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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祸从天降(二)

说话的自然是齐恩,只见他慢悠悠地说道:“各位听我这个外人说几句,不妨吧?”

“你说你说”,闫村长焦急地催促,一边抬手示意他继续,王大爷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摆了摆手。

“这位……这位铁牛同志。”

话一出口,齐恩就觉得别扭,这铁牛跟他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怎么能称同志呢,而且铁牛是个名字还是绰号都没弄清楚。不过眼下也管不了这许多,他假装清嗓子,一声轻咳后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他跟我们是一样的,都在王大爷这里借宿,算是同路人。他在这里被毒蛇咬死,于情于理,这栋楼里的人都得负一点责任。”

他没敢直接点王大爷的名,而是委婉地用楼来代替,生怕惹了王大爷:“现在天气是热了点,但刚下完雨,湿度挺高的,所以一时半会也没那么快,那么快出气味。”

这就有点胡说八道了,不过仗着自己大学生的身份,齐恩认为没人会跟他较真:“这栋宿舍楼一共三层,空房间多得很,铁牛同志睡在三楼,其他人都在二楼住,这样撑个一两天,应该问题不大。如果味道真的很大,我们可以学秦始皇,放一些咸鱼在三楼。另外,我瞧这楼道口是能上锁的,就请王大爷把三楼给锁上,没人能出入,这样就安全多了,你们说,是不是。”

“对对,这位小兄弟说得很对,哎,你叫什么来着?”闫村长亲切地问道。

“我叫齐恩,村长。”

听齐恩这么一说,众人仍旧没有开口。一方面是觉得齐恩说的确实有道理,另一方面,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大伙都不愿意惹闫村长。于是都默认了。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暂且让你停两天。但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山洪一过,你就得赶紧把他弄走。”王大爷对闫村长说道,闫村长一口应承下来。

“那这蛇?”

苗苗问道。众人这才发现,地上还躺着那条棋斑子呢,大小是个性命,要赶紧处理掉,不能任由牠发臭,不然这一人一蛇可够整栋楼受的。

“交给老王了,照老规矩,泡酒!”

闫村长看来起来心情好了很多,对王大爷的称呼都变了。

王大爷弄来了白床单,干净的稻草,亚麻布,酒精棉花等,还带上一些不知名的中药材,当着众人面把铁牛盖好,屋子也收拾干净,便拎着大蛇跟众人下楼去了。临走,没忘把三楼楼道口的铁栅门用一把大锁给锁上。

一整个下午,大家都在整理行李换房间。三楼除了铁牛外本来就没什么人住,二楼原先那些住在北侧的人,都纷纷搬到南侧去了,毕竟铁牛现在还躺在三楼朝北的房间里,离他能远一点是一点,这也是人之常情。唯一的问题,就是二楼南侧房间都住满了,大伙挤成一团。

晚上吃完了饭,所有人都聚在会客厅里闲聊,就连闫村长和结巴也坐在桌旁嗑瓜子喝茶,完全不似上午那样剑拔弩张。铁牛的死亡,对他们来说似乎只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并不足以让他们悲痛欲绝上好一阵。当然,另一个原因是没人愿意在这个时间点就上楼待着,因为上楼就意味着在离铁牛不远处一个人独处,这滋味可不怎么好受。

“老王,要说我最佩服你的一点,就是这药酒酿得好,入口绵软,后劲也不大,可惜这柴胡味重了点。下回少放点柴胡不成吗?”闫村长轻啜一口清茶,摸着胡子茬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为啥竹叶青,棋斑子这些毒蛇能活着泡药酒,就是靠柴胡这味。一是去除蛇血的土腥味,二是中和蛇毒,不能少。不过,刚做好的药酒不能马上喝,要过两三年,等蛇毒散尽才行。这么久的时间,柴胡的味道渗到整瓶酒里,所以才会这么浓的。柴胡啊,不放不行。”

“原来药酒要过两三年才能喝,那今天逮的这条棋斑子,岂不是喝不到用牠酿的药酒了?”楚科洋问道。

“今天肯定不行,你要真想喝,好办。赶明我把牠做成药酒,临走时你捎上,当是我送的见面礼。”王大爷很豪爽地说道。

楚科洋闻言喜笑颜开,“那我先谢谢老爷子了,没想到来一趟黒酆山还有大收获,这药酒要放在大城市卖,少说也得百八十块。”

“那没准,我们这黒酆山里,好山货多的是,拿到城里不要太抢手。”闫村长也笑着说。

“可就是交通不便,山里人进一趟城不容易,山货再好,也抵不上来回的路费。我说老闫,啥时候跟湖畈下塘这几个村的人说说,把那几条破山道给修一修,也算功德一件。你没看最近外面宣传得很厉害,要想富先修路。”

“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管得了这许多,等有空再说吧。大昌和自行车厂都没了,路修起来给谁走?”

“话不能这么说,路修起来,说不定人就回来了,再过个几年,就没多少人记得那事了。自行车厂的地理位置这么好,上面不会放着不管,大昌村还是会繁荣昌盛的,你我都要早做打算才是。”

王大爷显然是忘了上午跟闫村长争吵时讲的那番话,一会说这地方完了一会说还会繁荣起来,齐恩觉得他这态度未免过于两面三刀了。

闫村长倒是没觉察出这一点,或者说,其实他对王大爷的话也没放在心上,互相虚与委蛇而已。他点了点头,说道:“但愿如此。老实说,你留下不走,是不是还惦记……”

王大爷马上咳嗽两声,打断了闫村长的话。

闫村长也是个人精,顺势闭上嘴,不再言语了。

“这俩老家伙,比猴还精,一到关键地方就不往下说了”,齐恩在心里暗骂道,“这哑谜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开,不行,得想法子,干脆……干脆给他来个引蛇出洞。”

齐恩打定主意,马上又悚然一惊——怎么又是蛇。

“老爷子,昨天苗苗已经告诉您我们的来意,是找一个朋友。我们那朋友姓莫,叫莫克之,年纪跟我差不多。他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眼睛比较大,瞪圆了像铜铃一样。他说话带有浓重的南方口音,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您见过或者听过这个人没有。”

“这个嘛……”王大爷皱着眉头思索。

“爷爷,爷爷,他说的好像是半个多月前,来问路的那个大哥哥。”苗苗拉了拉王大爷的袖子,一脸惊喜地说道。

“有门!”齐恩喜出望外,没想到第一把牌就来了个炸弹。

他赶紧追问道:“时间上差不多,你们当真见过?”

“对对,是有这么个人,他也没说他叫啥,只是问我这里是不是自行车厂,他好像是来找何厂长的。”

“啥,有人来找过何诺元?”一旁嗑瓜子嗑得正起劲的闫村长突然警觉起来,也凑过来听王大爷说话。

“是啊,他是这么说的,我告诉他何厂长早就失踪了,自行车厂也倒闭了,他显得很失望,留下吃了顿饭就走了,不知跑哪去了。”

“是这样……”

齐恩没能探出更多的消息,但起码大眼来过这一点毋庸置疑。他继续问道:“那您知道他朝哪边去了吗?”

“哟,这我可没留意,他走时也没通知我们一下,闫村长,你见过吗?”

“没有,大昌就剩我和两个侄儿了,要是有人经过大昌,我们肯定会晓得。我都好久没见生人了。”

“那可糟了,出了自行车厂,只有两条路能走,一条经过大昌村去县城,另一条是去黒酆山里的,莫非你朋友进山了?如果没有当地人陪着,这黒酆山是很容易迷路的呀,而且毒蛇猛兽又多,说不好,说不好……”

“进山的路,也能通到县城吧,我们之前来的时候,是从黒酆山绕到这厂子后面的。”楚科洋说道。

“哦,你说的是那条小道,那确实可以。不过一般外人留意不到那条路,太隐蔽了,要绕着厂区围墙走上半天呢。”王大爷补充道:“我还是觉得你们的朋友八成是进山了。”

“进山那岂不是太危险了。”苗苗说道:“那些蛇啊狼啊,还有猎人下的捕兽夹子,到处都是陷阱,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直接带他去大昌村呢。”

“别急乖孙女,我只是估摸,说不定他早就离开Z县了。”王大爷赶忙安抚苗苗,可众人都听得出来这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的说法。

“这山路可不好走啊……”

闫村长像是故意跟王大爷作对,把话题又绕了回去:“蚊蚁蜈蝗这些毒虫就不说了,单说黒酆山两大特产,棋斑子和油彪,那可绝对称得上鬼见愁哇。棋斑子平时躺在落叶堆里一动不动,尖尖的嘴巴会吐一些丝网在面前,只要踩上,保准一口咬过来。这畜生还执拗得很,咬上就不松口,拽都拽不动,非得用沙子迷缝牠的眼睛,牠才会逃跑。不过牠脑袋太大,转动不灵活,不像其他蛇,能朝任何一个方向扑过去,牠只能朝前扑。所以啊,要是下回你们在山林里碰上棋斑子,不用慌,躲开牠的脑袋,绕到背后慢慢伸手抓住牠的脖领子就可以制服牠了。”

“那如果牠靠着墙,人绕不过去,咋办?”楚科洋又问道。

“山林里哪来的墙,除非是在屋子里碰上,那你不会跑啊,非要死心眼抓牠作甚。再说棋斑子一般都在深山老林里出没,轻易不入民宅,你是没什么机会碰上牠的了。”

闫村长说到这,突然一愣,看了看王大爷说道:“老王,你的楼里怎么会有棋斑子,而且在三楼出现,这棋斑子横不能长腿爬楼梯吧,啊……你给我说清楚。”

“我哪知道牠打哪来的,我跟苗苗进房间的时候,就看到铁牛侧身躺在床上,脖子上围着条斑纹围巾。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不是围巾,是棋斑子。我和苗苗把棋斑子赶开,发现铁牛脖子上的伤口,我就赶紧下来通知你们,苗苗找东西对付那蛇。”

“房间里可有老鼠洞?”

“这我倒真没留意,这楼大概是七一年底建的,那时正流行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所以建筑质量应该还不错,十多年来没有大修过。你们敲敲这墙壁,声音低沉,结实得很。工厂还在的时候,没听说宿舍楼里闹过耗子,所以应该没有老鼠洞,待会我们可以去那房间检查检查。”

“其实没这个必要,我知道那蛇是哪来的。”

说话的是齐恩。话一出口,齐刷刷的目光就向他投来,他又一次成为全场焦点,觉得挺不好意思,但他明白,眼下这个机会必须抓住。

“在说明缘由之前,我想先问老爷子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

“昨天晚上,铁牛同志是不是喝得酩酊大醉?”

“没错,他嗜酒如命,清醒的时候倒不多。昨天从早上开始他就在喝酒,下午睡了一觉,晚上起来又说要喝个回笼酒,没两杯下肚就醉醺醺了,我们就把他赶去睡觉,那时天还没怎么黑。这家伙喝多了会撒酒疯,逮什么砸什么,酒品比酒量还差。你们要是早来个两小时,就能瞧见他那副混世魔王的样了。”

“明白了,所以他睡得很死,连蛇从窗户爬进来都不知道。”

“哦,此话怎讲?”闫村长的两个手肘搭在桌上,探出脑袋,饶有兴趣地望着齐恩。齐恩下意识地跟他对望了一眼,立刻周身冰凉,感觉对方的眼神就像一条盯着青蛙的蛇。

齐恩避开闫村长的盯视,勉强说道:“不知你们发现没有,楼北面围墙内种了许多橡子树,铁牛同志的房间外面恰巧就有一棵。那树枝繁叶茂,许多枝条都挂到窗户上了,造成房间采光不是很好。”

“嗯,那屋子是挺阴森森的,继续。”

齐恩没往下说,而是让王大爷找来了笔和纸,将纸摊在桌上,他慢慢画了起来。众人都围过来,伸长脖子看。

“瞧,这是铁牛屋里的窗户,上面是一扇扁扁的透气窗,下面是长方形的玻璃窗。窗户正下方摆了张桌子,桌子旁是床,紧靠墙角。诸位不陌生吧,这楼里的房间都是这么布置的。”

“对。”人群中不知谁回了一句。

齐恩继续画着:“床没有蚊帐,跟我房间里一样。王大爷,这里蚊子比较多,昨晚我可被咬得不轻,给盒蚊香吧。”

“嘿,城里人就是细皮嫩肉,我们乡下人都习惯了。”闫村长插话道。

王大爷点点头:“昨天是我疏忽了,待会我去找找看,如果没有,你们再熬一天,我明天去买。你继续说。”

“下面是最关键的三点了。第一,窗外有几根树枝条,搭在透气窗的上方。第二,当时玻璃窗关着,但透气窗向外开着,只要处于打开的状态,树枝和透气窗就会紧紧搭在一起。第三,床头上方的墙上有个黑色的开关盒,巴掌大小,有一根细尼龙绳从盒子里垂下来……”

说到这,齐恩一愣,尼龙绳和蛇,白龙村密道里的感觉又来了。当然这会他没工夫细想,迅速恢复了神色,继续说道:“这根绳子差不多一直垂到床上,方便床上的人夜里开灯。好了,凑齐这三点,我们就能分析出这条蛇的来路。”

“你是说……”

“想象一下,前段时间山洪爆发,板溪都被淹没了。一条棋斑子原本躲在树洞下或者岩石堆的巢穴里,大水一来,巢穴被淹。不得已,牠往高处爬,爬到那棵橡子树上,待了一段时间。蛇不吃素,而树上能捕捉的活物又不多,所以牠饥肠辘辘。这时,有根树枝动了起来,便把牠吸引过去,想去找找机会。待爬到树枝尽头,牠发现了开着的透气窗,于是顺着树枝爬到窗架上。右边有根绳子垂着,牠就以绳子为桥梁,再往下爬,掉到了床上。床上躺着的是醉醺醺的铁牛同志。也许那条蛇饿昏了头,逮什么咬什么,也许铁牛一个翻身,惊到了牠。于是,牠猛咬住铁牛同志的脖子,就这样,睡在三楼的铁牛同志被一条棋斑子给咬死了。”

“是这样!”闫村长点点头。

“对嘛,这位小兄弟说得很对,这蛇是外面来的,跟我可没啥关系。”王大爷赶紧撇清自己,一边给齐恩倒茶,“辛苦了辛苦了。”

既然事情水落石出,那闫村长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转过身,跟结巴小声商量着。

齐恩当然知道,这起事件与福尔摩斯的斑点带子一案几乎如出一辙,所以他才能这么快理清思路。解开这个谜团对他来说,并不费多少功夫,他最想要的,是闫村长和王大爷,对他有一分好感。虽然目前他对于当年自行车厂发生的事,对于大眼和肖梁的失踪,依然毫无头绪。但他相信,只要能与闫村长、王大爷建立良好的关系,总是有好处的。

“老王”,闫村长转过身来,“三楼的门再开一下,我和结巴去整理下铁牛的遗物,明天一早就把他埋到后山湾去。”

“哟,怎么着,想通了?”王大爷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一边去,我是下午听广播说这几天还会下大雨,山洪可能还会来。与其一直拖着,倒不如趁天气还行的时候,找块风水好的地方把侄儿埋了。”

“哎,这就对了嘛。铁锹我这儿多的是,黄表纸,蜡烛,佛香这些,也存了些,但是寿衣、棺材和墓碑这些你得自己想办法。阴宅嘛……这样,后山湾地势低洼,埋人不太合适。赶明我跟你一块去,这附近的风水宝地,我知道有几块,本来是打算留给我这把老骨头的,你去挑一块,也不枉我和你相交一场。”

“呵呵,别人送礼都是金银珠宝,你倒好,送我坟地?这是咒我死吗。不过眼下也只能这么着了,寿衣棺材墓碑统统免了,他日等我翻身,再给侄儿风光大葬。”

闫村长的一番豪言掩盖不住话外的凄凉。这一刻,齐恩仿佛看见一个没落的贵族,失去了往日的权势和财富,已经走到穷途末路,却还在努力维持自己最后一分体面。这当然令人心酸,但王大爷那句话说得好,当初风光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路呢。总之,在这个人身上,齐恩看出一个词,咎由自取。

商讨妥定,王大爷就领着闫村长和结巴上楼去了,余下的继续坐着喝茶。一想到很快就能远离尸体,众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开起无伤大雅的玩笑。

孰料没几分钟,楼上就传来叫喊声,紧接着,有人急冲冲地下楼向外跑。众人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生怕闫村长跟王大爷再打起来,都纷纷跑上三楼。

众人涌入铁牛的房间,发现闫村长和王大爷站在窗台边探头往下看,而床上的铁牛竟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肖勇问道,“床上的死人呢,刚才谁下楼了?”。

闫村长扭过头,好声没好气地回道:“什么死人,那是我侄儿,他不见了。”

王大爷也回头说道:“我们一进门就发现床上的铁牛不见了,窗户大开着,我让金水下楼去看看。”

“不见了?”

这可真是奇闻,难不成尸体活过来跑了?铁牛那样子大家都瞧在眼里,别说活过来,就算是刚断气也没人信。他彻底死透了。

直到这时,齐恩才发现房间里的情况有些异常。

向外打开的玻璃窗,在靠近中间的位置破了个洞,大块小块的玻璃渣散落一地,桌子上也有不少。床上的铁牛虽然不见了,但白被单,用来遮盖气味的中草药等,都还凌乱地摆着。齐恩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突然发现白被单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他想都没想就伸手一掀,却被那东西吓了一大跳,“金子!”

他没有看错,确实是金光闪闪的金块,跟颗小土豆一样,表面坑坑洼洼的,满是小洞,是那种自然形成的金块,没有半点人工雕琢的痕迹。

“这是块狗头金啊!”

闫村长看在眼里,一把把金块抢了过去,在灯光下仔细观瞧。看得越久,他脸上的惊讶就越明显。从他的反应来看,这毫无疑问是金子,跟昨天晚上王大爷拿到的那块差不多。

奇怪,连续出现的金子,到底是谁留下的,目的是什么呢?齐恩觉得个中隐藏着重要的线索,他又瞟了瞟王大爷,只见王大爷也是一脸惊讶,嘴唇动了好几次,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说,任由闫村长把弄那块金子。

“喂,喂……”

窗外,有人在叫,听起来是结巴的声音。

闫村长顺手把金块塞进兜里,探出小半个身子问道:“怎么样,找到没有?”

“没,啥……啥也没有。”

“周围一圈再找找。”

楼下结巴应了一声。

闫村长转过身,见在场的人都看着他,便对齐恩说道:“小伙子,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齐恩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不想大伙把焦点都聚集在他和金块身上,便顺着他的意思说道:“下午或者傍晚的时候,有人从树上爬到三楼,在玻璃上开了个洞,伸手进来打开窗户,把铁牛同志运走了。碎玻璃都在屋内,这是从外向内砸玻璃造成的。”

“对,我也这么看,可是这是三楼,如何能把铁牛运走?”

“很简单,用一根绳子,两头分别绑在铁牛和另一人的腰间,以树干分叉处为滚轮,就可以借助重力将铁牛平稳地运到地面上。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种法子,我至少还能想出三四种。”

“也就是说,有人趁我们不在,偷走了尸体。可这有什么意义呢?还有那块金子是怎么回事?”楚科洋大喇喇地问道。

“这就不清楚了,看起来,黒酆山有很多秘密啊。”齐恩意有所指,闫村长和王大爷都沉默了。

众人各自分散开来,观察这屋子里的情形,但谁也没能弄清为什么尸体消失了,尸体去了哪里。黒酆山的沉沉夜幕中,似乎隐藏着一个偷尸体的怪物。

过了很久,结巴终于回来了。他详细汇报了下屋子四周的情况——主要是说给闫村长听。

“楼下……楼下什么也没……没有,没……没有哥,泥……泥地上没……没有脚印,也没……没有血,什么……什么都没……没有。”

“你看过那几棵树的情况了吗?”

“树?这倒……倒没……没有。我……我就在……在这房子边……边上走了……走了几圈。”

“笨蛋。铁牛可能是被人从树上运走的。”闫村长现学现用,把齐恩的话重述了一遍。

“那……那我……”结巴急于将功补过,脸都憋得通红。

闫村长知道他想再去找找,摆摆手,说道:“算了,这大晚上的,就算我们知道铁牛是从哪下的地又如何,早就不知给人运到哪去了。这样,明天一大早,我们分头行动,去寻找铁牛的下落。今晚睡觉的时候,都关好窗,留点神,这附近藏着一个疯子,偷尸体的疯子。”

既然闫村长这么说了,大伙就此散去,各自回房睡觉。

齐恩进房第一件事,就是上上下下把屋子里的角落查了个遍,直到确认房间里就他一人时,他才把门和窗户紧紧关上。偷尸体的疯子,齐恩觉得这个称呼很恰当,能有胆量对一具常人都不忍直视的恶心尸体下手,不是疯子是什么。任由这样的疯子在身边晃来晃去,怎么能睡得安稳呢。不过,齐恩更在意的是那块金子,偷走一具尸体,再留下一块金子,这代表的是警告吗?可齐恩回想了下闫村长和王大爷当时的样子,只是惊讶而已,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恐惧或者惊慌,这就说明那不是个警告,谁会留下没人看得懂的警告来警告别人呢,这就跟说一个没人会笑的笑话一样无聊。难道真是疯子干的?齐恩躺在床上,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到床头边的桌子上,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焦黑斑点,逐渐连成一张网……不,这不是网,这是一条棋斑子!只见牠扭过头来,张开大嘴,两根雪亮的毒牙像匕首一样锐利,毒牙高高扬起,然后狠狠刺入脖子……匕首拔起,留下两个血肉模糊的伤口,伤口中鲜血横溢,倒映着三张鬼模怪样的脸,一张是男人,一张是女人,还有一张……还有一张是金黄色的,坑坑洼洼,满是小洞的脸,那脸时而哭泣时而大笑,突然,从小洞里,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来,一把掐住齐恩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