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多尔衮的回答,黄台吉基本还是满意的,这同他考虑的方向差不多,这样看来这些想法还是能够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的。
不过黄台吉很快就追着问道:“你刚刚说的,对付北、东北、东三方外敌的策略虽然不错,可这些毕竟还是小患。我国想要打破这个包围圈,其实也就两条路可选。
一是击破漠南、漠北诸部蒙古,迫使他们向我国臣服,则明国想用蒙古人阻挡我国西进的策略就会破产。而这些蒙古部族对我国的臣服,也就把整个明国西北边疆都暴露在了我们面前,这样我国想要进攻明国的方向也就多了一条选择。
这第二么,就是直接击破明人的宁锦义防线,将明国在关外的十一城都纳入到我国的怀中,那么我国同明国之间也就只剩下了一座山海关相隔。如此一来,即便我国无法入住中原,也能同大明隔山海关对峙,图一个偏安之局了。对于这两个策略,你有什么想法?”
听到了黄台吉给出的这两个选择,多尔衮也是一楞,并没有马上做出选择。他坐在马背上沉思时,眼角不由便无意识的看向了路旁。虽然此时积雪已经差不多化尽,露出了被积雪压倒贴在地面的杂草。
但这些杂草依旧是枯黄枯黄的,看不出什么生气。不过眼力不错的多尔衮还是撇到了,在这些表面枯黄野草的下方,还是有着若隐若现的绿意从草径的缝隙中透了出来。显然过不了多久,这条路两旁的荒地又会变得绿意盎然,以召告春天的到来了。
眼下的明国又何尝不是如此,既然去年这样的大灾荒都没能压垮他们,那么一旦灾荒过去,明国就会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了。大清连去年这样的机会,都无法确定有灭亡明国的可能,等到明国重新步入正轨之后,他们还能期待什么呢?
因此在一番左思右想之后,多尔衮终于开口继续回道:“汗王,请恕臣弟愚钝,难以为汗王解惑。如果汗王一定要臣弟选择的话,臣弟只能说这两项都不可选啊。”
黄台吉也没有生气,只是转头看了多尔衮一眼,便目视着前方快要接近的城门,口中淡淡的问道:“十四弟所言的不可选是什么意思?”
多尔衮也不退让的回道:“明军驻重兵于义州、锦州,同我国隔大凌河-医巫闾山一线对峙,济尔哈朗、阿达礼驻北镇监视义锦明军,过去一年内双方都有小部队的冲突,但也只是平分秋色。
由此可知,驻扎在义州、锦州地区的明军,实是少有的,敢于同我大清兵野战的强兵。而自明军一年多前敢渡海强攻我营口港可知,明国经过了这十余年的整军备战,天命汗昔日在辽东明军身上打出来的威风,现在已经有些震慑不住明军了。
我军主力不出也就罢了,一旦主力离开盛京深入草原,明军未必不会大胆直扑盛京。此局又不同于昔日的萨尔浒之战,当日明军分兵四路,各路之间为山林河流所阻难以通信,所以天命汗才能聚集倾国之兵各个击破。
而义州、锦州和盛京之间,除了大凌河、医巫闾山、辽水之外,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形。若是明军聚集重兵竭力一击,那么哪怕我们击败了蒙古诸部,也失去了辽东根本之地。这样的胜利,对我大清来说毫无意义啊。
若我们想要强攻义州、锦州,这两地又已经为明人经营的铁桶一般,就算倾全国之兵去围攻这两座城市,也是要大损元气的。我国人口本就不多,若是为了区区二城损失上万八旗将士,明人在关外这许多城市,我们如何打的下去?
所以臣弟以为,这两个选择都不利于我国,实在是不可选啊。”
黄台吉再次看了他一眼,有些捉摸不定的向他问道:“那么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什么都不做,然后等着明国一步一步把这个包围圈套在我们的脖子上了?”
多尔衮沉默了片刻,方才期期艾艾的说道:“自从我国同明国和平以来,明国商人现在在我国大肆购买产业,如果能够对他们再开放一些,也许就能让这些商人投资的更大一些。
这样一来,一旦明国有什么动静,这些商人为了保住自己的财产,也会主动给我们透露一些消息,或是在明国收买官员阻止明军出兵我国。此外,若是事态真的不可避免,我们也能直接没收这些明国商人的产业,以用来填补军费支出,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这次轮到黄台吉沉默了,直到队伍走到了城内街道的十字路口,黄台吉才出声对着多尔衮说道:“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对付明国这件事,的确应当慎重考虑,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对付明国的计划再次失败的话,不要说那些蒙古人,就是国内的满汉官民都要有所动摇了。我且回去再想想,你先回衙门办事去吧。”
多尔衮这下终于放下了心,知道眼前这一关终于过去了。他向黄台吉拱手行礼后,便催着坐骑让到了路边,好让队伍先过了路口。紧跟在黄台吉后面的豪格,在经过了多尔衮身边时面色冷淡不置一词。这个举动虽然无礼,但多尔衮倒是因此高看了对方一眼,毕竟按照豪格往日的脾气,这个时候遇到他,必然是要在嘴上占些便宜的。能够按耐住性子不发作,看来的确是成熟了一些。
不过多尔衮却并没有将对方放在心上,一个失去了汗位继承权的王子,此刻还不配让他有所戒备。没有了准太子这个名分,八旗亲贵自然也就失去了在其身上投资的兴趣,光凭一个七零八凑出来的正蓝旗,豪格现在也就和阿济格的地位相当,如何能够威胁到有着两白旗支持的他。
由是在小小的惊奇之后,多尔衮便把对方抛在了脑后,一边招呼着自己的随从,一边思考着事情向衙门走去了。
至于同多尔衮分手之后的黄台吉,在宫门前同身后的贝勒重臣交代了几句,便解散了队伍,自己带着侍卫进入了宫内。黄台吉走进宫门之后停留了一会,同身后的索尼交代了几句,便向着内三院走了过去。
崇德改元,文馆也顺势改为了内三院,并设立了六部管理国事。除了黄台吉没有晋位为皇帝之外,大清国的政治组织已经同中原的君主制王朝相去不远了。黄台吉不称皇帝,自然不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实在是其功绩不足,再加上后金的武力并没有压倒明国,他不得不拒绝了一些近臣的上谏,以避免同明国彻底对立,所以没有走出最后一步。
不过除了一个皇帝名号之外,皇帝能干的事,黄台吉也已经干了个遍,所以他现在倒是并不在意自己有没有加皇帝头衔。而随着这些国家制度的转变,黄台吉此时的权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八和硕贝勒,成为了大清国的第一人。
而内三院,名义上是皇帝的文书助手,可是在实质上,已经渐渐成为了黄台吉用以处理日常政事的秘书处,类似于大明的内阁一般。内三院的文臣首领是刚林、范文程、鲍承先、希福四位大学士。
不过鲍承先此时被黄台吉任命为吏部右参议,倒是渐渐淡出了内三院的事务。其实么,他是被派去监视多尔衮的。
当黄台吉带着侍卫进入内三院之后,一干学士就上来向他见礼问安,黄台吉随口问了一些政务之后,便挥手让众人退下,只带着刚林、范文程、希福三人走进了内堂。
不一会,索尼便带着图纳、鳌拜两人走了进来。黄台吉令两人免礼起身之后,便对着图纳称赞道:“此次演武,你和鳌拜两人训练的火枪队进趋如一,显然是用了心了。
我意从正黄旗、镶黄旗抽出4个牛录,再从汉军旗抽出20个牛录,再同你们现在训练的这6个牛录混编起来,组建一个新营头,嗯,就叫做火器营,直接隶属于宫内的侍卫统领。平时护卫汗宫,战时随我出战,你们两人以为如何?”
虽然受命和图纳一起训练火枪队,但是鳌拜对于火枪却并不感冒,而且图纳曾经投降大明又再次叛逃,这也令他极为看不起。日常训练时,他也没少找对方的麻烦。
此时听到黄台吉想要扩大火枪队编制,设立火器营,这无疑是大用图纳的先兆,而他显然又要继续给对方当助手了,这令家世良好且在黄台吉身边长久侍卫过的鳌拜有些忍受不了了。因此他不顾黄台吉言语中的暗示,抢先在图纳之前出声说道:“回主子,这火枪队训练时看起来好看,但在战场上可未必实用。
首先这火枪射击之后装填极为麻烦,临阵之时装填一次弹药,足够弓箭兵射出三、四箭了。且一旦火药用尽,在这枪管子上装匕首,还不及我长矛长,两军对战时岂能挡得住穿着重甲的步骑兵肉搏?
另外,这火枪打造起来也费银子的很,一杆火枪加上匕首据说要5、60两,这些银子都够装备一个步甲了。奴才以为,这火枪队实在是华而不实的东西,只有那些害怕肉搏战的懦夫才会吹捧火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