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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郎骑宝马来

他们离婚了,我没有家

我还沉浸在陈冠希→王力宏→张学友→毕福剑的打击里不能自拔,渐渐回忆起我高一的时候,听说四中的篮球队来我们学校搞友谊赛,我急急赶到篮球场去却没有见到陈鸿——不是因为我没见到,是因为在场队员里只有一个像张学友的,没有像陈冠希的……

话说陈鸿来了以后,大家都用很暧昧的目光看着我,我忍辱负重地站起来,哭丧着脸道:“陈鸿……你知不知道我当初喜欢你呀!”说着,我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丫的,我终于说出来了,反正咱现在清清白白,说出来也不会怎样。

陈鸿·毕福剑憨憨地一笑,我差点就要掏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冲上前让毕福剑给我签名了。他摸了后脑勺,问:“现在呢?”

我拼命摇头,进来送水果拼盘的小姐看见狂摇头的我吓了一跳。

鉴于我一进来就成为大家的焦点,直到现在沦为大家的笑柄,我万分尴尬,我基本上还是想做一个正常人的,于是乎我起身,借口去洗手间来平复我过于激动的心情。

站在镜子前我补了补唇彩,回想一下我们班同学的变化,再次感叹人生无常,青春易逝,我等皆如花美眷,而有些人已经似水流年。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正巧看见杜翊走了进来(这个KTV是洗手池公用,男女厕分开的),他和我对视着,我一时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决定客气几句——

说到客气,中国人的客气很有一套,比如看见邻居出去,就会问:“您出去呀?”再比如看见朋友在吃饭,就问:“哟,吃饭呢?”最后一次比如看见领导进你办公室,你要站起来说:“哟,头儿,亲自来呀?”往往回答都是肯定的,外国人很不能理解,觉得你们中国人怎么尽问废话。我们从小都这么听过来的,因为遇见熟人不客气一下是不礼貌的。

所以,我对着杜翊客气道:“哟,亲自上厕所呢?”(杜翊:……)

话音刚落,我就恨不得那高尔夫球棒敲自己的脑袋,为什么我总是讲出容易让人面瘫的句子呢……

我这句客气让杜翊点头也不对,摇头也不对,最后他笑出来,那叫一个冰莲开花百花凋啊,“小瑜,你的病还没好吗?”

“病?什么病?”虽说现在甲型流感在世界范围内流行,但我还没机会得吧。

“21三体综合症。”

我醍醐灌顶,浑身畅快,时隔多年再次听见这熟悉的病名从一个失散多年现在变成美男的竹马口中说出,别提多亲切了。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我们还能如此自然地开玩笑,虽然我们各自都有着对方不知道的一段成长经历。那一瞬间,我心情非常好,觉得眼前的灰暗全部扫清了。

见杜翊在我面前站了好久,才想起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于是很小心地组织了词语,问:“你不上厕所吗?”

“我来找你的。”杜翊随即转身往外走,“里面太吵,说话不方便。”

“哦。”我应了一声,傻傻跟出去。这小子,早知道你现在成了这副模样,我当初一定不放过你。“对了杜翊,我妈听说我来参加同学会,说好多年没见你了,让你今晚回家吃饭。”

杜翊的后背明显僵了一下,转回身,忽然很苍凉地问:“回家……吃饭?”

“恩。”我比较迟钝,没发现他那时的苍凉。

又走了几步,杜翊倚在落地窗边,“小瑜,手机号给我。”

“干吗,要追我么?”我一边掏手机,一边欣喜地问。

“你怎么不追我?”杜翊反驳我,拿了我的手机往自己手机打了个电话,我的目光便移到他按手机键的手指上,修长而有力,望着手机屏幕的眼睛专注而干净,长而密的睫毛微垂着。他……一定整形了,要不就是我小时候没正眼打量过他。

他把手机还我的时候,我储存着他的号码,这小子的名字真难找,我干脆就写个“杜一”作为他的名字。谁知这小子一眼看穿了我,靠过来看我的屏幕,果然被他看见了我没有好好写他的名字,于是他凤眼一挑,嘲讽道:“这么大还不会写我的名字,智障儿童康复学校还没毕业吧?”

原来原来,他的嘴还是那么坏——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他没有变的地方。

“喂。”他的声音忽然在我头顶闷闷响起。

“干吗?”我尖着声音问他。

“真的不会写?”好像我欠他钱一样,他很不耐烦地问我,语气不善,来势汹汹。

我忙不迭又找了一遍,最后惊讶地发现我这破手机里居然没有他的那个“翊”字,最后我怒了:“起什么名字不好,非起这种手机里都找不出的字!我不管!你就叫杜一,要不然就随我叫杜瑜!”

“两个人在这儿幽会呢,怪不得不回去了……”一个女生阴阳怪气从我们身边走过,我一看她那非主流的打扮就不太想搭理。我说你一80后,干吗整得自己跟脑残一样,就算你是我小学同学,我也代表月亮鄙视你。

“哎哟可不得了啦……”我哭丧着脸,扶着杜翊的胳膊,对那个女生说,“原来这小子刚从美国度假回来,现在有点发烧啊,你带退烧药没?”

那女生一听,脸色大变,几个碎步退开好远,苍白着,发抖着,捂着嘴跑了。

我满意地坏笑,看见杜翊也勾着唇角在笑,我忙解释说:“我来同学会就是想见见你,既然见到了,也没有继续参加的兴趣了,不如我们现在去我家吧,一会儿该堵车了。”瞧我说得多冠冕堂皇,其实昨晚上我还在幻想陈鸿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猜想最不济就是变成姚明那样,没想到他飞跃成毕福剑,真有他的。

给兰禹捷发了个告别短信,我和杜翊并排走到楼下,我大度地说:“咱坐的士,我请客!”

“不必,我请,你在这儿等我。”杜翊说着,吱溜一下就没影了。我疑惑着,四处张望,我说你拦个的士也应该到对面马路上去,就吱溜一下钻到后面去干吗?我回头看了一下,后面停着几辆三轮车,哦哦,难不成他要请我坐三轮车?

我正胡思乱想着,忽然那路边缓缓驶来一辆银色宝马,我马上有感而发,宝马就是宝马,看上去就和小日本的牌子不一样。车窗缓缓降下来,一个年轻帅哥探出头来,对我招招手,还很地痞地说:“妞,上来?”

我屁颠屁颠小碎步跑过去,指着宝马大叫:“这是你的?!”

“恩。”杜翊应着,就戴上足以遮住半张脸的茶色墨镜。我觉得李白的诗该改了,改成“郎骑宝马来”。坐进副驾驶座,我摸摸这里,摸摸那里,再摸摸司机……“杜翊,你许了人家没有?我追你啊……”我感慨万千,壮怀激烈。

杜翊很高深莫测地偏头瞥了我一眼,然后微笑说了句,“欢迎。”他发动了引擎,却迟迟没开出去。我疑惑地看过去,见他用下巴指了一下安全带,我心里掠过一丝不爽,欺负我没有坐过宝马么,怎么都不亲自帮我系的,我根本就不会系这玩意儿。

摆弄了一会儿,我一脸困惑地抬头,“我不会系安全套啊……”

杜翊脸上闪过一丝崩溃,鄙夷了我一下,不是很温柔地为我扣上安全带,还发善心地提醒道:“这是安全带。”

“我知道啊。”我心想,你干吗告诉我这个,我会不知道这叫安全带?哼,我7岁就知道了,因为我看TVB的电视剧的时候……

他无语地踩下油门。

“杜翊呀,你搬走之后过得好吗?你妈你爸还好么?”红灯的时候,我找了个话题跟他聊,但他听了我这话,表情好像有点僵硬,难道我问错了?只见他沉默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绿灯亮起的时候,他说:“他们离婚了,我没有家。”

“哈?!”我发出一声惊异的疑问,马上闭嘴。9年,我错过了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你和他共享过一段时光,剩下的没有你参与的时光却是天翻地覆。杜翊倒不介意,开了一会儿车,就把他家发生的时候都告诉我了。

原来,他爸爸在他上初中的时候下海做生意,赚了很多钱,之后和所有暴发户一样包了二奶,他本是跟杜妈妈一起生活的,可是杜妈妈后来再婚了,他就自己一个人搬出来住。很戏剧的,他爸爸和二奶结婚之后过得并不舒服,那个二奶非常年轻,就比杜翊大几岁而已,什么家务都不会做,就知道整天上街购物花钱,最高记录是一天花掉近五万。杜爸爸开始后悔,又想离婚,并且十分想念自己的儿子杜翊,春节的时候把杜翊叫到家里吃了个饭。那个二奶在家里见到杜翊之后就起了坏念头,有次趁杜爸爸不在,借杜爸爸的名义把杜翊叫到家里去试图勾引,还拿出一张金卡说要包养他,终于把杜翊惹火了。这小子火起来貌似很吓人,当时他从钱包里拿了四十一块钱摔到那女的脸上,叫她拿了钱赶快滚出去,那女的还笑他没见过世面,四十一块钱就想打发她走,她可是他的继母。杜翊再次语出惊人:

“我打听过了,妓女就值这个价。”

“好!”我听到这里拍手叫好,然后听杜翊说,他爸又离婚了,然后又找了一个年轻的女人,有点浑浑噩噩。由于杜翊还在上大学,没时间天天泡在公司里,杜爸爸让杜翊进公司先帮个忙,看来是想把公司交给他。现在那个女人怀孕了,一直鼓动杜爸爸把名下资产分一半给她们母子,而且,她对杜翊意见很大,认为不应该由他来接手公司,硬是把她哥哥弄进公司当副总,权力凌驾于杜翊之上。

“那你将来可能是公司老总哦,跟小说里写得一样。”我赤果果地妒忌他,在我还在骑小电动的时候,他已经开宝马了,那我以后如果能开个奇瑞Q车,他没准就开悍马!

“你觉得这样好吗?”杜翊转头对闪着星星眼的我说,“我宁愿家里穷点,一碗饭互相推让着你一口,我一口,也不愿像现在这样一家人住在三个家里,各自吃着山珍海味。刚才你让我回家吃饭,呵呵……我多久没听见这样的话了,小瑜,想想小时候的日子,觉得自己若是永远长不大就好了。出来混了十几年,才发现原来幼儿园是最好混的。这么多年,我们都变了很多,但是我希望……一些东西永远不要变。”

我点点头,没想到他家居然发生那么多事,相比之下我家平平静静的,没病没灾,爸妈连吵架都很少,感情反而越来越好。

又一个红灯,杜翊停下车来,趴在方向盘上,忽然问:“交男朋友了没?”

“别提了,男人都瞎了眼外加不自量力,喜欢我的都是猥琐男!”

“看得出来。”杜翊笑道,然而我觉得,他好像特别幸灾乐祸的样子。我低头,做可怜状,“要不杜翊你追我得了,我很好追的,真的。”

杜翊瞥我一眼,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