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牡丹与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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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失城

南芳看着黎震在窗前懊恼叹气,却想到了另外一个男人——自己的父亲。

在小白屋的时候,不只一次,看到过父亲和新的、旧的年轻的厨娘在窗帘后调情。

那一夜,南芳从母亲的哭泣声,以及黛西那双随时准备要掐死自己的手的噩梦中惊醒,猛然发现,也许比黛西更恨父亲的人,是自己。

南芳将衣服一件件地穿了回来,心中既高兴却也不高兴:“难道你没有画过人体少女?”

“画过,但我不会画你。”黎震直截了当的说。

南芳心中有些烦乱,如果这个人真的心怀不轨,那么阿康就会冲进来,从这个人身上敲诈一笔,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别再做这样危险的事,在你永远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的时候。”黎震问自己,为什么对这少女一再抱持着“圣父心”,是因为和惠美子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的缘故吗?

还是因为“Ying”的死呢?还是仅仅因为她很“特别”?

南芳停住脚步,佝偻着背靠在了门上,这个男人是在担心我吗,一股暖意和凉意同时袭上心头,对,也许你说得没错,但是没有时间了,我和阿康已经没时间了。

黎震回过头来,看到佝偻着身体的少女打开门走了出去,心情复杂,能体会这早就无家可归的少女艰难的处境,可是。

到了晚间的时候,南芳又打来电话,问:“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要我当你的缪斯模特。”

黎震问:“你就这么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

“你觉得我在这个家还有立足之地吗?”南芳苦笑了一下,随即又说:“你不会理解这种焦虑对不对?”

“好,我答应你。”黎震不免对南芳的计划感到奇怪:“但,为什么是去巴黎?”

“你说过我应该去那里,那地方很美,很自由,很像我。”南芳用一种期待、迷惑却令自己恶心的甜言蜜语回答了这个问题。

“对,很像你。”黎震在心里说,这少女显然是刻意这么说的,可这话自己确实这么说过。

南芳每一日跟随自己作画的旅途中,有一个少年一直都在,一开始注意到他,只是因为他太出众了,在人群中很难不注意到。

那少年不过二十岁左右,穿干净的白衬衫,五官俊挺,身形瘦削,轮廓分明,在游船上抽烟的时候,颇有些浪子教父的气质。

南芳努力克制想要看阿康一眼的冲动,心里却感觉甜丝丝的。

那天,得知自己决定当黎先生的模特,他坚决反对:“不行,这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有什么不行的,只是画画而已。”

“你怎么知道那个老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不懂男人。”

“我现在只想要钱,要是早知道南家会被烧,我就应该多拿……。”

阿康捉住南芳的肩膀,看着少女一脸郁闷地撇嘴:“我会想办法的,别担心。”

“来不及了,还能怎么办,还能东躲XZ到什么时候,再不跑路,等他们找到你把你砍死吗!”南芳哭道。

阿康的手垂了下来,拭去少女眼角的泪:“不会的,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一起离开这里!”

可以说,她和阿康决定去巴黎的时候,除了胆量,一无所有,他们太年轻,走过的路太颠沛,一起被巴黎这座城市伤害,也被这座城市滋养。

1个月后,和伊莎贝拉和好,黎震决定回巴黎,快上游轮的时候,南芳来送别。

“费用挣够了吗?”

“还差一半。”

“给。”

“是什么?”

“你的报酬。”

南芳接过来,信封里面钞票不少,惊喜、惊讶,感激说不上来:“这很多啊!”

“如果你到了巴黎,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现在你自由了。”

感激不尽,无以言表,南芳这1个月的缪斯当得并不轻松,既甜蜜又哀伤,阿康一直在保护着自己,而眼前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对自己规规矩矩,虽然从来都不曾信任过眼前这个人一分,可是现在,帮自己最大忙的却是这个人。

他看向自己的时候,温柔和煦,眼中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那是什么,南芳说不上来,那似乎是在看向自己,又似乎倾注了别的期许。

少女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既多情炙热又脆弱无助,让黎震有一种她好像爱上自己了似的感觉,这太危险了,怎么会呢。

“我想要一个父亲爱我,一个很棒很棒的人来爱我。”少女南芳靠在游轮上,眼神如怨如诉,如歌如泣。

黎震心头震荡,如果她需要一个很爱她的父亲,那么自己可以做到,但是其他的爱,却做不到:“将来会有很好的人来爱你。”

“是吗?”南芳问,多情温顺的眼中炽烈的情感却早已冷却消失,不禁问自己,这么试探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验证这个人一定就是自己心中所认为的,他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吗?

既然从未有过信任,那么又是什么在驱使自己待在他身边呢,是缺钱给的勇气吗?

当看到即将远去的游船上的阿康的时候,南芳知道了。

是因为阿康,只要有他在,去到哪里我都不会害怕。

“你妈妈是哪里人?”

“她是孤儿,在康缇出生长大。”

“康缇是个美丽的地方。”黎震和南芳接触日深,越发觉得这少**郁暗黑的童年带给她的伤痛已经长在她的身体里多年了,这便是造成她对这个世界早有成见的原因。

少女南芳的世界,只有滂沱的雨声,无边无际,充塞着整个世界。

在平行的三人世界里,南芳分别扮演着不同的自己,黎震的少女缪斯,他画她,却从不让人们在画中看见她正面的样子。

黎震和阿康都对南芳说过类似“明天会更好”的话,南芳只信阿康说的。

为了查明母亲被关在疯人院十年的真相,南芳在阿康的帮助下,伪装成护士在精神病院工作,那一周的时间,南芳差点疯了,对阿康说:“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在这里待上一个月,他们也会把她变成疯子的。”

“我会找私家侦探查清楚的。”阿康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看着流泪的少女说道。

他连“帮忙”两个字也没有说,我的事就是他的事,南芳连“谢谢”两个字也没有说,因为知道两人之间不需要。

南芳和阿康拜访了来自云南,年轻瘦削、颇有名气的私家侦探阮文森的工作室。

说明来意、谈好报酬之后,阮文森很快接下了这个案子,为了接近菲利普-邓,阮文森装作病人、通过跟踪、窃听等多种手段,拍到了院长与黛西多次约会的证据,并窃听到了他与黛西的对话。

“为什么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你还是不高兴呢。”

“为什么要高兴,每次你发那些精神病人折磨她的视频给我的时候,那才是我最开心的时刻。”

“是啊,无论她遭受了什么,被多少精神病侵犯过,也没有谁会相信她的话。”

南芳浑身颤抖,心在滴血,去世的母亲在这十年来,竟一直在遭受这种非人病态的折磨,黛西啊黛西,她怎么会放过母亲呢!

“连你的丈夫也丝毫不在意她的死活。”

“可惜啊,她死了,这样的乐子也没有了。”

“哈哈哈。”

“哈哈哈。”

“不!”南芳捂住耳朵,不敢再听,一想到午夜时分,黛西在自己的房间内欣赏母亲被不同精神病人侵犯的视频,高兴得疯狂大笑,眼泪便控制不住地流,她和情夫合谋把母亲变成了疯子,把她不当人,这十年来,她竟是这样折磨她的。

阿康紧紧抱住因为痛苦而浑身痉挛,不敢发出哭声却唔咽流泪不止,几近疯癫状态的南芳,把手伸给南芳咬。

像野兽一样几近发狂状态的少女几乎将阿康手臂上的肉咬下来。

阿康抱住浑身颤抖的少女,咬牙忍受剧痛,痛苦地轻吻南芳冰冷的额头:“别怕,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阮文森十分动容,想要安慰这对少年男女,却不知该说什么,为了让南芳镇静下来,给南芳的水杯里放了安眠药。

两人在这杂乱燥热的办公室里,看着沉睡在沙发上的南芳,阮文森暴怒不已,骂道:“简直不是人!我会帮你们,继续收集他犯罪的证据。”

“不用了,他可不是一般人,我查过了,他背后有社团背景,我不想你牵涉太多,而且我们也没钱支付你了。”

“这是钱的事吗!妈的!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我还怕这?算我一个,我一定会帮你们的。”阮文森看了一眼在沙发上沉睡的南芳说道。

“好吧,干!”阿康眼中雾气氤氲,与阮文森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