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越一条腿半曲着，一条胳膊搭在腿上道:“师父，要不要听听那幅画的故事？”
凌青轩依旧偏执的扭着脸看向不知名的远方:“不想听。”
口中说着不想听，心中却很想知道。
“可我想讲给你听。”
你说不想听，我却想让你知道。
让你知道我这些年每时每刻的念想。
虽然你不记得了。
肖越缓缓说道:“他，是那个拉我出“地狱”的人，我以为生来就待在地狱的人是没办法感受阳光的，直到他出现。”
直到他将我拉出那吞灵噬心的“地狱”。
他知道凌青轩一定在听。
“虽然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排挤，欺凌，但幸好，那个时候遇到了他，真的是幸运啊。”肖越说着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肖越缓缓说着，声音不重不轻，眼神璀璨明亮:“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嫌弃我脏，愿意靠近我的人。”
听到这儿，凌青轩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落到肖越的身上，温柔而心疼。
肖越继续说道:“那时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场雨里，死在那条山路上，以为再见不到温热的太阳。我没有想到在我那样绝望的时候他来了，他带我进城，找大夫为我治伤，给我买糖人，呵斥那些看不起我的人。”
他是照进地狱的一道光，是伸进枯井的一条绳索，是****里的一把伞，是人间的正义。
凌青轩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的听着肖越口中的故事，听着他将那人放在心尖上当神明般“供奉”。心中像有一根尖锐的刺深深的扎了进去，虽不见流血，却疼痛难忍。
我希望故事里的主角不是你，我希望故事里的主角是我。
肖越忽然转过头冲凌青轩咧嘴一笑继续说道:“师父，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善良的人，他好像可以原谅对他造成伤害的一切。那时正巧赶上投食节，我们在街中与他的随从和母亲走散了。在这个时候却又撞到那群之前欺凌过我的乞丐，你看，老天爷就爱拿我开玩笑呢，他当时站出来为了保护我却被那些乞丐打晕了过去，他那么高贵的人却被那群肮脏不堪的人踩在脚下。我当时真的气急了才对那些乞丐下毒的，虽然之前他们欺辱过我，但我从来没想过害人的，可他们却打了他。”
阳光下，凌青轩看到肖越依旧嘴角带笑，眼中却闪着粼粼水光，肖越顿了顿继续说道:“于是我向那群乞丐下毒了，后来我们被他的随从和家人找到了，他们也将那些乞丐抓了起来。又找了大夫给我们医治。后来我们醒了，他却在听到他的那些随从抓了那些乞丐后要求随从将他们放了。但是那些乞丐已经被我下了毒，那时候我的毒虽然还没有现在这么快见效，却也足够在几日后让他们丧命的了，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好脏。我好怕他会发现这件事，于是我找了个烂的不能再烂的理由去给那些乞丐送了解药，我本来很怕那些乞丐的，但当时还是拿着解药给他们挨个闻了一遍，看着那些乞丐一个个的吸入解药，我的心才从嗓子眼掉落进胸膛。”
“但这件事还是让他的随从看到了，他的随从告诉了他，我提心吊胆的等着他的斥责，然而他还是对我笑，一点也没有怪责我的意思，还是会趁着大家都入睡了后给我拿点心吃。”
凌青轩此时心中已是万般苦涩:“那后来呢？你们为什么分开了？”
肖越苦笑了一声:“他是那样善良而美好的一个人，像一道光一样，那样的我怎么配待在他的身边啊。”
“所以你走了？”
“是啊。”
“没有告诉他？”
“是啊。”
我不敢，我害怕他的挽留会让我迈不开离开的脚步。
凌青轩抬头揉了揉肖越的头发轻声问道:“所以你后来一直在找他？”
“是啊，我想远远看看他就好。”
“后来你说找到了，是他吗？”
“嗯，幸好。”
这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恩赐。
“那他……”凌青轩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问，怕不小心问出什么让肖越伤怀的话来。
言多必失。
肖越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他盯着凌青轩的脸一字一句说道:“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他，我会努力练剑，努力变得更好，努力让自己配站在他身边。”
凌青轩心中百感交集道:“生命生来就该被尊重，没有什么配不配，只有想不想。”
虽然此时心中酸涩万分，凌青轩但却再也生不起气来了，这样美好的人难怪他会惦念这么多年。
故事讲完了，肖越扭过脸依旧是那标志性的皮笑:“师父，你也会一直陪着我的吧？”
凌青轩骤然抬头看着肖越，他没想到肖越会忽然有此一问，凌青轩以为他会问:“师父，你看他好吧？”“师父，你也会喜欢他的吧？”“师父，你还生气吗？”
不是，都不是，他刚才说会一直一直陪着那个人，现在又来问自己是否会一直陪着他。
“师父，师父，”肖越抬起手在凌青轩眼前挥了挥，打断了凌青轩的思绪。
凌青轩不去看肖越道:“人生路上会有许许多多的风景，有几个人能保证自己终其一生只守着一处桃园？”
如果你想守那人一生，我便不会打扰。
听到凌青轩的回答，那本璀璨如明珠的眼中浮上一层哀伤，却依旧扬着那上扬的嘴角:“那师父会吗？”
“是对的人便会。”
是你，我便会。这句话凌青轩是定然说不出口的。
“那师父想一直陪着我吗？”肖越有些不甘心的再次问道，他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凌青轩没有回答他，不敢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时间过得很快，要看就要巳时已过半，肖越塞给凌青轩的木条也已经在凌青轩不自觉的情况下再次被掰的只剩一小截，肖越跳到地面道:“师父，不是说去城中购置些物什去陈伯家吗？走吧。”
凌青轩点头也跳了下来，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看昨夜两人缠绵过的那间屋子，这也是你为他盖的吗？
你是在等他回这里吗？
那我呢？
陈伯为什么说你从来没有带人来过这里？
最终凌青轩还是没能忍住:“是林木吗？那个人。”
人在嫉妒的时候往往大脑思维会极速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