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牡丹与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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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屋顶上跳芭蕾的女孩

大卫提醒薇:“记得吃饭,不然我中午会打电话提醒你。”

“好。”

坐在缆车上往下眺望,远处的雪山和城市风光尽收眼底,那天,就是这么见到她的,她在屋顶跳芭蕾舞。

在终点站下了车,远远地,阿迪勒已经在宾馆门口等候了。

薇冲挥手的少年点点头,抬头望了望豪华气派的宾馆,心里想,若是搬来这里住也不错,不用再看大卫那家伙的脸色,可是,应该价格不菲吧。

阿迪勒很喜欢薇今天的穿着,普鲁士蓝色毛衣加虞美人红裙,热情的少年看着薇手里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女孩。

薇说想见到本人,阿迪勒的话到了嘴边,却不敢说出:“你今天真美。”

出门的时候,大卫那家伙说今天自己的衣着打扮糟糕透了,薇正在喝牛奶,堵在了门口,质问大卫:“糟糕透了?你说什么?”

“就像那种……不对,是那种绿翼的,金刚鹦鹉?”

薇气炸了,也是,他懂什么叫美!他能说出什么好话!

照片上,女孩洁白轻柔的面容与周围废弃的工厂,陈旧的高楼以及阴郁的铅灰色天空有些不睦。

那是南区。

阿迪勒去便利店买来了烤肉串与水果,狼吞虎咽,早上出门的时候,吃了药,药力起了作用,感冒的症状有所减轻,只是有些困倦。

满街的机车飞驰,少年骑得很快,薇心惊胆战,只有不停地提醒:“注意红灯!”

穿过高架桥下,是一条狭窄的长路,似乎已经到了郊外,机车迅速掠过身侧,阿迪勒拼命朝前骑。

那是一条隧道,年久失修,因而晦暗,薇拍了拍阿迪勒肩膀,患有幽闭空间恐惧症的少年徘徊片刻,心中有所动摇,踏入。

不要回头,少年告诫自己,但恐惧之念随即增长,心中默算着已经走过的距离,一半,五分之三了,还有三分之一。

拱形出口越来越近,入口则越来越小,阿迪勒安慰自己,忍一忍就好了。

隧道结束,外面还是同一世界。

坡道漫长,天上时不时有小型军用飞机呼啸而过,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又来了,是大卫的。

薇看了看已经累得不行的少年,笑了:“该吃饭了。”

阿迪勒靠在锈迹斑驳的栏杆上,指着上方,大口呼吸:“要加油啊!”

终于到了。

狭长的台阶有多高?有多远?

正在营运的低矮的造纸厂和废弃的钢铁厂上面,有一条窄小的巷道,是有一栋三层高的平顶楼房。

“好像没有人啊?”

薇也觉得,不免失望。

两人站在院中巨大的柿子树下互相望着对方,背靠着树,决定休息一下。

“吱”的一声,两人同时转身,一个清秀瘦长,约莫四旬,眉目描画细致,绾发,穿靛青罩衫,肤色极为白皙的方脸女子从门里走出来,她显然被两个陌生人吓了一跳,自家院子里什么时候来了人?

薇正犹豫这样会不会太唐突,阿迪勒问薇要照片:“我去问问吧。”

那女子显然以为面前这两位陌生人是路过歇脚的,直到阿迪勒先向她问好,又拿出照片问她:“您好,请问你见过这女孩吗?”

女子抬头看了一眼薇,问阿迪勒:“是香织,你们找她有事吗?”

薇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阿迪勒应该是在向那女子解释自己的职业,那女子变了脸色,摇头,然后去墙角取了扫帚开始清扫院中的落叶。

阿迪勒有些可怜地看了薇一眼:“走吧。”

“嗯,她怎么说?”薇用英语问。

阿迪勒把照片还给薇,坐在栏杆上向下滑行:“那女孩叫香织,上学去了,不经常来,不在这里。”

大卫从公司回到家的时候,薇正坐在地毯上磨颜料。

“今天怎么样?”

薇摇了摇头,问大卫:“吃什么?”

大卫把袋子递给薇坐了下来,袋子里面是薇要的药石,准确地说,是从药剂师那里拿来的颜料。

一块块粗糙的黄铅丹、象白、茜草根,还有亚麻籽油,分袋装好。

“今天吃牛排怎么样?”大卫坐到了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借势半揽着薇。

“好。”

大卫喊吃饭的时候,薇的手已经有些发酸了。

回来的时候,在楼下餐厅买了一杯咖啡,里面加了巴西和埃塞俄比亚的混合谷物,黑色巧克力和黑醋栗的酸味很合大卫的口味,大卫决定,明天买回来,让薇试试,加上打包带回来的披萨和羊肉馅饼,除了牛排和果汁,其实也不用准备其他的东西。

“吃饭吧,待会儿我来做。”

“好。”

“喝橙汁还是树莓?”

“树莓。”薇洗了手过来,牛排切得细细碎碎的,被喂了一口,伸出大拇指夸赞大卫:“好吃。”

菲比也被喂了一口,薇一边喝果汁,半是揶揄半是抱怨:“你养我和它没区别啊?今天去唱片公司怎么样?”

“我们都去了,开了一天的会,会发四首新歌。”

薇明显对今天的晚餐缺乏兴致,出于好奇,大卫问:“没找到人?”

那柿子树下的,瘦削伶仃的、纤细的、柔和的三角眼的女人的形象挥之不去,薇摇了摇头,抹了一点樱桃番茄酱,入口的时候,清甜酸爽。

“明天我陪你去吧。”

薇摇了摇头,不想说出是被拒绝,虽然没有见到那女孩,但是被她的母亲拒绝了。

晚餐过后,薇乖乖去洗碗,出来的时候,大卫正一边看电视一边磨颜料,是摄影频道,请到的是一位年轻的男摄影师,女主持人称赞他是社交网站上粉丝最多的本国年轻摄影师。

薇找来了剪刀,桌上是大卫买回来的南天竹,大卫说:“以后我们自己去附近找吧,山下有南天竹。”

“好。”

看电视看着睡着的还是听着大卫磨颜料的声音睡着的?

半夜醒来的时候,薇睡在大卫腿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

客厅很安静,菲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墙上的野牛摄影挂钟显示现在已经2点45了,薇悄悄起身,去了洗手间回来,把插好的南天竹放到玄关。

颜料磨好了,分袋放在桌子上。

沉睡的大卫右手磨得通红,薇轻轻握住他的手,不知怎么地,鼻尖一酸,眼泪便要上涌,问自己:“这就要感动了吗?这个坏家伙当初是怎么对你的?”

大卫醒来的时候,菲比正在舔自己的脸,老天!真是,满脸都是它的口水!

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了,好在今天是星期六,不用去工作室。

薇呢?没有人。

还想继续睡。

薇坐了下来,吓到了菲比,一人一猫冷冷地对视。

“为什么不睡在你的房间?”薇指了指墙角的密纸箱。

菲比懒散地尖叫了一声,打了个哈欠,摇着尾巴走开了。

在地板上睡了一晚,脊背生疼,大卫起身去了卫生间,路过薇的画架。

天光黯淡,山道崎岖,山下的旅馆林立,最高处的那家似乎正在修葺,红色的瓦片盖了一半,旅舍庭前梁两株红梅,一株白梅,一树半开。在葱茏绿意间盘山而上的石阶上,没有行人,落日映照下的老松,山猫无声聚拢,盘踞道中各处。

画面很安详,色彩在流动,仔细看,山腰废弃的钢铁厂和工作的造纸厂上方的平面屋顶上,有一个起舞的芭蕾女孩,轮廓模糊、姿态优美,女孩白色舞裙上斑驳的黄色、玫瑰色、红色同整个背景大片的绿色、蓝灰色和黄灰色看起来非常和谐。

大卫重重呼吸了一口气,总有一些阴影,如影随形,那不是科学的光线,黑暗与模糊在那女孩身上纠缠,腋下、小腿,还有脖颈,薇是凭着记忆画下了那天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