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瑾歌难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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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大结局3

六年后,江城。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有一个穿着一身青衣的五六岁的小孩子,背着个大包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吃力前行。

最终他在一家馄钝摊前停了下来,将硕大的包裹艰难的放到桌子上,抹了抹脸上的汗珠,对卖馄钝的老伯喊道:“老伯,来碗馄钝,要肉馅的,大碗的!”

“好嘞,小公子请稍等片刻。”卖馄钝的老板用肩上的汗巾擦了擦手,大声回道。

凉棚里出现如此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实在是惹人喜爱的紧,有年轻的妇女忍不住母爱泛滥,走到墨长安身边问道:“小公子,你怎的一个出现在此,还拿着这么重的东西,你家大人呢?”

墨长安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作委屈状:“这位夫人,长安的母亲在两年前就离世了,只留下长安和父亲。可是…可是…如今父亲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将长安赶出了家门!”说完墨长安还配合的掉了几滴泪珠,惹的问他的那位夫人伤心不止,围观的人群中好些人也拿着帕子擦拭眼角。大骂那父亲不是人。

躲在暗中保护墨长安的墨式等人,嘴角忍不住直抽搐,他们有些懂的为什么墨奇会叫墨长安“祖宗”了,这还真是个祖宗级别的人物,专业坑爹户啊。如果他们不是知道事情的原委的话,恐怕也会被他的表象所欺骗。

这时那些自认善良的人们纷纷帮墨长安出主意,有的让他报官,有的让他回去跟父亲求个饶,有冲动者更是要带上他上门帮他讨个公道。不过这些都被墨长安一一的真诚的拒绝:“多谢各位的好意,不过子不言父之过,他可以不要我我却不能报官告他。这位大哥哥也不用为我上门讨公道,既然他为了那个女人将我赶了出来,我也不会回去碍他们的眼。我墨长安,乃顶天立地大丈夫,岂能轻易低头!”

不要看他年纪小,说的话却铿锵有力。此番话一落,人群里就响起了雷鸣般掌声。

墨式等人则是无力的望天,难怪说世人多愚昧。那小子哪一句不是在说他父亲的不是啊?竟然还大言不惭道子不言父之过。

这个世道想做善事的人很多,有这个能力的没几个。毕竟事不关己,看过热闹后,人群就散了,最多在某天的茶余饭后想起这么一件事,感叹两句而已。

不过墨长安也不是没有收到实际的好处,比如那些夫人离开时,留下的一点碎银,再比如馄钝摊子的老板免了墨长安馄钝钱。

墨长安吃饱后就离开了馄钝摊子,又背着他那大包裹慢悠悠地向前移去。

而墨长安没有发现的是,他身后跟着几个尾巴,只不过在转过一个巷道时,被人放到了在巷子里。不然就凭他这招摇的状态不惹事上身才怪?

显然,墨长安并不这样的认知,他正在为自己离家出走的如此成功而洋洋得意。

他没有去在江城的墨府,而是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墨长安认为既然离家出走了,就要杜绝一切需要墨瑾瑜帮助的可能。

墨长安不是没有考虑过人生安全问题,只是这些年他别的不喜欢,就是对毒术情有独钟。有句话叫艺高人胆大,虽然他不一定艺高,但是一定胆大,不然也不敢独自一人上路。

半夜,墨长安的房间闯入两个人,熟睡中的墨长安立马被惊醒。虽说他每天都在与墨瑾瑜抬杠,对武术也不如毒术那么喜爱,但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彻底脱离墨瑾瑜的掌控,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来人并没刻意隐藏气息,这点警惕性他还是有的。

墨长安从床上爬起来,看清来人后,欢快的跑过去抱着来人的腿:“梓言舅舅,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梓言抱起墨长安,轻轻拍打他的屁股:“胆子肥了,竟然离家出走!不知道我和你爹爹会担心啊?”

墨长安依恋的抱着楚梓言的脖颈蹭了蹭,委屈道:“长安不是给梓言舅舅留了书信了吗?至于某人才不会担心呢。”

楚梓言既无奈又好笑,有一瞬间晃神。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也是在这么个年纪的时候,为了和师父置气离家出走,最后因为一场大雨引发心疾,险些送了性命。

“梓言舅舅,你还没有回答长安,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墨长安的话拉回楚梓言的神志。

按下胸腔内一丝丝的抽痛,楚梓言稳了稳心神,回答道:“还不是因为担心某人不知天高地厚,闯下大祸。最主要的是某人这次出走的阵势太过强大,梓言舅舅很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如此有勇气,公然挑战你父亲的权威?”

“梓言舅舅就是小看长安,长安才不会闯祸呢,就算闯了,长安也能解决。至于离家出走,谁叫墨瑾瑜惩罚长安?长安没有错,当然不能乖乖受罚,所以…”墨长安不服道。

“你是没有错?你是不闯祸?那赵大小姐的脸是怎么回事?还有沈太傅的胡子又是怎么没得?”楚梓言反问道。

“我不过是拉着他家孙女的小手亲了下嘛,他就找墨瑾瑜告状,还公报私仇让我抄五十遍《千字文》,他那明摆着是想废了我的手啊!所以,所以就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剪了他胡子…”起先墨长安还愤愤不平道,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弱。

“锦朝乃礼仪之邦,你这样做本就是错的。沈太傅当然会生气,就算沈太傅惩罚的重了些,你也不该拿沈太傅的胡子下手啊,你不知道他最宝贝的就是他那把胡子吗?”楚梓言对墨长安循循善诱道。

“是这样吗?那我怎么听笑姨讲,娘亲在小的时候就立誓要调戏尽鹿鸣山的俊男美女?梓言舅舅不也是被娘亲调戏过吗?再说我那也不算调戏,那是一种表达喜爱的方式,人家孔夫子还言“食色,性也”呢,凭什么我做的就不对啊?”墨长安誓要捍卫面子。

连圣人都搬出来了,楚梓言还能说什么,况且墨长安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那么多游歌的子影。楚梓言想这也可能是为什么墨瑾瑜对墨长安如此严格,却舍不得去掉墨长安身上的某些习性的缘故吧?

“那好,这件事就算你没有错,只是表达喜爱的方式不对。那赵大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这次墨长安就没有开始那么理直气壮了,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逼出一句话:“没什么,就是看不惯而已。”

虽然楚梓言疼爱墨长安,却不是没有原则的宠溺,听了墨长安的话,不禁语气严肃道:“长安,你怎么能因一已之喜好就随随便便毁掉一个人,你不知道脸对于女孩子来说就像她们的生命一样重要吗?况且那人还是你父亲的表妹,你的表姨!”

可能是楚梓言从来没这么严厉的对墨长安说过的话,泪水在墨长安眼里打转,但他死死睁着就是不让其落下,倔强的让人心疼。望着那双与游歌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眼睛,就算有再多的怒气,楚梓言也消了。只要墨长安说句认错的话,楚梓言就放过他。

墨长安是开口了,却不是道歉的话:“我就是不喜欢她,不喜欢她总是学娘亲打扮,不喜欢她当着你和墨瑾瑜的面对我亲切非常,背后却叫我野孩子。府里的人都说我快有新娘亲了,祖母也说让她当我娘亲。可是我不想,我不要有新娘亲!”

墨长安话落,就是长久的沉默。楚梓言抬头,刚好看到一片衣角从房门外闪过,然后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楚梓言亲亲墨长安的额头,对他道:“长安不喜欢,梓言舅舅也不喜欢。但是我们不能这样伤害别人知道吗?还有你要相信你爹爹,他是爱你娘亲的,怎么会舍的娶别的女人?又怎么会舍得我们的长安叫别人娘亲?”

“真的吗?”

“真的!”

墨长安的眼泪最终还是没包的住,掉了下来,破涕为笑道:“笑姨说过,娘亲只是一不小心睡着了,等到长安长大,她就会醒来,她还要帮长安娶新娘子呢!”

“所以长安也要帮娘亲守住这个家,不让别有用心的人得逞好吗?”楚梓言掩饰住内心的酸涩,摸摸墨长安的头温柔道。

一直以来,楚梓言和墨瑾瑜确实没有明确的告诉墨长安游歌已经离去,却也没有撒谎骗他说游歌会醒来。因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对长安来说都是欺骗。

他需要知道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但请不要为此悲伤,好好的活着才是对离去的人最好的祭奠。因为有一天,他们也会生病,也会离开,那时没有他们陪伴的长安要更加坚强,这就是成长,而成长总是要伴着伤痛的。

可是现在,他却不愿意戳破南宫笑拙劣的谎言,这对一个渴望母爱,六岁的孩子来说太残忍了。就算必须要面对,也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他们应该给长安时间,让他学会接受。

毕竟是小孩子,经过这一番折腾,墨长安很快就露出了困意,没一会就在楚梓言怀里睡着了。

楚梓言将墨长安盖好被子后,轻轻退出了房间。

这个时候,客栈几乎没有什么人了。在一楼的一个角落里,楚梓言很容易就收寻到墨瑾瑜的身影。

楚梓言走到墨瑾瑜的桌子旁坐下,看着桌上的空了的两三个酒壶,什么都没说,向掌柜的要了个杯子,为自己倒了杯,也跟着墨瑾瑜喝起来。楚梓言一向不好这杯中之物,此刻却需要这黄酒来麻痹思念的神经。

墨瑾瑜没有理不请自来的楚梓言,招手对侯在一旁的墨奇说:“传话给赵理,如果他管不住女儿的话,本官不介意帮他管管。不要借着丞相夫人起不该起的心思,本官的事只要没有本官的允许,就算是丞相也不会干涩!何况…”

墨瑾瑜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墨奇知道赵理一定会理解,遂道:“是。”就退了下去。

在墨瑾瑜说话的空挡,楚梓言又倒了一杯。他们何尝不懂得“举杯浇愁愁更愁”这个理?只是有时候太痛了,总需要借助点外力才能挺过来。

他还好些,毕竟没有得到过。可是墨瑾瑜不一样,那曾经相约要举案齐眉的人,如今却先他早走了好多年,还不能像誓言里说的那样与卿同生共死,因为游歌为他们留下了个孩子,还要墨瑾瑜为天下百姓入朝为官,以此来捆绑住墨瑾瑜,让他心有所牵,则不会妄动。

所以说,其实游歌对墨瑾瑜是残忍的,死者已去,生者何从?

——

有些人生来就得天独厚,尽管墨楚梓言和墨瑾瑜两人宿醉了一晚,第二天依然看不出有任何狼狈。

既然墨瑾瑜到了江城,肯定是不能住客栈的,一行人收拾好后,就去了墨府。只是墨瑾瑜还在生墨长安离家出走的气,认为这次一定给墨长安一个教训。尽管一路上墨长安的眼神,不停地往墨瑾瑜那儿瞟,墨瑾瑜就是装作没看到,硬是没和墨长安说一句话。

遇到这对别扭的父子,楚梓言也是没辙了。恰巧这时墨奇提着墨长安的大包走到他们身旁,楚梓言就开口问:“哎,长安,你这包里都是什么,这么大包?”

“没什么,就是从京都带的一些吃的用的,不过都是娘亲喜欢的。”墨长安骄傲的答道。

空气因为墨长安的这句话静默了一会儿,墨瑾瑜走到楚梓言身边,伸手要接过墨长安。

明明很高兴,墨长安却还是故作姿态道:“我没有错。”并不攀爬上墨瑾瑜手臂,可是眼神里却写满了期待,害怕墨瑾瑜就此作罢。

“嗯,你没有错,是爹爹错了。”墨瑾瑜没有辜负墨长安的期待。

“你说的。”

“我说的。”

“那小少爷为什么要往江城来呢,你应该去云山寺啊?”墨长安的话虽然击中一群人最柔软的地方,却也存在漏洞,墨奇实在好奇就问了出来。

“因为,娘亲最喜欢一支簪子就是在江城爹爹送给她的,长安想既然要送,就要送娘亲最喜欢的,所以才绕道来了江城。不过昨天长安已经将簪子买好了,我们今天就可以直接去云山寺。”墨长安使劲用眼神瞄墨瑾瑜,好像再说“看吧,我能干吧。”

两年前游歌弥留之际,要求墨瑾瑜将她葬在她与墨瑾瑜初见的云山寺梨林。而后两年里墨瑾瑜时不时带墨长安来云山寺小住,而楚梓言、南宫笑等人也经常来梨林。所以在墨长安的心里,想娘亲的时候来梨林就对了。

墨瑾瑜本就要去云山寺看游歌,只是难得来一次江城,想带着墨长安逛逛。既然墨长安都这样说了,那么就今天出发吧。

得到墨瑾瑜的肯定后,墨长安兴奋的叫了起来:“耶,去看娘亲咯!”接着又对落后他们几步的楚梓言招手道:“梓言舅舅,快点!我们去看完娘亲后,我还要去看笑姨怀的小宝宝呢。”

两年前,在游歌离世之前,南宫笑和翡季舒终于办了婚礼,也算是了却了游歌的一桩心事。而一个月前南宫笑被诊断出已怀有两月身孕,所以墨长安才嚷嚷着要回去看小宝宝。

楚梓言将握在手里的桃木钗收好,快步赶上墨瑾瑜他们。

墨长安:“爹爹你说笑姨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墨长安:“梓言舅舅,你说沈太傅还在生长安的气没?”

墨长安:“梓言舅舅,你说苏叔什么时候才来看我啊?”

墨长安:“墨奇叔叔,我要吃糖葫芦。”

墨长安:“快看,那个小妹妹好漂亮!”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