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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虎穴追踪(5)

肖克笑道:“谁也没有把你当成美蒋特务。”

龙飞说:“咱们四个人这次组成特别行动小组,是一种缘分,一定要扬长避短,密切配合,大家都想想具体的行动方案,晚上再碰一碰。我也进一步了解一下四位专家的情况。好,时间不早了,我请你们去吃涮羊肉。”

路明高兴得一拍大腿,“东来须的涮羊肉!内蒙古锡林郭勒大草原的小绵羊!”

凌雪琦瞪他一眼,“看把你馋的!你要掉在羊群里,非得让羊挤死!”

路明吐了吐舌头,说:“不,我就拣一只最漂亮的羊骑,就像骑一只小白摩托!”

众人大笑。

楚天舒这些天就像一个沉稳的将军一样,沉着地准备出征。他共收拾了两个行李箱,一个行李箱装满了有关资料,另一个行李箱装着衣物和日常生活用品。

欧阳箐身体不太舒服,不仅因为月经来潮,更重要的是那晚停电她见到的那个神秘鬼影和那一只绣花鞋!

这只绣花鞋就像一柄利剑一直悬在她的眼前。

她感到胸闷,有时真想大叫几声,宣泄一番,可是无从入手。

这些年她一直处于惆怅、茫然、矛盾、焦虑的状态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楚天舒的日益接近,她更觉得这一生离不开楚天舒。在楚天舒身上,她既找到了情爱,又找到了父爱。她从小太缺少父爱了,这个威武而有个性的老头,真是太让她着迷了。楚天舒是一个著名的核科学家,有着严密的逻辑思维,可是他又有着艺术家的天赋,富于人性,浪漫精神和骑士风度。他有时粗犷得使你感到铿锵有力,有时又细腻得使你不忍抚摸。他真是一个魅力十足的好老头。

欧阳箐听了一会儿广播,便来到自己房里弹古琴,她从小就喜欢古琴,每当弹琴时她就想起江南那如梦的岁月,袅袅的垂柳,朦胧的烟波,静如处子的湖水,若隐若现的弯月。春天又要到了,何时再能回到可爱的故乡。每弹到此时,她不禁涌起一片酸楚,想起他那可爱的父亲,她学的古琴就是父亲教的。父亲是个民主人士,是当时有名的知识分子,他平时点喜欢蓄长鬍子,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硬得如同刷子。他几乎整日泡在书房里,被一撂撂厚书理在中间。《史记》、《前汉书》、《后汉书》、《资治通鉴》、《明史》这些有名的历史著作,他爱不释手。书房的壁上挂着一幅他手书的诗幅,是明朝政治家军事家于谦的诗,“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身若等闲。粉身碎骨都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父亲一生爱国,曾参加过1935年在北平爆发的一二·九抗日救亡运动,当时父亲正在清华大学历史系读书。他喜欢演讲,抨击时政,直抒己见。解放后,他是当地的政协委员,大学历史系主任。母亲和父亲是同班同学,因为生育欧阳箐难产身亡;后来父亲一直独身。几年前由熟人引荐,从四川来了一个姓白的阿姨,白阿姨生得秀丽动人,风韵十足,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拼命追求父亲,可是父亲无动于衷,他的心里只有死去的母亲。但是白阿姨始终没有舍弃父亲,经常前探望他们父女,带来父亲最喜欢吃的猕猴桃、四川脐橙等。她是个教师,拜父亲为师,学习文史。一来二往,欧阳箐对白阿姨有了好感,可是父亲始终没有同意续弦。欧阳箐知道白阿姨是同乡,她能说一口流利的浙江话,而且博学多闻,干净利落,精力充沛,因此也满怀希望她能成为自己未来的妈妈。一天,欧阳箐在学校上晚自习,出校门回家的路上,天已黑了,胡同里窜出几个小地痞,对她污言秽语,动手动脚,欧阳箐就像吃了一只苍蝇,又恶心又害怕,一个坏小子竟扯掉了她的胸罩……正在危急关头,只见一个黑影“嗖嗖”几步窜来,三拳两脚,把那几个小地痞找得屁滚尿流,狼狈而逃。欧阳箐又惊又喜,仔细一看,解救她的正是白阿姨。

原来白阿姨文武双全,还有武功。她喜出望外,白阿姨告诉她,她在学校时曾学过武术,是中央国术馆的武术教练教的。欧阳箐执意让她教女子护身武功,白阿姨一口应承,从此,每逢寒暑假,白阿姨便从四川乘火车前来宁波,住在她家里教她武功,兼修文学、英语。欧阳箐的父亲也不再阻拦。

不久,政府提出大鸣大放,可以提意见,帮助共产党整风。在当地,欧阳箐的父亲第一个站出来,写出三十点书面意风,提出克服官僚主义、加强民主建设、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等尖锐意见,博得知识界一片喝采。紧接着,又有一些知识分子站出来,慷慨激昂,各陈己见,甚至有人提出民主党派与共产党轮流坐庄等主张。紧接着,轰轰烈烈的“反右”运动开始了,欧阳箐的父亲自然成了众矢之的。人们愤怒地指责他竟敢与共党和人民政府分庭抗礼,是十恶不赦的资产阶级右派分子。让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深挖自己反共反人民的思想根源。欧阳箐的父亲天生一根筋,他是从来不服输的。他又是一个非常自负和自尊的文人,不甘受辱,于是在一个酷热的夜晚,留下一纸遗书,投海自尽了。

欧阳箐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一下了茫然不知所措。她从豪华的小洋楼里搬了出来,寄居在姑姑家中。

欧阳箐的父亲投海自尽,没有找到他的尸首,于是他的亲友在郊野的一片敌坟岗上为他立了一个石碑,周围野草萋萋,凄凉不堪,不敢直书真名,而刻了一个笔名。

这天晚上,欧阳箐孤身一人跌跌撞撞来到这块碑前,在父亲的碑前放了一个小花圈,然后从琴囊里拿出古琴为父亲的亡灵弹唱。

琴声幽幽怨怨,凄凄切切,充满面了哀怨和惆怅,她的琴声招致一场暴雨,倾泻而下。欧阳箐一动不动,上下精湿,就像一只落汤鸡。暴雨过后,一切归于沉寂,四周突然亮起一簇簇绿萤萤的光,就像一团团鬼火,摇曳不定。

欧阳箐浑身冰凉,冰凉的衣物紧贴着前胸后背,被凄冷的夜风一吹,更是寒冷入骨。

鬼火之中,忽悠悠飘来一物,似一团鬼影,白乎乎,无头无足,愈来愈近。

欧阳箐真有些害怕了,这物莫非就是人们常言的“鬼”,真是眼见为实。

她有些哆嗦了,手脚也不听了使唤。一股急流从下身溢出,热了裤裆,湿了裤腿……

“你是……”她大声叫道。

白物飘然而至,现出一个长发女人,沉着地说:“我就是白阿姨……”

欧阳箐定睛一看,果然是白阿姨,这几日她已神秘失踪。

白阿姨冷冷地问:“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吗?”

“投海死的……”她迟疑地回答。

“他是因为什么死的?”

“提意见太多,太尖锐,话说多了……”欧阳箐战战競競地回答。

“他是被共产党逼死的!共产党是你的仇人!”白阿姨一字一顿地说,一反常态,变得异常的凶狠。

“共产党是我的仇人?”

“对。”

“我应当怎么办?”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也是共产党的仇人,我要为我的朋友报仇,为我的恋人报仇,你也应当为你父亲报仇!”

“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报仇?”

“有一个组织,叫梅花党,专门与共产党为敌,你如果参加这个组织,就能为你父亲报仇!”

“这个组织在哪里?我到哪里才能找到这个组织?”欧阳箐似乎看到了希望,她的眼里也冒着磷火。

人在危难之中,很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白阿姨一动未动,就像一尊白玉雕像,泛着冰冷的光。

“我就是梅花党!我就是一朵梅花,它开放在凄冷的冬天,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欧阳箐站了起来,恍恍惚惚地说:“那我参加梅花党,为我父亲报仇!”

白阿姨说:“我就是你的入党介绍人,咱们单线联系,你在你的父亲灵前宣誓。”

欧阳箐举起右手,“我宣誓!”

“党一声令下,我会挺身而出!”

欧阳箐重复着,“党一声令下,我会挺身而出!”

“为了党的的利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为了党的利益,在所不辞!”

“时刻准备着!”

“时刻准备着!”

“宣誓人……”

“宣誓人欧阳箐!”

白阿姨一直冷峻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容,说:“好,祝贺你,从此你就是梅花党的一员了。”

欧阳箐天真地问:“咱们这个梅花党有多少人啊?”

白阿姨严肃地说:“这是党的机密,你不能随便问。我以后也会消失,在关键时刻,我会出现的。记住,当一只镶有金色梅花绣花鞋出现的时候,梅花党就会召唤你!”

白阿姨说完,就像一股风一样消逝了。

欧阳箐揉揉眼睛,觉得恍如梦中,她狠命掐了一下大腿,大腿生疼,这分明不是梦里。

她看了看父亲的墓碑,墓碑尚存,只是碑前多了一支白色的梅花……

如今,那只神秘的绣有金色梅花的绣花鞋在楚天舒住宅的走廊上出现了,这是梅花党召唤的标志,那个在客厅门口消失的女人的背影有些熟悉,影影绰绰,神神秘秘,有些像白阿姨的背影,难道两年前失踪的那个白阿姨来到了北京?

梅花党,这个奇怪的党,神秘兮兮的组织。欧阳箐感到有了生机又隐隐感到恐惧。

是凶是吉?是喜是忧?

父亲的亡魂没有安息,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复仇之火始终在欧阳箐的心底熊熊燃燃,但这同时,她又被楚天舒的光环环绕,一种十分甜蜜美好的感觉袭遍她的身体,在她青春萌动丰腴动人的身体里燃烧,爱与恨交织,恨是那么刻骨铭心,爱又是那么美妙动人。弹起古琴,她想起那葬身大海的父亲的灵魂,缅怀家乡郊野那凄清的溶溶月下的石碑。栖身别墅,她又回到由崇拜至深爱的真挚情感之中,因此当她看到那一只镶有金色梅花的绣花鞋时,她想到了自己神圣的使命,回忆起自己铿锵有力的誓言,依稀看到她的接头人正在向她下达冲锋陷阵的命令,她可能玉碎,为了誓言,为了信仰,为了杀父之仇;但是同时也被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困扰着,会不会把自己心中的恋人楚天舒也卷进去呢?即将进行的神秘的西北之行,政府将要采取的重大决策,那一团团蘑菇云将要在西北的茫茫戈壁滩升起,具有毁灭自然毁灭生灵的巨大威力。这个时候,梅花党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破坏,暗杀,爆炸……首当其冲牺牲的会不会是楚天舒呢?因为他是这个系列工程的关键性人物啊!

想到这里,欧阳箐不由得生出许多鸡皮疙瘩,她有些恐惧。

黑暗笼罩着天际,笼罩着这座豪华的小别墅,她生怕楚天舒有个闪失,于是经直朝他的卧室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侧耳谛听,没有任何动静,于是轻轻地上了楼梯,来到二楼。

二楼上也是静寂无声。

她一步步走向楚天舒的卧室。

走廊的柱灯,昏暗,闪烁不定。

欧阳箐轻轻地打开了卧室的门。

只见床上被子凌乱,楚天舒不知去向。

双人席梦思软床右侧衣柜的门虚掩着,一张一合,动作虽然细微,还是被欧阳箐看到了,她悄悄地走到衣柜的门前,悄悄地打开了衣柜门……

啊,只见一个白衣女人长发遮脸,青面撩牙,伸着长长的舌头面对着她……

啊:她惊叫一声,昏厥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