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许世友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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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银镯失盗(3)

许母带着伢儿们回到家里,不少左邻右舍,知道许家出了事都纷纷来到许家探望,对许母说些安慰的话语。一拨连着一拨,这在许母的眼里,无疑得到了安慰。此时,更使她一个普通山区妇女有感的是,在中国这个以家庭为细胞的社会里,平时为了各自私利,断不了磕磕碰碰、吵嘴磨牙之琐事,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一旦一家出难,无不伸出同情之手相助。大千世界,感情这个神秘的东西又使她对乡亲充满深情。人死了,感情在,有这么多好的乡亲,无疑给了她生的力量、活的希望。要说安慰,这才是莫大的安慰呢!

当她送走最后一拨乡亲,关上大门,催促伢儿们休息时,外面又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娘,有人敲门。”刚脱了衣服的存伢告诉母亲。

“知道啦。”许母随便应了声。她心想敲门人可能又是乡亲们或是他何票玉大叔。于是她理了理头发,快步来到院里,拉开了门闩。

“娘,我和凤妹回来了!”许世友高兴地说。多日不见母亲,他有无限的情思。

“你,你是友德儿?……”许母愣住了。

“娘,你老今儿个是怎么啦?”凤妹又道。

“这是怎么回事儿?这是怎么回事?”许母连连问道。

“娘,是我和三哥回来了,你还不信吗?”凤妹上前拉住娘的右手。

“娘,我是友儿啊!”许世友也上前拉住了娘的左手。

“孩子,你不是死了吗?”娘上下打量着儿子,似信似疑,好似在梦中一般。

“谁说的?”许世友问道。

“我说的。”说话间,何票玉大叔来到这里,马上接过话茬道。原来,何票玉大叔和几个老汉商量,决定明早让几个年轻人去民团夸官游乡队那里劫回“许世友”的人头。会散后,他碰到村里的阿路,说是在村前碰见了许世友和凤妹回来,所以便跟脚追到了家门。

“大叔,是你。”许世友道。

“孩子,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反动民团的士兵,他们敲锣打鼓,游街夸官,抬着你的人头,从咱村里路过。乡亲们都还以为你真的死了呢?你母亲听了哭得死去活来,原来却是一场虚惊。快告诉大叔,这是咋回事儿?”

“抬我的人头游街,真是天大的笑话。他们要想抓住我,除非到少林寺再学艺八年。莫说我世友飞檐走壁、刀枪不入,他们要想抓住俺,没那么容易!”许世友说到这里停下,转而又道:“大叔,你说那游街夸官的是何人哪?”

“当时,我离得远,也听不大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得鸣锣开道者高喊,夸官者好像姓朱,叫朱长河什么来的。”何票玉大叔回答道。

“凤妹,可能是我给你讲的那个猪头小队长。”许世友把头转向凤妹,莞尔一笑道:“这猪头小队长,人次毛红,可不是省油的灯哩!那天渔场脱险后,我和李得顺又名李光腚的躲在一个小山丘上。是姓朱的带兵搜剿。我俩和他们周旋了半天,最后得顺兄弟为了掩护我,自己壮烈牺牲。临死前,他负了重伤,然则他死不作俘,连向自己面部开三枪,毁掉了自己的面容。原来敌人以假充真,把他当我,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何票玉老汉道。

“他大叔,快到屋里坐,有话屋里讲!”许母这时插言道。

“友伢子,你能安安全全地回来,这是天大的喜事。大妹子,你也该给他们兄妹做点好吃的,庆贺庆贺。”何票玉笑着道。

“那敢情好。”许母满面春风。

人逢喜事精神爽。许家小小的院落中顿时充满着几分喜色,那喜色溢在大人伢子们的面颊,甜在他们的心田。在生死离别随时都可发生的战争年代里,一场虚惊后的家庭大团圆,远比平时的团圆更令人难忘。许世友过着出生入死的生活。作为他的母亲,在这种波澜起落的生活中见了世面,受到了血和火的考验。这便形成了她与其他母亲的不同,她显得格外坚强。如果说神州有篇“母亲歌”的话,应该将这首歌首先献给她。半个世纪后,乾坤扭转,天地翻新,笔者去南京城采访将军时,将军回忆起这场虚惊后的大团圆,栩栩如生的场面仍使他记忆犹新。他曾说:“过去的风浪太多了,留给自己的回忆很多,唯有感情的波折使自己永远难忘。”

“他大叔,你也吃点吧。”这时,许母已给兄妹二人做好了饭。两碗荷包鸡蛋面汤,热气腾腾地端了过来。

“他们兄妹二人远道回来,一定很饿,快吃吧。”何老汉推辞道。

“那好,大叔,我就不客气啦。”许世友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这些天来,颠沛流离,风餐露宿,靠食葛根、毛栗、杨桃、山果、竹笋充饥果腹,没吃一顿饱饭,他实在太饿了。接着,母亲又递过来两个窝窝头菜团子,他也风扫残云般地很快吃完了。接着他便放下筷、推开碗,与何票玉大叔推心置腹地交谈起来。他很喜欢眼前的这位何票玉大叔,令他肃然起敬,在童子团的时候,何票玉大叔就是他尊重的武师。如果说许世友能走上革命道路的话,那全是这位老地下党员的指点。以往,许世友每次回村,必去他家看望,聆听教诲。知心者话多,这一晚,他们从白色恐怖情况下的许家洼,谈到七乡八坪的形势,并分析了敌我对比的力量,又谈了一些可疑分子的活动。他们谈得很晚很晚。两颗相投的心撞击着火花,那火花又编织着新中国未来的希望。尽管那希望缥缈,然而那脚踏实地的行动又把理想与现实连接起来。末了,何票玉大叔道:

“孩子,不知你这次回来能在家住几天?”

“这次主要是送凤妹回来。不然还回不来哩。在家不能多住,我还要赶部队。”许世友道:“大叔,你要有事需我帮忙的话,尽管说吧。”

“你没回来,我已安排好几个青年去劫‘你的’人头。正好你回来啦,我看这个计划照常进行。目的是戳穿民团计谋,当场揭露敌人,鼓舞民众的士气。如果你能去更好。”

“大叔,你说得对。我要去,我要当场亮相,证实我许世友还没有死!这是绝好的一招妙棋。”许世友暗自叫好。

“那就一言为定,明早在村头会齐。现在天已不早,我该走啦。”何票玉大叔说完站起身来,许世友把他送出院外。夜色很浓,在云里穿行的月亮很暗,几颗星星在不安地眨着眼睛,显得很疲倦。

许世友急问:凤妹,你来干什么?凤妹道:我来游山玩水,顺便看一看那被砍下的“三哥人头”是什么样子。

仲秋的拂晓,天色白朦朦。

一股稍带凉意的、清新的晨风从大别山背吹来,给人清爽之感。乳白色的晨雾渐渐散去,山后的朝阳,虽然还没露出圆圆的脸庞,但万道金光已喷射出来,斜嵌在大别山突兀的新月形的乳峰口上,给卧龙般的大别山披上一层艳丽多彩的柔纱。一群早起的山雀啾鸣着,掠过山崖口,不恋旖旎山色,匆匆地奔向那潇湘之路。就在这峰转溪回的绝妙景色中,蓦地出现了八位山村汉子。此时他们正在脚步匆匆往前赶路,其实他们脚下并没有现成的路,而是翻山越涧而行。

且说这八名山村汉子不是别人,打头的正是血气方刚、威震敌胆的许世友。此时他已化了装,头戴礼帽,嘴留八字胡,身穿黑色袍,标标准准的一身盐商打扮。他身后的七条大汉,便是他的童年伙伴,分别是许仕德、陶万顷、张得义、胡尚罡、王汉诚、岳二亮、宋德福。他们也稍稍化了装,成了这位“盐商”的苦役工。今早鸡叫三遍,他们八人按预约时间会齐,本来何票玉要来,许世友执意把他留下。他们从许家洼出发,然后直奔田铺镇而来。为了节省时间,他们没走大道,翻山穿涧而行。在少林寺练就了一双“飞毛腿”的许世友大步流星,在前开路。后面的弟兄们一路小跑紧紧追上。顷刻间他们翻过了大别山,下山就转到乡村小路,只见路旁立有一匹银色高头大马。马背上驮有一位少女,红衣粉裤,犹如一团火焰一般,和那银色大马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乃如一幅“银骥仙女图。”许世友上前问明情况,道:“小姐,此路可通往田铺?”那少女银铃般的嗓子咯咯一笑,道:

“三哥,莫要问了,我是你妹妹许凤伢。”凤妹说完取下红头巾。

“你,你是演哪出戏?你来干什么?”许世友急问道。

“我来游山玩水,顺便再看一看那被砍下的‘三哥人头’是什么模样儿?”许凤妹莞尔一笑:“三哥,难道你不欢迎吗?”

“调皮鬼。”许世友道。

“我们欢迎。”后面的王汉诚、张得义道。

“欢迎,那就好啦。来,我给你们带路。”许凤妹笑道,驱马向前。银马“咴”啸一声,抬蹄迈步。

原来许凤妹听说三哥要带领一帮青年打杀民团,去劫回那个人头。她一心想跟着去,无奈自己是女儿家,三哥说什么也不同意。开弓没有回头箭。许凤妹性格生来倔犟,像她的哥哥许世友一样。她要是认准的事,纵有八匹大马相拉,也难改变她的决心。许世友带领大哥仕德走后,母亲也早早起了床,对凤妹道:

“那都是男人家干的事,你去凑什么热闹。快给我收拾收拾,也换换衣服,帮我到河边浆洗浆洗。”

凤妹“嗯”了一声,勉强答应了。她换了衣服,帮母亲端衣来到小河边。这时,凤妹借故对母亲道:

“娘,我有一件衣服忘在了家里,我去取了就来。”

“那好,你快去快回。”许母应道。

凤妹撒腿便跑,中途她却拐了弯儿跑到张伯家,借了一匹大马,翻身上去,去追赶三哥。

许世友见了凤妹,不由一惊,凤妹执意要去,生米做成了熟饭,要得好,大让小,嗔怪归嗔怪,眼下也只好由她。

“三哥,你不是常说吗,多一个人就多一份革命力量。眼下我来啦,你却不高兴,是不是?”许凤妹侧身向许世友道。

“谁说我不高兴?”许世友反问道。接着,他又道:“凤妹,俺有一事和你商量。行吗?”

“商量。”凤妹有点不悦了,继而道:“我作为你一个队员,应该说是命令。你说对不对?”

“好你个辣妹子,请接受俺的命令。”许世友立时庄重起来。

“是,许队长,请您吩咐!”凤妹双脚一顿马镫勒马驻足,显得英姿飒爽。

“眼下前方民团夸官游乡队行踪不明,命令你驱马前去侦察。会合地点为田铺镇东头。”许世友命令道。

“凤伢执行命令,俺去了。”许凤妹一抖缰绳,“驾”的一声,双脚一夹马肚,那马昂首朝天咴叫一声,撒开四蹄,箭一般向前驰去。马蹄踏处,腾起一股股尘柱,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常言道,见山跑死马。且说许凤妹来到田铺村头,已是太阳移到头顶,稍稍偏西。街心路北,一座高台门阶前,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四对红色绣球灯悬挂门前。靠近大门的左侧,停着一台大红花轿,轿上的银光装饰已经卸去,几个小伢儿在那里围着,一个调皮的男伢,在轿门前蹦进蹦出,惹得其他小伢儿嘻嘻哈哈。许凤妹一看,心里已明白几分。原来这家正在迎娶新娘,新娘已下了轿,进了洞房。

许凤妹驱马来到街心那家娶亲的门前,翻身下马,拦住一位欲进红门的老伯。老伯从头到脚打量一眼姑娘,由惊转喜道:

“这不是凤姑娘吗?真是年老眼花,自己不认识自己人啦。你,你怎么到这儿来啦?”

“啊,是陶阿伯。一年不见,你可老相多了。”陶阿伯名叫陶国义,当年是农民自卫队(当时也称敢死队)武教头,在其队长许世友麾下工作。当年由许世友介绍认识了许凤妹。

“凤姑娘,你哥的事你知道吗?”陶阿伯马上急问。

“什么事?”

“民团已砍了他的首级游乡的事。”

“阿伯,我正是为此事而来,现在他们在哪儿?”

“他们刚刚从这街心穿过,向西鱼贯而行。我估计现在到不了张家洼。”

“他们有多少兵力?”

“嗨,稀拉松,总共不足十个兵。”

“陶阿伯,我可以告诉你,我三哥命大哩!他并没有死。你先忙去,我们回头再说。”许凤妹向阿伯弯腰施了一礼道。

“凤姑娘,需要你阿伯帮忙的事尽管说,好歹我是此地人,这里地形我熟悉。”老伯又道。

“不啦,一切自有安排。”许凤妹翻身上马,在马背上作了个告辞手势,然后飞马向村东约会地点,恭候哥哥许世友和他的人马。

许凤妹来到约会地点,把马系在松林中的一棵树上,便坐在草坪上休息。倏然间,那马“咴咴”两声,许凤妹抬头一看,三哥和他的人马已到,正在寻她。

“凤妹,让你久等了。情况怎么样?”许世友摘下礼帽当扇子,扇着风道。

“任务完成得很好。那民团游乡队已在前方不远的张家洼,兵力不足十人。”凤妹神情得意地道:“三哥,看来还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好。没有我,还劳你们打听是不是?”

许世友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