神也异常的忧伤。她淡淡的告诉我：“你不用再拿那个人威胁我……因为，我再也不能跟他在一起了……”
可是她还是牵挂着那个人，有时候她夜里悄悄出去，去见那个她牵挂的人，我都知道，但我装作不知道，我只对她更温柔更体贴。
过年那晚，她又出去了，直到快天亮才回来。我突然感觉心里酸酸的，那时候我还不明白，从见她的第一眼，我就没把她当成师傅的替身，我已经爱上了这个苗族少女。
我也开始关心起中了同根生的那人的情况，因为如果他死了，胡玉也会死。胡玉并不知道我的想法，只以为我是好心让她照顾朋友，她对我，也渐渐的信任起来。
但是她对我好越好，我就越喜欢她，我越喜欢她，就越在乎那个男人，我的心，就越痛。
我渐渐的品出了人生无力之感，我的情敌，已经与我爱的人性命相连，我恨他，却不得不保护他。
一路跟踪到唐门，听说了那个男人的风流韵事，胡玉红润的脸庞瞬时间转为苍白，可是听说了那人被抓起来，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前去探望。我无话可说，只能去酒馆买醉，借此来麻痹我剧痛的神经。
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胡玉又是一番辛苦的忙碌，调查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确找到了可疑的人物，却不慎被对方察觉，逃回来时已经受了内伤。我紧张的不知所以，吓的手忙脚乱，真怕她出什么事，可是她却写了一封信叫我送去给那男人，给他提醒。
那时候，我的心，就好象被一刀一刀剐过，再浸到盐水里，痛的我几乎不能呼吸，可是我还是接过信，给他送去。
送信那次是我第一次如此贴近距离的面对我的情敌。他有什么好？他长的有我英俊吗？他武功比我高吗？他有我会哄女人吗？为什么胡玉的心系在这个人身上？我看着他，心中的恨意无法控制，可是恨过之后，我只能无奈的叹息。
因缘如此，天各有命。
武林大会召开之际，胡玉苗疆的朋友找到她，希望她能帮苗疆做最后一件事，胡玉欣然应允。
我忽然发现，若是这件事办成，她便能与所有的仇敌化解恩怨，到那时我就再无条件可以牵制她。深深的悲哀涌上心头，我无力的看自己的双手，我空有一身武功，却不知该用在何处。若没了胡玉存在，我该去往何处？对她来说，我是不是一个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人？
后来我们还是分开了。
我不知该去往哪里，我不想再找与师傅相似的人，因为师傅已经死了，我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与此同时，胡玉巧笑倩兮的容颜始终浮现在我面前，我看到的，听到的，摸到的，全是她。
最后我还是败给了自己，我一路追踪她的消息，直到她落入蒙古人手里。
蒙古军队看守森严，更有方暗布下的奇门妙阵，我知道凭自己根本不可能让我们二人安全逃出，可是时间紧急，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帮助她恢复功力，她轻功无双一定可以逃出去，至于我，陷进去也无所谓了。
果然我成功的冲到她被囚押的地点，解开她的禁制时，我们已经被层层包围。我把手里的刀递给她，叮嘱她：“你一个人一定可以逃出去，你一定要活下去，才能不枉我今日的努力！”
我们一齐冲出，但轻功稍逊的我腿上中了一箭，还是没能逃出去。
“姬蓝！”她第一次这样急切、悲伤的叫我的名字，她绝美的双眸流出伤心的神色，我豁出去拼命的杀人阻拦他们，并叫她快走，最后她成功的逃脱。
在满是血腥的人群中，我奋力拼杀，遥遥的看了最后一眼她如仙子般的背影。
我被抓了，可是我的唇角一直洋溢着轻快的笑容。
果然方暗并不死心，他用易容之术将我扮成胡玉的模样，在两军阵前将我烧死。我始终平和的仰望着天，阴霾的云层似乎浮现出那张甜美的脸。
胡玉，这辈子已经注定，我不能与你携手，但我甘愿守护，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当火焰升腾在我周身时，我竟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这辈子我活得太累，对我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离去的太早，一个到来的太晚，如果，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在最合适的时间，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