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楼别梦之水木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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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说的宝钗面上半红半紫,羞愧难言。南安太妃喜道:“说的好,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好女孩儿。强过那些自诩端庄大方、却爱动小心思的女孩儿。”话,自然是冲着宝钗去的。这一家子里却出来这般天差地别的两个女孩儿。那个宝钗看着胚子好,不过也是出自满是铜臭的商贾人家的女子,只是一肚子的算计。怨不得太后不要她去和藩,若是去了暹罗,把这些分斤拨两的算盘也一并带去,岂不是令暹罗笑我天朝无人。若是这个薛宝琴,却是使得的,只是不知道有人家了没有,若是贸然询问,意图就太明显了。若是不成,岂不尴尬?正在寻思如何开言。贾母看出些意思,心中有些着急,这唯一咸鱼翻身的机会,怎么能白白的送给薛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笑道:“这琴丫头,我也喜欢的紧。本来想做个媒,没想到他父亲在世时就定了梅翰林家的公子了,到京里等待完婚罢了。”

宝琴见提起此事,低下头,默然不语。

太妃释然笑道:“果然配的好。那梅翰林家的公子我也曾见过的,若论模样也配的过这琴姑娘了。”只是心中有些隐忧,那梅绍虽然模样清俊,却是个病秧子,成日家药盅子不离火,若是一时生出不虞,这宝琴就是望门寡,再嫁也就嫁不得好人家了,心中暗自叹息一会,便将这件事暂且放下。抬头看着探春,今日如何也要遵照太后的意思,把暹罗王的事定下来才好,想着,笑吟吟的看着探春招手道:“你就是贾府的三姑娘罢?你来。”

探春见太妃对自己说话,心中先是惊喜,次后是有些讶异,继而是猜测,不解何意,却忙走上前来道:“太妃有何吩咐?”

南安太妃看着她眸中忽然一闪而过的情绪,心中叹道终也是心思沉重的女孩儿,也罢了,嫁到暹罗为后,却也需要个有心计的人去。想着笑道:“这三姑娘倒也是好齐整的人物呢。这荣府的姑娘,却似一把子水葱似的,难为你们怎么调理出来的。”

贾母心中得意笑道:“太妃实在是过奖了。”

南安太妃看着探春,又称赞一会,向贾母道:“不知道这三姑娘有了人家没有?”

探春红了脸颊,低下头去。心中不由的生出些许惊喜。

也许,这太妃是来为南安郡王选妃的?不对,南安郡王已经有嫡妃了,不是嫡妃便是侧妃,自己毕竟庶出,便是做个侧妃,却也是造化。终不如林姐姐,虽说过了几年苦日子,终究是清贵人家的女孩儿。轻而易举的便做了准北静王妃,听说被北府捧在手心儿里。自己空有千般抱负,却碍于这个庶出的身份,上不得台盘。今日听南安太妃这话音儿,若非南安郡王,再不济,大约也是为了哪个王侯公子做媒,若得做个诰命,面上也是有光的。

这样胡思乱想的,便没听见南安太妃后面的话,忽然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又惊讶,有艳羡,心中不解,忙向迎春看去,却见她眼眶微微有些红了,看着自己,拿帕子迅速的试了试眼角。

探春心中讶异,王夫人便笑向探春道:“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南安太妃?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探春呆住,谢恩,谢什么恩?

宝钗笑着,款款上前推她笑道:“怪到那年占花儿名儿,你得了杏花,说什么日边红杏依云栽,得此签者必得贵婿,果然应验到今日。”

语气中含着淡淡的酸意。

探春一发不解,因宝钗说出这闺中玩笑的话,不禁又有些嗔怪,见众人看着自己,都是赞叹之意,心中琢磨大约不是什么坏事,不由得也微微绽开一点含羞的笑意。

贾母看着探春,得意,简直都要满溢出来。

“果有这话儿的?可知神佛都是有的了。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的。”

太妃含笑道:“正是这话儿了,终不知道三姑娘的意思,可愿意?”

探春怔了怔,揣度着虽不知底里,既然不是坏事,权且应着罢想着便正容道:“太妃娘娘恩典,小女何敢推拒?自当遵命的。”

王夫人上前拉着探春道:“我的儿,你这与一步登天何异?以后家里边都要仰仗你了。”

探春正要含羞答话,邢夫人在旁不阴不阳的插话道:“只是这暹罗也太远了些。十年半载不知能不能回来省一趟亲呢。”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探春定在原处,脸上的羞喜之色凝固成了茫然,暹罗?省亲?难道是……远赴暹罗和藩的人是……这样的事实,有些难以接受。抬头,恍惚间周围的目光渐渐变成了幸灾乐祸和嘲弄。瘴疠、酷热、荒蛮的暹罗,难道真的要在那里度过后半生?

探春有些发懵,凝立不动,渐渐低下头去。

王夫人看出她忽然变了的脸色,有些着急,向她低声道:“儿,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去了那边,就是王后,这可遂了你素日心空眼大的性子了,有什么不好,你还在犹豫什么?”

心空眼大四个字,却似一剂良药,登时令探春回过味来,是啊,暹罗虽远,虽然荒蛮些,终究去了也是一国之后,荣耀非常,岂不强过在这里嫁个普通人家,或者嫁到贵勋人家做个妾室。且自己若去和藩定然是要封了公主、郡主才可以嫁过去的,到了那边谁还知道个偏庶,还不一样当自己公主一般的尊敬的,想到这里,才蓦然下定了决心,渐渐恢复了红晕的脸色,唇边有些赧然的笑意道:“但凭太妃、祖母、母亲做主就是了。”

太妃冷眼看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扬扬眉道:“若是三姑娘有什么难处,尽可说出来。我自然是体谅的。少不得再去各府转一转去,只是在难有贾府三姑娘这般人品的了,若是等闲的人物去了,或恐暹罗不尊重,笑我天朝无人呢。”

探春楞了一下,上前正容道:“小女无才无容,然自幼得沾圣化,耻无存功,深慕昭君远嫁和藩之事迹,今日忽闻得蒙圣恩,惶恐之至,自当勉力为天朝效力,入暹罗和藩,宣扬我朝之龙恩,使异族亦得我天朝之教化。”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却难免惺惺作态之嫌,太妃微微皱起眉头,月牙一般笑微微的眼眸带着些许研究的神气打量探春,那是一张含着邀宠的笑容的面容,半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应该有的态度气息也没有,心中一发对她没了好感,旋即又笑道:“话说得很好,只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儿,花一样娇宠着长大的,到了那许远的地方,岂有不思念父母的?”

探春笑道:“父母教养之恩虽重,却也重不过君恩浩荡。”

这话说的大有毛病,须知道天朝以孝治天下,历代君王都将孝道摆在第一位,探春却说君恩重于父母之恩,太妃听着甚觉刺耳,眼眸一闪,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夫人道:“王恭人,这话说的可是么?”

探春此时方悟过来自己这话说的差了,却又不知如何改口,满面的笑容僵在一处。

王夫人尴尬的笑着不知该怎么接口。不妨此时撞上来一个人,口中声声只道:“我把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为何不叫你们的女孩儿去?却要把我的丫头拿去顶缸。”

不是赵姨娘却是哪个?众人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太妃怔了一下,对闯进来的人有些好奇的,不禁细细打量眼前的人,徐娘半老,眉间眼底却还余有几分风韵,此时满面的怒气,眼眶红红的似是刚刚痛哭过,微笑道:“这位是?”

贾母怒道:“赵姨娘,你还懂不懂的规矩,太妃在此岂容你咆哮?”

王夫人亦道:“贱妾无礼,还不退下?”

赵姨娘嚎啕大哭道:“为什么叫我退下?太妃怎么样,太妃也要讲道理,怎么能随便就把别人家的女孩儿弄到那不见天日的地儿去?”

探春闻言大觉羞惭,深恨赵姨娘不与自己做脸,一抬头却看见宝钗含着嘲讽的笑容,心中更加不自在起来。

太妃心中明白,这就是探春的亲生之母了,因听见说自己的女孩儿要去暹罗和藩,心中舍不得,才会来此吵闹,同为做母亲的,这样的心情倒也是可以理解。想着,对赵姨娘的失礼并不怪罪,反而和颜悦色的道:“姨娘有什么话,慢慢说。”

赵姨娘一头哭一头道:“有什么好说的,除非放过我的女孩儿,否则必要闹下去。”

贾母怒道:“来人,给我把这个贱婢拉下去。谁许他在这里撒泼的?”

赵姨娘分毫不惧道:“你们素日欺负的我也够了,如今又要拿我的丫头做情儿,我就是不许,少不得舍着我这条贱命跟你们拼了。”

太妃见她为护自己的女孩儿,如此义无反顾,心中竟略略生出几分感佩,沉默的看着她,甚至觉得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