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楼别梦之水木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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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黛玉蹙眉道:“什么王妃,你还是像云儿一样叫我一声林姐姐的好。咱们姊妹若是存了这个心,可就生分了。”

湘云在旁不住的点头道:“林姐姐说的是。琴妹妹,你瞧我和林姐姐,不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称呼吗。什么王妃、郡主都是给别人叫的,咱们还是和旧日一样的好。”

宝琴看着湘云清亮坦率的眼眸,再看着黛玉微笑点头,知道这二人确实是与旧日无二,心中的忐忑便略放下些来,笑道:“是,我的两位好姐姐,琴儿遵命就是。”

湘云笑道:“这才对嘛,对了,我倒忘了。林姐姐如今不能久站,咱们进去坐着说话去。”

宝琴不解道:“为何?”一面看黛玉道:“林姐姐不舒服吗?”

湘云也看着黛玉,摇手笑道:“林姐姐倒没什么,只怕小王爷不依呢。”

宝琴顿时明白了,喜道:“原来姐姐你……恭喜,恭喜。”

黛玉啐道:“偏这个云儿嘴快,竹筒倒豆子似的。日后,还得叫卫将军好生管教一下的好。”

湘云登时绯红了脸,嗔道:“看姐姐说的什么。”一手挽了黛玉,一手拉着宝琴,三人都到了内间,即有丫鬟上来奉果奉茶奉点心。

黛玉品度宝琴,见她形容憔悴,眉间含愁,知她日子过的定然辛苦遂道:“琴妹妹,我记得那****和蝌兄弟早早的离了薛家,再也不闻音讯,这近一年你都是在哪里?”

宝琴叹了口气道:“我随着哥哥,先回了一趟金陵,那里还有我家的几间铺子,但也都不景气,进的少,出的多。哥哥见实在过不得了,便将那铺子都卖了,然后我们兄妹又转徙进京,在城里开了家铺子,做些小本买卖为生,就在那京西赁了一处院子,勉强够住的。还好嫂嫂原是寒薄人家的女孩儿,长于持家,又安于贫贱。倒也还算过的。”

湘云想了想道:“嫂嫂?不就是大太太的内侄女么?邢岫烟?”

宝琴点点头道:“嫂嫂是个难得的,见我家这种情形,非但不嫌弃,亦不听从他家里人的意思退婚。她家里人无法,只得用了一顶小轿就嫁过来了,我哥哥心里觉得愧疚的很,嫂嫂却从来不说什么,对哥哥好,对我也好。事事都打点的妥当周到。”

黛玉点头道:“邢家姐姐,当日就见她是个秉性恬静,温柔和顺的,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湘云亦道:“守的贫、耐得富。邢家姐姐,真是不简单。”想了想又叹气道:“当日园子里这些人,如今都各奔东西,算起来,倒也可叹,除了咱们三个,三姐姐是嫁到远族去了的,是好是坏,不得而知,二姐姐嫁了个那样的人家,被折磨的那般,前岁去了,我心里到替她高兴,这样倒也也少受些罪。可惜四妹妹年纪最小,偏又……”

想到惜春,黛玉也有些恻然,沉默良久道:“四妹妹原是将这其中的事都看得破了的,遁入空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许她日后自有一番修为呢。”

宝琴道:“林姐姐,你可知道琏二嫂子如何了?”

黛玉道:“我去西北之前,倒是听晴雯说,平儿姐姐说的,凤姐姐,已经去了。”

宝琴先是一怔诧异道:“晴雯?她不是已经……”

黛玉笑道:“她没事,好好的。当日是她从小失散的姐姐把她救走了的。如今和她姐姐都在我那里。”

宝琴惊异道:“真是造化弄人。”想了想,半日道:“那珠大嫂子……”

这一提不要紧,湘云闻言立时愤愤然道:“不要提她了。我没想到竟是那么一个人,就算是凤姐姐千错万错,巧儿有什么错?当日贾府败了时,巧儿被发卖在烟花之地,平姐姐那么求她借些银两给巧儿赎身。她不但不给,反怕受带累,阻碍了兰哥儿的仕途,竟将平姐姐赶了出来。实在是令人寒心。”

宝琴闻言也觉心寒,食尽鸟投林,树倒猢狲散,哪里还有一丝情意,想着巧姐儿,当日自己离开荣府的时候,她才那么点儿大,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儿,遂追问道:“那巧儿如今……”

湘云笑着上前揽着黛玉道:“还好有咱们北静王妃,慷慨解囊相救,巧儿才得脱身。”

黛玉推开她笑道:“少腻歪罢。好好坐着说话。”

湘云笑道:“显见现在有王爷了。我们这些姐妹,亲热一下也使不得。”

黛玉又是笑又是气啐道:“云儿,你那说的是什么?都做了郡主的人也不知道收敛收敛。”

宝琴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才放心,但是心里还记挂着一个人,又不敢贸然提起,生恐惹黛玉不快,黛玉看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笑道:“琴妹妹,你想说什么?”

湘云拍手道:“不消说,是想问你的宝哥哥是不是?”

宝琴赧然道:“云姐姐的嘴里还是没个好话。”

湘云笑道:“你也不必不好意思,当日也是在一处顽大的。说实话,有时候我也想,不知道宝玉现在怎么样了。荣府被抄,他素日养尊处优的惯了,如今落魄想来也不好过。但是端的如何谁又知道呢?凭个人的造化罢。”

说着三人都沉默了下来,饶这贾府显赫一世,终也脱不过家亡人散个奔腾的结果,想着这些心中都有些怅然。

姐妹三人重逢都有说不完的话,当夜就都宿在明月湖别馆,秉烛长谈,直到深夜,次日一早,才各自回府,一时间三人心中都恍然有种回到当年在大观园的错觉,只是,毕竟,已经物是人非。

却说那柳芳见过宝琴之后,心里却就放不下起来,每次看那艳雪图,都徒生出许多牵挂来。这日掌灯时分,好容易得空无事,便在房中静坐,却是诸事无心,只是对着灯火发愣。

自从前面的妻室亡故,母亲一直在为他物色另娶,上门提亲的也有很多,其中也不乏当朝官宦人家的闺秀。虽说是续娶,女方的身世自然不如原配的清贵,但毕竟是理国公府,也差不到哪里去。然而,却统统被他以妻子新丧,无心续弦为由谢绝了,不是他眼光有多高,而是他是在不喜欢那些闺秀矫揉造作、惺惺作态的样子。就这么五年过去了,他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却依然是孑然一身,遇到的女子却没有一个能令他心动的,直到那日见了宝琴的画像,忽然觉得自己一直在寻觅的那个女子就在眼前。可偏偏这个女子又曾是表兄未过门的妻子,实在是难以开口。虽说梅绍如今没了,但毕竟不足百日,一切都不能多谈,就算是自己有意,也急不得,只能慢慢的等过这一时,等时机成熟了,才好开口,再细想想,就算是开了口,还有一桩阻碍。薛家乃是商贾出身,自己若是提出要娶一个商贾家的女孩儿为妻,就算是续娶,母亲也断然不会同意。若是做妾,母亲那里也许会同意,但是,自己打心眼儿里不愿如此,那么玲珑剔透的女子,若是做妾,岂不是玷污了她?这样想着,柳芳心里更加烦恼,看着桌上的画轴,心里一动,复又展开,看着画中,人面红梅,相应成趣,想到那日见到她,却又是那般憔悴,不觉胸口隐隐作痛,蓦然间下定决心,不管有什么样的阻碍,这个女子,他柳芳娶定了,但是,自己若是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等着,万一他家里人又给她另定了人家,到时候如何是好,想到这里,他倏然起身,挥毫在纸上写下一首诗。将那画轴卷起,向外面道:“来人,备马。”

薛蝌在家听见说柳大人到了,吃了一惊,不知道柳芳为何此时回来。又想到这几日柳芳总是差人照料自己家铺子的生意,心中虽然不解,但也生了不少感激,此时忙出来讲柳芳迎进屋里,看座奉茶,一面道谢不迭。

柳芳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莫说令妹与北府王妃乃是旧识,单就看在亡兄的份上,我也不能不管不问。”想了想命人将一个卷轴拿出来道:“这是前日收拾我那表兄的遗物中收拾出来的,我见画工是难得的,若是焚了实在是可惜,特地带来物归原主。”

薛蝌知道是宝琴的绣像,那日因薛家败落,又恐梅府借此悔婚,所以特特的托人送了这幅画给梅绍。当日宝琴舍不得将这画送去,再三不肯。而自己为了婚事不生变故,逆了她的意思,将画送了去,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不能成,心里倒可惜了这画儿了。没想到今日柳芳竟然带来完璧归赵,可算是意外之喜了,忙要致谢。

柳芳摆手又道:“不必谢了。我想着,令府如今大概艰难些,以后若是遇到难处了,只管到理国公府找我,凡我柳芳力所能及的,自当相助。”

薛蝌一怔,他听得出来柳芳这话并不是虚词客套,而是真心实意的,揣度他的意思,却又不能解,笑道:“这一向得了大人不少恩典,草民甚感惶恐,实在不敢再劳烦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