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亭想起来了,刚才和妈妈上楼顶时,妈妈的住房敞开着,忘记锁门了。
妈妈受了惊吓,躺在卧室的床上,颤抖不已。
雨亭找出镇定药,让妈妈服了一片。妈妈倚住床头,惊恐地瞧了瞧四周,小声对雨亭说:“这两天我的右眼皮总是跳个不停,迷信讲话,有灾。我从小就不信什么鬼神,可是这几天老做恶梦,前天夜里梦见你的生父,我清楚地梦见一九五七年秋天的一天晚上,他拥抱了我,轻轻地吻了一下我,我觉得他脸上很烫,嘴唇烧得卷了皮。他的眼泪落在我的肩头。他说,组织上要派他出差,第五天天亮之前他要和我会面。我叮嘱他出门要小心,因为像他戴着右派的帽子,遭人忌讳。他点点头。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他拿着一件褪了色的中山服,蓝裤子,戴着一副眼镜,眼镜框磨得涩涩的。他拎着一只破旧的皮箱走出了家门。我望着他的背影,渐渐地模糊了。第五天夜里,我正在熟睡,忽然被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惊醒了,我睁开眼睛,只见家门忽悠悠开了,我看到你爸爸穿着一身白衣服飘悠悠走了进来。他蓬松着乱发,眼镜也没戴,两眼呆滞,面容憔悴苍白。他一言不发走到床边。我睁大眼睛望着他,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俯下身来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我觉得他的嘴唇冰冷,冷得就像一块冰棱。然后忽悠忽悠地离开了我,飘出了家门。我大声叫着:‘夏天,夏天……’不是没有回声。我惊得大叫,原来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依旧。几天后还是没有他的消息,我忍不住,终于报了案。公安人员终于在他书房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封遗书……我想,那个梦可能是他来跟我告别的,正是第五天天亮之前……”妈妈说到这时,两眼涌满了泪水,泪水湿了枕头。
雨亭给妈妈倒来一杯温水,服侍妈妈喝下。
妈妈喘了一口气又说:“昨天夜里我做的梦很恐怖,我梦见自己夜间一人来到荒山秃岭。山头有一棵古老的槐树,那槐树好粗,七八个人才能抱拢它。前面是悬崖,一忽儿崖边出现两只血淋淋的手,死命地抠着崖沿。再一会儿,一个血葫芦似的人头浮了上来,我定睛一看,正是你继父,他面目圆睁,泛着绿幽幽的光。他扬着左手,手里攥着一大把人民币,都是一百元一张的。我吓得大叫,他说:‘雨梨,我是景泰呀!我有的是钱……’我说:‘你怎么这副模样?’他仍然手举着钱,大声说:‘我有的是钱!我不愿下去,你不要推我……’我说:‘我没有推你。’他说:‘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你身后那个人……’我一听,吓得两腿乱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一身白衣的披头散发的女人就站在我身后,她的脸整个被头发遮没了……我吓得醒了,原来是一场恶梦,只见窗户被风吹开了,白色的窗帘被西北风吹得呼啦啦地飘。我不敢向窗外看……”
妈妈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鼾声。
雨亭想可能是镇静药起了作用,于是起身来到客厅。他从卫生间里找来抹布把镜框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走进书房。
书房里静悄悄的,整个是黑色基调,两壁是黑色的书柜,没有玻璃,就像一排排竖起来的黑棺木,他知道生父有藏书的癖好,又不愿意别人借书,于是不用玻璃,不像客厅的书柜里摆给客人看的。写字桌擦得能映出人影,日历依旧是老日历,还是一九五七年十月十三日。旁边摆着一只有一圈圈黄锈的茶缸,那是生父最喜爱的用具。
继父黄景泰尊重妈妈的习俗,依旧按老样子摆设。
雨亭坐在藤椅上,这个藤椅也有多年的历史了,由于是老藤,非常结实。雨亭发现几个抽屉的锁都被人扭断了,他打开左边最上边的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个泛黄的笔记本,这是生父生前使用的笔记本。雨亭从来没有阅读过。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笔记本,只见第一页上出现生父流利秀丽的钢笔字:
梨:
不要因为峭壁是高的,而让你的爱情坐在峭壁上。
夏天
雨亭又翻开了第二页,这页上写着:
梨:
不要为了摘取远处的红玫瑰,而踏碎脚底的白菊花。
夏天
第三页上写着:
梨:
轻轻地拾起一片落叶,郑重地告诉你,这就是你青春的残骸!
夏天
第四页上是一首诗:
桃李钟情投,东行泪正酬。
无奈苍天意,秋波不行舟。
夏天
第五页上是另一首诗:
夜半翩翩孤影来,天公钳恨口难开。
萋萋芳草幸偕伴,魂魄难眠事可哀。
夏天
第六页上是一首诗:
笔作操桨纸作船,芭蕉叶绿可同眠。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夏天
第七页有一首诗:
梦里杀人胆战惊,朦胧睡眼鬼魂行。
钟馗敢问今安在?不斩奸邪徒有名。
夏天
第八页有一首诗:
一番风韵双峰绵,秋水难遮一叶泉。
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夏天
第九页是一首七律诗:
烟雨骊山君子仇,咸阳四百六十丘。
阿房波涌千层雪,蓬岛碑横一炬流。
孽海花沉云虎气,金瓶梅锁祖龙羞。
徐福不见归东土,遍地惟闻是汉侯。
夏天
第十页也是一首七律诗:
历代名窟数麦积,秦时明月宋时骑。
云拥壁画真缥缈,雨拜佛龛太叹奇。
星落石门无跪处,灯燃阁宇有玄机。
拄烛乘象悠悠去,姝女笑谈卧菩提。
夏天
第十一页是一首七绝诗:
飘潇鬼影活凶宅,冷雪梅花空自哀。
夜半孤灯伴雨过,残杯泼墨暗香来。
夏天
第十二页又是一首七律诗:
张楚深宫断客樵,长门无力锁阿娇。
满堂文武谁堪此?遍地明君岂一曹。
暂把樊头存易水,权将肝胆入黄巢。
放翁金错刀何在?不斩奸邪恨不消!
夏天
第十三页是一首新诗:
雨梨和我
我们并肩走着。
疾雨初歇,
和前一阵雨,
好像隔了一个世纪!
我们走在雨和雨的间歇里,
任雪白的梨蕊被风欺凌,
不知要说多少想说的话语……
雨梨永远不知凋谢,
花瓣飘了一季又一季,
我们的头发已经斑白,
柱着拐也要聚齐;
这近乎一种灵魂,
让人肃然起立。
依然是熟悉的疾雨,
熟悉得不禁举手致意,
困境中挤不出一颗泪滴,
天之尽头露出彩霞万缕。
天涯海角我两手空空,
多次在梦中抱住你的娇躯;
云情雨意已不抵干柴烈火,
雨梨,今夜我梦不见别人,
我只想你!
看到这里,雨亭的眼睛湿润了,爸爸和妈妈的爱情多么纯洁高尚,他们是天生的才子佳人,可是政治风云的变幻,无情的命运,无法改变的个性,终于残酷地把他们割离。真是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他想起小的时候,在这间书房里,爸爸坐在桌前写诗,妈妈依偎着他,为他砚墨。
有一天晚上,他坐在客厅的餐桌前饥肠漉漉,一阵小跑推开厨房的门,只见爸爸和妈妈久久地接吻,似乎忘记了一切。妈妈手里还拿着要切的一段黄瓜。
忽然,雨亭在这首诗的旁边看到一段眉批,字迹模糊颤抖,仔细辩认,是爸爸的字迹,但好像是新写的,上面写道:
雨梨:亭儿已经长大成人,我非常欣慰。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就是变个鬼,也爱你!
夏天
雨亭一见,大惊失色。
雨亭失魂落魄地奔进妈妈的卧室,只见妈妈已经醒来,两眼呆滞,怔怔地望着墙上。
雨亭结结巴巴地说:“妈,见鬼了!爸爸好像回来了……”
“什么?你爸爸……”妈妈仿佛从遥远的记忆中回到现实,目光转向雨亭。
妈妈失神地望着雨亭,喃喃地问:“雨亭,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雨亭摇摇头,说:“我是共产党员,是无神论者,您是名牌大学毕业出来的,有那么高的文化修养,怎么会相信鬼呢?”
妈妈叹了一口气,“可是这些日子,我总是梦见你爸爸,总感觉他就在我身边,好像没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虽然他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被打成右派。可是我们俩人相亲相爱,他的情感生活是很幸福的,他为什么选择死呢?何况一直没有见到他的尸体……”
雨亭说:“妈妈,我在爸爸的遗诗中发现了他的眉批,好像是最近才写的。”
“什么?让我看看。”妈妈随着雨亭来到书房。
一走进这里幽幽的书房,妈妈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妈妈说:“这个书房是你爸爸灵魂歇息的地方,整个摆设和你爸爸生前一个样,我就是为了怀念他,才保留原状的。平时我总是锁着它。你继父也很尊重我的感情,他也默守这一规矩。每星期我都要打扫一次,平时窗帘总是挂着。他生前喜欢躲在这里写作,他不愿意见到外面的世界。他很欣赏鲁迅先生的两句诗: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冬夏与春秋。墙上挂的也是明朝军事家文学家于谦的画像,上面有你爸爸题的于谦诗: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身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雨亭引妈妈来到写字台前,妈妈一见夏天的遗稿,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嗫嚅着说:“这……好像是你爸爸……不久前才写的。就是他的字迹,只是显得苍老了,字迹有些歪扭……”
妈妈仔细环顾四周,发现烟灰缸里多了一层烟灰,淡淡地散落在缸沿。
妈妈说:“我每次打扫房间,都把你爸爸生前使用的这烟灰缸擦得干干净净的,这里面怎么会有烟灰了呢?”
妈妈踉踉跄跄地在书房内走着,她的眼睛泛出一种惊人的光亮,鼻子拼命嗅着,似乎在这空间寻觅着什么。“我闻到这房间弥漫着一股烟气,就是你爸爸生前最喜欢吸的哈德门香烟……夏天,夏天……”她轻轻地呼唤着。
可是没有人应答。
妈妈来到窗前,用力掀开紫黑色的厚厚的窗帘。
远山如黛,天气瓦蓝,白云飘浮,楼群矗立,哪里有爸爸的影子……
妈妈失望地呆坐在硬木椅上,眼角噙着泪花。
许久,她缓缓地说:“雨亭,这几天我还经常梦见另一个女人……”
雨亭问:“她是谁?”
妈妈的目光渐渐变得模糊,“她叫楚韵,是你继父的前妻。要说她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长得文雅漂亮,可是在‘文革’初期她被打成现刑反革命,被造反派逼疯了。造反派逼着你继父在他们的面前和楚韵作爱,否则就让他选择离婚。你继父不愿让他的妻子蒙受更大的屈辱,遭受更深的刺激,因此毅然选择了自残。当时我和你继父在一个试验室工作,我们平时是言语投机的朋友。他那天没有上班,我总担心他由于受不了家庭的变故,选择自杀,于是到他的家里。我看到了他自残的惨况。当时他疼得昏了过去,我叫来急救车把他送到医院。以后,造反派恼羞成怒,逼迫他与楚韵离了婚,让他与反革命老婆划清界限。我跟你继父是同事又是朋友,平时关系就很好,我又被他的这一举动深深感动,于是我毅然选择了和他结合,组成一个家庭。但是你继父一直为此事自疚,他的良心受到极大的谴责,他经常在睡梦中惊醒,歇斯底里地大叫。”
雨亭问:“妈妈,你爱继父吗?”
妈妈点点头,“爱,有时是从崇拜开始的,有时是从尊重开始的,有时是从同情开始的,有时是从感动开始的,有时是从感谢开始的。”
雨亭仔细咀嚼这些话,又问:“那他们两个,你更爱哪一个?”
妈妈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是你爸爸,我和你爸爸无论是情爱还是性爱,都达到了完美和谐的结合。”
雨亭为妈妈倒了一杯水,又听妈妈说下去,“你继父和我生活后,常常为两个内疚缠绕着,一是为他的前妻,那个才貌双全的不幸女人,二是为我,他的自残防止了一个女人更大的不幸发生,可是又导致了对另外一个所爱的女人的伤害。他一直处于这两种深深的自责之中,有时夜不能寝,为此他吃了不少安定片,可是他的心灵一直没有平静下来,渐渐地他的精神有些崩溃,神经受到一定的刺激。他拼命地工作,想尽办法对我更好一些,他在科研上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他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我们之间的感情,维护我们的关系。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对你细心周到的照顾。为照顾我和你爸爸的感情,让书房保持原状。有时他也悄悄寄钱给那个不幸的女人,千方百计打听楚韵的情况。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默不作声。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他是一个高尚的人,是一个有道德修养的人,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男人,是一个值得爱值得怀念的人。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好人,他也走了,默默地走了。走的那天早晨,他说他去出差,他深情地吻了我。好像是要远行。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有许多酸楚,说真的,第六感觉告诉我,有不祥之感。我觉得心在跳,但是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他的灵魂留在大山之间……”
妈妈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他的遗体静静地躺在医院太平间冰冷的铁柜里,当太平间的工人把他从那寒气袭人的铁柜里缓缓移出来时,我的心简直碎了。我掀开雪白潮湿的尸布,看到他的脸色死灰,一双充满希冀的大眼睛还怔怔地睁着;我用手轻轻地合上了他的双眼,在他冰凉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我仿佛觉得他的额头湿湿的,柔柔的。他就这样走了……”
妈妈的眼泪已经流尽了,她伤感地说:“雨亭,你继父,我还能见到他的尸首,可是我连你爸爸的尸首都没见到。你相信灵魂吗?有人说,人死时体重轻了半克,可能是灵魂出窍了。你相信灵魂不灭吗?”
雨亭幽幽地说:“现在讲科学发展观,这个还需要科学论证。但是我相信著名诗人臧克家所言: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雨亭请了几天事假,陪伴妈妈住了几天,待妈妈情绪稳定了,周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现象后,雨亭才上班。
这天上午8时30分,雨亭像往常一样掏出钥匙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门没有锁,门开了,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
是风铃。
她还是那副装束。
他的头发还是半遮着脸,见到雨亭,她惨然一笑。
雨亭确实有些气恼,他严厉地说:“你不是答应过我,再也不到我的工作区来,也不再给我打电话吗?”
风铃若无其事地说:我以前说的话不记得了。
“你是不是有病?!”雨亭提高了嗓门。
风铃从乱发中露出一只眼睛,狠狠地说:“我是有病,有人说我是神经病,但我觉得不是精神分裂,我是相思病。我爱上你了,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说到“鬼”字,他的眼睛里露出了凶光。
“我现在在工作,我请你离开这里。”雨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下了逐客令。
风铃怔怔地盯着他,半天才憋出话来,“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要知道见你多不容易。真的,你比上次我见你还漂亮,这件皮大衣可真帅气,你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男人,最有才学的男人,最幽默的男人。女人喜欢幽默的男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跟门卫说,是你的学生,门卫听了都很羡慕我,他们为我是你的学生感到自豪。”
“我是说你是怎么进这屋的?”雨亭显得有些不耐烦。
“服务员正在打扫你的房间,我就进来了,她说你一会儿就到,劝我别着急。”风铃一边说一边从挎包里拿出一大撂稿纸。
雨亭无奈地坐在办公椅上。
“我最近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名字叫《天上人间》,刚写了10万字,还没写完,是写你和我在那里生活的故事,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风铃说着把书稿摊在雨亭的面前。
雨亭当然是不愿接这书稿,这个神经兮兮的女人同时又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她想用这书稿维系两个人的来往。他曾经听精神病医生说过,有的精神病人是某个领域的天才,他们的妄想型思维有时跟天才人物的思维仅仅一步之遥。有的是音乐天才,有的是诗歌天才,有的是数学天才,有的是外语天才。
雨亭的目光移向别处,说:“我没有时间看这书稿。”
风铃慢悠悠地说:“你是出版社的总编辑,我是作者,出版社当然有义务审阅读者送来的书稿。何况,我是你的学生,老师也有责任来审阅学生的作品。我的文字虽然幼稚一些,但是充满了真情实感,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它写的是一对真心相爱的男人和女人,在那个没有第三者的自由王国里情爱和性爱的故事,有的情节虽然写的比较大胆,暴露,但却是真诚的。”
雨亭又闻到了那股药味。
他皱了皱眉头,“你吃药了吗?”
风铃听了,想了想,说:“吃了。我愿意吃药,不愿意关在那个大铁门里,到处都是穿白色衣服的人,有的手里拿着电棒。还有一群没有血肉和生气的男人和女人。他们围住你,伸手要东西吃。男人流着哈拉子咧着大嘴朝你笑,女人自言自语朝你扭屁股。一天早晨,一个女人从楼上跳了下去。好像就是从这楼上跳下去的。当时我正在刷牙嗽口,透过窗栏杆往下看,她就像一个大白癞蛤蟆,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翻着大白肚皮;她是光着屁股跳下去的……”
雨亭打断了她的说话:“我不认识你,我请你走,离开这里!”
风铃喃喃自语:“我们五千年以前就有缘份,我不能走……”
雨亭大声喝道,一把抓过电话,吼道:“那我就报警了,我的人权受到侵犯,我要打110,让公安局把你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