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将定,稚子出生,蒙昧无知,劫难交逢。流落山野,饮露食青,天道护佑,茁茁得成。三清慧引,祖师显功,善师善叔,玉草香蘅……
魔教总坛。
西边的星光刹闪将黄话子惊得愣住,怔在原地,一动不动。李古修为不足,在高强度的对抗中无法做到收放有余,“噗!”一剑插入对手腹部。然后赶紧收剑停手。君子不趁人之危,李宁远自认没资格称君子,但最基本的底线还能把握。
“这……?”张木竹等人颇为惊疑,不明白生死之战如何能分神,黄话子怎么突然这般样子。
身体受到重创,黄话子却好似没有察觉,仍旧盯着西北,泪水不知不觉流下来:“师尊啊,你终于还是走了。师尊啊,你终于可以去见师叔了。呜呜呜……”他此时的脑子里此时突然浮现第一次见到师叔和师父的情景。面对茹毛饮血、残忍恐怖、好似畜生的少年,两位生性高洁之人并没有予以击杀,反而张开双臂拥抱了他。那个怀抱是无比的温暖,无比的和善,黄话子永远也无法忘记。“师父,您终于可以见师叔了。终于。”无视腹部的血窟窿,他诚心跪地叩首,“师父,孩儿恭送您离开。”
李古等人互看一眼,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五人站齐,拱手朝着落叶观方向躬身行礼:“恭送玄善子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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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
广场上几乎聚集了所有武当高层,无论是暖鸽派还是烈鹰派,“地”字辈、“玄”字辈,“黄”字辈等皆在位。黄言子和黄淮子引领众人一面不停叩首,一面不停念经。说来有些奇怪,他们不念专门用来超度的《太上救苦经》,而是吟诵《道德经》。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诵经几时,落叶观方向传来爆闪,黄言子胸口如巨锤轰击,“噗”的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他攥紧拳头,强行压制心中伤痛,大喊道:“送师尊!”
玄善子的徒子徒孙顿时泪如涌泉,随声喝道:“师尊走好!”
黄淮子等非玄善子弟子亦是眼泪夺眶而出,喊道:“师伯(师叔)走好!”
那一瞬间,整个武当山充满哀伤之气,连不少看热闹的“外地人”都受到感染,在心里默默送别那位从未见过、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武当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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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峨眉等佛宗门派开始撞钟哀悼。所有江湖门派、五大主城甚至许多魔教立刻派出早就等待多时的人员赶赴落叶观追悼哀思。玄善子的死所有人都预料得到,但哪怕是最痛恨武当的邪魔歪道也不希望这一天到来。这位曾经的武当掌门是九州历史上最和善的高人,一辈子从没有仗势欺人,从没有欺压弱小,无论是面对强权大派还是小家门户,亦或是魔教匪寨,他都能做到不卑不亢不急不恼,给予所有人尊重,给予所有人改过自新的机会。玄善子受所有人尊敬,值得所有人悼念。
“啦啦啦,啦啦啦,甲子日,天地变,云光落,神幻转,轮回定,六道停,乾坤缓,万物盛。啦啦啦,啦啦啦……世界就是个大汤圆,外面是皮,里面是馅,额外塞进三两三,必定鼓鼓邦邦难……哈哈哈……”某村落,一群孩子围着一个破衣烂衫神志不清的老疯子哈哈大笑,嘴里念着不明所以的儿歌,“世界就是个大汤圆,哈哈哈,大汤圆,哈哈哈……”
天色已晚,农妇们早已做好饭菜,久久不见儿女回归,出门寻找:“孩子们,赶紧回来吃饭了。”
“吃饭啦,吃饭啦。”小孩们蹦蹦跳跳往家中走,和老疯子摆手,“疯爷爷,明天再见,哈哈哈……”
“再见,再见。”老疯子傻乎乎的也跟着摆手。
某个小孩跑的急,而且由于回头与老疯子告别,没有看路,不小心撞到个人,“哎呦。”抬头观瞧,见是个道士爷爷。这小孩很有礼貌:“爷爷,对不起。”
那年纪极大的长胡子道士笑了笑,摸摸小孩的额头:“应该是我对不起。不疼吧。”
小孩子摇摇头,说道:“不疼。”随后快步跑回家,“再见疯爷爷,再见道士爷爷。”
刚刚还充满欢乐童声的街道很快就变得安静孤独。疯子老人似乎意犹未尽,嘴里自言自语地念诵刚刚的儿歌:“大汤圆呀大汤圆,哈哈哈大汤圆……”念至某句,西北方向突然天光爆闪,老疯子一愣,面色巨变,但很快恢复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道士老人不同疯老头的“淡然”,表情极其哀伤:“善儿,走好。去见水儿吧。”世间人都知七星门原门主叫尚善,却少有人知他的道号——玄水子。
老疯子看起来没什么特殊表现,一如既往的“穷困潦倒”,疯疯癫癫,但似乎已经没有继续唱儿歌的兴致,站起身往村外走。形单影只,落寞非常。道士老人本是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拱手拜了拜,随后轻轻摆动浮尘,化为一道青烟消失不见。
老疯子往村在去,开始时还蹦蹦跳跳,像个孩子,但很快便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行,速度越走越慢,步伐越走越沉重,到最后直接趴在地上抱着一块石头大哭,“善儿啊善儿,我的善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