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邓刚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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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再谈早恋

如果你发现总统早恋过,那么早恋就是伟大的吗?

有很多父母忧心忡忡却又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一一这些小兔崽子,那么点小岁数就走歪门邪道,搞起什么对象来,不治治怎么能行!有很多教师怒气冲冲但又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一一现在早恋成风,毁了一代青少年!有很多中学生给我来信,说他们本来是好学生,然而这一切都完了,因为他们名落孙山、落级了,他们呼天喊地痛不欲生。这一切倒霉的根源是他们早恋了。

看起来早恋是个可怕可恶可恨的东西。它使父母们教师们痛心疾首,使可爱的同学们倒在理想门坎的台阶下面爬不起来。

可是,为什么父母恼、教师恨,连同学们自己也捶胸顿足的早恋却百禁不绝百打不散呢?而且还有些中学生正前仆后继临危不惧,像地下工作者一样东躲西藏地早恋呢?关键在于早恋者本身感到早恋是甜蜜的,你想着我呀,我想着你呀;你给我两块泡泡糖,我给你一袋烤鱼片;约会呀,暗号呀,山盟海誓的情书呀,幸福得都昏了头!一旦这过早的甜蜜酿出苦酒来,说啥也来不及了。有一次我去一所中学办事,在学校操场上见两个女同学打架。其中一个女同学厉声喝斥另一个女同学——你要是再敢给他买电影票,我就找人开了你!另一个女同学也不示弱——他说他早不爱你了,你还死皮什么?

我惊讶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我们现在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勇猛到这个份上了,再这样发展下去就能像外国人那样决斗,即使是脸皮开放得钢盔铁甲般厚的外国人,也还未见过女人为男人决斗。

我同教师们谈起这个情况。一个教师无可奈何地说一一不是我们不管,而是实在管不了!另一个教师气急败坏地说一一让他们胡闹去吧,等闹出事来就知道厉害了!

也许现在的中学生吃得饱喝得足,营养有些过剩,感情多得往外喷涌。我念书那阵整天“瓜菜代”,拖着个稀溜咣当的肚子,哪有劲儿早恋!记得学校里也出现过一对相好的,被教师们发现狠批了一通,我们大家像看金丝猴似地瞧他们,心里觉得挺稀奇。后来者居上,现在的中学生厉害得多了,连女同学都如此勇猛,男同学怕是更加了不得。

有些家长和教师对早恋的同学怒火万丈,像对付阶级敌人那样,批判、打骂、甚至公开羞辱,关押锁扣。逼得这些可怜的小家伙们要自杀要上吊要私奔,大写悲戚的情诗,有的还像革命志士一样,立誓要与压迫势力决一死战。有一个早恋的小家伙气冲冲地来信质问我——难道你过去没早恋过吗?你写的《有意思的故事》不是早恋吗?

从这早恋小家伙的质问就可以看出一些早恋者的头脑简单。他都弄不清一篇文章里主人公的年龄。另外的简单是:竟然寻找别人早恋的事例来为自己辩护。如果真有一个作家早恋过,你就感到你的早恋是正常的吗?依此类推,你要是发现总统早恋过,你大概还会觉得你早恋是伟大的吧!

我不认为早恋是什么严重错误和罪过,但早恋的结果是可怕和可悲的,我不认为早恋者是可恨可严厉批斥的,我倒感觉他们是一对对可怜的,孤立无援的,值得人们同情的小家伙。还是那句话,他们就像一列不按正常时刻提前开出站的火车,整个前程将肯定有不少麻烦。