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煜这人其实矛盾的很。
身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本该是个多思多虑草木皆兵的状态,所以他谁也不会轻易相信,可偏偏,他是个还算有义气的人,跟江浸月订好契约,除去一些必要江浸月出席的场合,多数时候还是放任她的。
就连定国候府的事情,只要他遇见了,基本上都会最大程度的帮她,所以当时李宗煜说给她和老夫人孩子在江南安排好了去处,潜意识里,江浸月就相信李宗煜说到做到。
就如今他给出了这样的承诺,江浸月也下意识的信了。
她松了一口气,为了配合着生病,只喝了半碗粥,下午老皇帝亲自递了话来关心,问江浸月还能不能撑住祭祀。
江浸月表现的虚弱至极,却咬着牙点了点头,显现自己的决心。
她在老皇帝的儿子们面前表现出了简单耿直,但是若是太过蠢笨便会过犹不及,大家都是对那个位置有觊觎,她若是连着李宗煜都表现的不感兴趣,当然就没人信了。
立人设最重要的就是把握人性的复杂,她要既有野心,又不能聪明,这样的可信度比单单蠢笨要高的多。
下午的祭祀又是半天,早上饭用的少,中午又只吃了半碗粥,等到了祭祀大典结束的时候,江浸月是真的脸色苍白头晕眼花,饿的前胸贴后背。
心想着总算是熬过了一天,大典结束,她垂手站在女眷当中,只想着老皇帝和慧皇后赶紧走,她好回家吃点东西好好的睡一觉。
念头还没有转完,没想到老皇帝在祭祀的红毯上却叫了她的名字。
“十二媳妇,过来听封。”
江浸月一愣,脑子瞬间空白!
这是闹的哪出?
李宗煜从最前面的位置快步走过来扶她,稳稳的搂住了她的肩膀。
他的眼中也有意外,显然这也是他没猜到的!
没办法,江浸月只能走出了女眷队伍,跪在了老皇帝的面前。
“江家嫡女江浸月,聪慧灵秀,温婉贤淑,率礼不越,册封为县主,封号...”
老皇帝顿了一下,定定的看向了跪在面前的江浸月。
“封号清平。”
“吉利,圣旨明日送至定国候府。”
老皇帝疲乏的厉害,咳嗽了一声。
“浸月谢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江浸月连忙行礼,心头没办半分惊喜,只剩恐慌。
清平,清平,老皇帝这哪里是荣宠,分明是拉仇恨!
李宗煜至今无封号无立府,她这一个十二王的未婚妻有着寓意太平的封号,老皇帝想表达什么大家随便猜都能猜出来!
老皇帝走后,李宗煜的那些兄弟们开始道喜。
级别不重要,这个称谓,可算是老皇帝竖起的一面大旗子了,招呼各位都往李宗煜的身上打。
江浸月垂手站在李宗煜的身后,盯着他的后脑勺看。
她隐隐觉得不对了。
这样不对的感觉,让江浸月觉得怪异厉害,一直到李宗煜把她接上了马车,她皱着的眉头都没有舒展。
天色渐晚,虽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但是京城街道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不时有摊贩的叫卖声传进了马车内。
没过一会,李宗煜对着车厢壁敲了敲,对着门外的人小声的说了一句。
“小七,去侯府老夫人那关照一声,就说我带着浸月夜游,稍晚一些回去。”
车厢外悄无声息,门外小七离去的声音掩盖在人来人往中。
江浸月侧过头,看向了李宗煜。
李宗煜淡淡的笑。
“庆祝你成为县主,带你去醉香楼吃酒。”
“你认为是好事?”
江浸月反讽了一句。
李宗煜垂着眼睛看不清神色,转过了头,提高声音对着前面赶车的小太监说道。
“前面兰桂糕点坊停一下,你下去买几样新出的糕点,我要带给侯府老夫人。”
小太监应了一声。
这话听着不像是对小太监说的,倒像是故意说给外面人听的。
江浸月这次没问,而是只看向了李宗煜。
李宗煜挑了下眉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楚的声音,问她。
“你猜,后面几拨人跟着我们马车?”
“什么意思?”
“有四拨人。”
李宗煜眉目未动,嘴角噙着一丝丝的冷笑。
江浸月倒抽了一口冷气,等到了兰桂坊的糕点坊,小太监进去排队买糕点,江浸月和李宗煜在车上没动。
小太监还未出来,一人轻巧的落在了车帘外面。
隔着帘子都能感受到那满身的血腥气。
“爷,解决了。”
“嗯。”
李宗煜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大大方方的带着江浸月下了马车。
“此处与醉香楼离的不远,我们走过去吧?”
不管如何,江浸月确实饿了,来了京城这么多的时间,也没吃过大名鼎鼎的香满楼,没怎么想便点了点头。
后面两个小表妹还跟着,江浸月早上出门,答应让两个人跟着的时候还打算吓她们一下,这会自己反倒被老皇帝吓到了,连收拾人的心思都没有了。
她没心思收拾,不代表李宗煜也没心思。
“你们不必跟着。”
他大手一挥,对着两个亦步亦趋的小表妹甩袖。
环儿看向了江浸月,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
“表姐……”
佩儿已经向前了两步,站到了江浸月的身边,牛皮糖一样黏着。
李宗煜皱起了眉头。
“嗯?”
两个奴才都敢蹬鼻子上脸?
环儿佩儿相互对望了一眼,又齐刷刷的看向了江浸月,眼神惊慌,身体却靠着江浸月。
江浸月冷眼旁观,若是这两个丫头是个安分守己的,那她最多意思下做给唐苏氏看,可真的有了不该有的心思,那她也就没有心疼可惜的必要。
僵持里,两人还没有动作。
李宗煜指向了马车,嘴角的弧度如同嗜血的倒钩。
“去跪着。”
此处正是热闹繁华的街道,两人虽是唐苏氏那里不值钱的庶女,却也有羞耻心,李宗煜让她们跪着,那羞辱就等于绝了她们跟京城所有人的婚事!
看着李宗煜的表情,两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浑身就止不住的颤抖,脚底千斤抬不起来。
两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暗处跳出一黑衣人,拎着两块抹布一样,把人丢在了马车边,面对街道,沉声道。
“抬起头来。”
姐妹两个俱是哭了起来,可又不敢违逆,狼狈的跪坐抬起头,给街道上的人看。
江浸月皱了下眉头。
她觉得有点残忍了,这两姑娘虽然过分,但是到底没有伤天害理,这样的耻辱两人一生未必都能抹掉。
“你不必可怜她们。”
李宗煜冷着脸,带着江浸月往前走。
“从她们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开始,就应该做好承担这样结果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