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高僧大德转生不昧制度化,至今尚为社会承认的活佛转世,是在西藏这块土地上产生的特殊社会现象。活佛,乃汉地俗称,藏语名“朱古”,蒙语译为“呼毕勒罕”,意为“化身”、“转世化身”,指修行有成就的高僧死后乘愿转生,或以化身转生于人中,经佛教界和政府以特定方法寻找辨认其转生的幼童,从小予以培养,以继承主持教事。这种制度的社会实质,是利用高僧自在转生的信仰,以解决教团、寺院主持者的继承问题。
活佛转世在佛教教义上的依据,是大乘菩萨乘愿转生或化身入生死中度化众生,及密教瑜伽成就者自在转生、化身之说。此事始于印度“光明大手印”传承一系,原为教团内部用以证明修行获成就的方法,与世俗社会无关。西藏的活佛转世,始于噶玛噶举派第二代祖师噶玛拔希(1204——1283年),据传他神通广大,曾受元宪宗蒙哥供养,赐以金边黑色僧帽。他圆寂后,弟子邬坚巴主持教务,觅得攘迥多吉为噶玛拔希转世幼童,携入粗朴寺培养成才,继承法位,并说噶玛拔希是噶玛派开创者、著名的“知三世者”杜松浅巴(1110——1193年)的转世,杜松浅巴又为观音菩萨化身。以后噶玛派法王位便以转世方法继承,分黑帽、红帽两大活佛转世系统。黑帽系第五世活佛得银协巴(1384——1415年),被明成祖敕封为“如来大宝法王西天大善自在佛”,此后黑帽系代代法王皆袭号称“大宝法王”,转世至今,为第十七代。格鲁派成立后,承袭了噶玛噶举派的活佛转世制,先立达 赖、班 禅两大活佛转世系统。以后藏传佛教诸派寺院普遍采用了活佛转世制,并受到清朝政府的承认、管理,大、中活佛,概由政府册封。
确认转世灵童的程序,一般是根据活佛生前的预示、遗嘱等线索,通过降神、占卜、观圣湖等方式,占知其转生的方向、地点,然后派人化妆秘密寻访灵童,再对寻访到的幼童进行观察、试验,以作筛选定夺。
前世活佛生前的预言、预兆,藏语称“龙单”者,为寻访转世灵童的重要依据。如噶玛拨希的转生,即据他临终前对弟子邬坚巴的预言:“拉朵方面,必出一位承黑帽系者,至彼未来以前,汝当代理一切。”邬坚巴根据其预言,在后藏贡塘找到了转世灵童。三世班 禅罗桑丹珠圆寂前,向大弟子克珠桑结益希预言他将很快转生于后藏贝哇地方,克珠桑结益希也曾做了同样内容的梦。克珠在后藏竹贝哇村住了一月,经仔细观察调查,找到了三世班 禅的转世灵童罗桑曲结。见《菩提道次第相承高僧传》。外蒙最大的活佛哲布尊丹巴一世多罗那他(1575——1634年),圆寂前预言:“达尔罕亲王与申年所生之女结婚所生之子,即为二世哲布尊丹巴。”时喀尔喀土谢图汗适生一子,于是便被认定为多罗那他转世。
活佛转世的生前预示,还有多种方式。如十三世达 赖喇嘛于1908年回藏途中,经青海夏琼寺,曾将一双靴子遗放寺后,称赞该寺所在村子为美丽的吉祥地。他圆寂后,此事遂成为寻找其转世灵童的重要线索。还有于活佛圆寂时,根据其面朝、手指的方向,或在其屋顶燃火,视烟飘的方向,以占知转生方向等方法。
若活佛生前无预示,则在其圆寂后,由专司降神的僧人“垂仲”祈祷护法神,降神附体,以指示转生去向。另一种方法是由高僧在神湖拉莫拉措祈祷后,观看湖中所现景象,以预测活佛转生处所。还有以打卦问卜确定活佛转生方向、处所的。
由以上几种方法占得活佛转生方向等后,派人化妆潜行寻访。一般会找到多位与所占知方向、地貌及活佛圆寂时日相符,诞生时有祥瑞的幼童,然后用各种方法试验,从中筛选出证据确凿、各方面素质好的一位。在其所依证据中,最有说服力的便是宿命通,以灵童能否记忆前世活佛及其所用物品(混以假的)、所认识的人、所诵经文等,进行测试辨认,其中也确有明记前世、证据确凿的。
如《夷俗记》载:三世达 赖喇嘛索南嘉措生前,每指今松木台吉所居曰:“此地数年后将有佛出世。”不久圆寂,不一年(1588年),松木台吉之妻有孕,生儿之后,此儿自言:“我是前一世达 赖喇嘛。”以前世达 赖所乘马及所诵经,及其他物品令其辩认,幼童指达 赖所乘马曰:“此我之马也。”于诸物品中,独取念珠曰:“此我故物也。”遂被确认为四世达 赖(云丹嘉措)。七世达 赖于康熙五十三年(1714)赴青海途中,凡遇前世达 赖认识之人,皆如素识。乾隆三年(1758),卓尼罗桑咨锥携五世班 禅遗物,藉沐浴之名,赴扎希密访灵童,灵童见他,即呼其法名曰:“罗桑扎巴。”以前世班 禅法物试之,灵童取而不舍,即被认为六世 班 禅。伏藏大师大乐洲,朝拜印度路过锡金时说:“我现在要在这里圆寂,六年后转生于锡金某某家。”侍者加西扎扬留下等待,六年后,按遗嘱找到大师的转世灵童,请回西藏多芒寺,闭关修持一个月,即对前世所造16部论无师自通。
活佛转世还有身、语、意、功德、功业五身之说:修行成就特高者,可以如大乘经中所言初地以上菩萨,有多位化身同时转世。如近世萨迦派高僧绛央钦孜旺波(1820-1892)、噶举派高僧贡珠云丹嘉措(1813-1899),皆同时有五位转世活佛。还有“在世转世”的,即活佛在去世前指定某人为自己转世(实为化身),如宁玛派年拉索朗嘉措生前指定色达拉荣寺晋美堪布为其转世,他去世后又由宗萨仁波切认定索甲仁波切为其转世。
汉地笔记小说中,也偶有活佛转世故事。如袁枚《子不语》卷二三《喇嘛》条言:西藏谟勒孤喇嘛王死,其徒卜知他降生于维西某所,乾隆八年,众喇嘛携其旧器访之。有么些头人之子,年七岁,名达机,忽请其父母出迎喇嘛,延请到家,达机端坐,为众僧一一摩顶,试以旧物,伪间杂他物,达机辩认无误。众喇嘛乃向其父母坚乞,携达吉至达摩洞寺,留三日,赴西藏。达机谓其父母:“勿虑无后,明年将生一子。”至期果如所言。同书卷十七《清凉老人》条,记五台山僧清凉老人,以禅理见知于鄂相国。雍正四年卒,时西藏生一儿,至八岁尚不言,一日剃发,忽曰:“我清凉老人,请速通知鄂相国。”召入,试以前世之事,皆不谬,见前世熟人,皆能认识,知其姓名,遂命为五台山方丈。然因偶观淫画,长大后淫 乱无状,被人劾奏,奏章未上,而老人已知,端坐而逝,年仅二十四。
活佛转世的例证,在近世也有报道。如民国三年(1914)某英国人致书《大陆报》,自述其妻生子前,有佛教徒告将生之子为其师父转世,详告以婴儿的面貌等体征,皆应验。此儿七日能行走,周岁能言笑。太虚《真常之人生》(1917)曾引述之。美国妇女嘉英莲·勃劳兹(1950——)从未读过佛经,而通晓佛教教义,1985年被印度瑞保智活佛认证为转世喇嘛,认为她的智慧与17世纪一位西藏圣者的智慧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